第五十章 導演他是偏執怪（十六）
第五十章 導演他是偏執怪（十六）
黎澤的指尖更加用力,像一隻即將膨脹到破裂的氣球，內部壓強太大，導致他不得不向外擠壓才能得以生存,他緊緊扣住南渡的手腕,企圖將這種壓力分擔給另一個人，拉著進一步靠近自己：“南導,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噓,”南渡咬上的唇角,“這種時候別說臺詞以外的東西。”
宴無雙墮落的時候就該有這種瘋狂，黎澤剛剛演的很好，很完美,只需要作為角色存在就好,而不是他本人。
靈活的唇齒順著下巴慢慢下滑，最後停留在喉結處,南渡的手扣在黎澤的腰帶上：“說你的臺詞,諸天鏡裡的那段。”
南渡的手在往下游走,黎澤發音，喉嚨連著南渡的口腔一陣震顫：“師,師尊。”
“嗯。”南渡輕輕應了聲,手指觸碰他的鬢髮,“雙兒……都長這麼大了。”
“師尊,”黎澤往前走了一步，將南渡抵在床邊,額頭碰著他的額頭,“我好想你。”
南渡身上剛被工作人員披上的外套應聲而落，白玉般的上身露出來，黎澤呼吸一滯。
“注意表情。”南渡抬腳踢了踢他的小腿,“你現在是在夢裡見到離去多年的師尊。”
南渡微微勾起唇，動作加快，另一隻手卻溫柔地碰了碰黎澤的臉頰：“別哭。”
黎澤呼吸漸漸粗重起來，他的眼尾發紅，像是被這句話點燃了心中潛藏的思念與壓抑的愛戀
，一隻手攬住南渡的腰，猛地將人撲倒了在了床上。
“師尊，這個世道容不下我。”山谷在震顫，鈴蘭被高舉過頭頂，黎澤的眼尾越來越紅，“……只有你是渡我的船。”
在黎澤攀上山頂之前，南渡突然鬆了手，薄唇貼在他的耳廓：“你知道的，師尊最喜歡你了。”
黎澤衝著他的背影大喊，可南渡沒有絲毫的留戀，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門。
倉皇，無措，過分小心的姿態，這不是
黎澤的心臟沒由來的一陣恐慌，好像南渡今天走出這個門，他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一樣，可是他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著南渡一步步遠去。
那個敢於和天地作對的宴無雙，南渡披上衣服：“今天的戲結束了。”
“黎澤。”
喜歡……
如果黎澤當初早一點見到南渡，他就應該發覺，南渡這時候的眼神，和當年在頒獎典禮上讓江照換袖釦的時候一模一樣。
真……漂亮。
結束了是什麼意思？
“南離！”
狐族本就聰明善於模仿，黎澤又被南渡訓練了這麼久，眼淚說來就來，黎澤微紅的眼眶瞬間變得潮溼，一雙眼睛水汪汪的，直勾勾盯著南渡。
黎澤連人帶東西一起摔到了床下，南渡收回腳，冷冷地望著他：“你說錯詞了。”
劇本里宴無雙應該是撲在師尊的懷裡，但是沒關係，南渡是個好導演，他允許演員展示自己的想法，更何況黎澤現在……四捨五入……也差不多。
南渡眼神一變……臺詞錯了。
“你哭，我會心疼。”
“師尊……”
“師尊，我好恨你啊。”分明是悲痛的話，黎澤確實帶著笑說的，他只把這當成是二人之間的一種調劑，絲毫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甚至暗戳戳給自己加了臺詞，準備在此濃情蜜意的時候表白。
結束……
砰——
“我居然已經以為你真的懂，”有人冷笑了一聲，“陸星野，我們結束了。”
他咬著山頂的紅松，將南渡的雙手舉起反扣在頭頂：“師尊真的想我嗎？”黎澤牙關顫唞，“師尊真的疼我嗎？”
“那為什麼從來不回來看我？為什麼從來不出現？師尊，你不是說收我為徒就會永遠護著我的嗎？”
神情和狀態也不對。
南渡叫他，但是現在的狐狸哪裡還有理智，乖巧的獵物躺在他的懷中，皮毛褪去，乾淨溫熱的彷彿一塊玉，黎澤滿腦子都是怎麼將它拆吃入腹。
山脊在抖，鈴蘭花隨風作響，但是黎澤沒有停：“我找你那麼久，我找了你那麼多年，一點訊息都沒有，他們都說你不在了，只有我不信……”
頭很疼……是反噬嗎？明明都已經鎖住了法力……今天萬里無雲，可他為什麼會嗅到雨水的味道。
疼痛讓喚回了些黎澤的神志，黎澤沒有在床上演戲的愛好，但是南渡是導演，有一些……他也可以理解。
南渡溫柔地笑起來：“師尊也想你。”
就好像……在很久以前，他曾經歷過似曾相識的場景一樣——
他是誰？
這裡是哪裡？
自己又是……
“但是……南南，”黎澤撐起手，深邃的雙眸注視著南渡的眼睛，身子在動，手指輕輕拂過南渡眼尾漂亮的鳳凰花，繾綣道，“我喜歡你。”
不對……這不對。
可惜黎澤和那時候的江照一樣，自以為是地被深愛，甚至覺得自己可以持寵而嬌。
他得到的應該是欣喜和擁抱，而不是現在這樣，黎澤伸手去拽南渡的衣袖：“南導？”
“你去哪了？”黎澤拖著南渡，將他往前放了放，自己屈膝頂在床板上，“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找你。”
“臺詞錯了。”南渡掐著他的下巴，“改回來。”
黎澤想去叫他的名字，喉嚨像是被扼住了……
冰涼的髮絲掃過他的指尖，穿著黑色作戰服的長髮背影，潮溼濃稠的雨夜，窗外閃爍著的霓虹燈，還有分明不存在，卻能夠感知到痛苦的心臟……
不對，要留住他，別走，黎澤忍著快要將自己劈開的頭痛，拼命地將手扣在門把上——
“哥哥！”
【執行世界c-9039出現異常波動，自主檢測系統已啟動。】
【管理局中控指令：排查故障原因，傳送後臺報告至執行大廳，rt強力系統清除故障源，抹殺病毒資料。】
“下雨了？！”
“奇怪，剛剛還豔陽高照的，怎麼突然會下這麼大的雨？”
“這雨的味道好難聞，山裡的空氣不是挺清新的嗎？”
“別說了，快快快，收東西躲進屋。”
以剛剛的休息室為中心，天空一片昏暗，整片山林開始下起出腥臭的酸雨，像是要將這片綠洲拉回高樓林立的末日都市。
“黎澤。”
“黎澤。”
“黎澤！”
有人在叫他……黎澤的手指用力，卻怎麼也打不開那扇門。
“現在還不是時候，回去！”
失去法力的他分明沒辦法再變成狐狸，可是眼
中閃爍的紅光卻比任何一次都要劇烈，像是漆黑瞳孔裡的警戒訊號：“黎澤，不可以出格，不要讓別人發現你。”
“回去，在一切完成之前，你要保護好他。”
“你要……永遠守護他。”
黎澤的手脫力般的墜落到地上，劇烈的疼痛讓他大口大口的喘熄，但是很快……他就什麼都聽不清了。
大雨和黑色背影像是資料模組一樣從他的記憶裡被刪除，黎澤抬起頭，從漆黑一片的窗外看到重新掛上天空的太陽，刺目的陽光讓他條件反射性閉起眼睛，陽光穿過他的手指，黎澤看了看上面因為太過用力而被抓出的血痕——
他剛剛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不知道，但是感覺心臟很痛，南渡是踹到他的胸口了嗎？
黎澤伸手捂住了心口。
等於枝枝進門的時候，只看到坐在地上呆愣的黎澤，他朝著這人揮了揮手：“殿下？”
“你沒事吧殿下，反噬不是暫時封住了嗎？”
黎澤看他一眼：“你來幹什麼？”
“哦哦哦，南導讓我告訴你，明天殺青採訪，讓你今晚準備一下采訪稿。”
“殺青？”
“是啊，”於枝枝點頭，“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黎澤被窗外的陽光燙了一下，這才發現已經是夏天了。
南渡拍戲喜歡把重頭戲先趕到前面一起拍掉，後面的零散鏡頭走得非常快，滿打滿算也不超過一週，於是趁著劇組人都還在，碰巧把採訪都給做了。
黎澤重新見到了南渡，黑色緞面西裝，那雙在床上風情萬種的眼睛重新充滿了銳利的光，即便是頂著一張娛樂圈都少見的漂亮臉蛋，依然沒人敢在他面前喘氣。
南渡在和燈光講話，隨著手勢和動作，領針在他的胸口輕輕搖晃，黎澤記得這裡被咬上的樣子，也記得南渡是如何在那樣的情境中，毫不留情地一腳把他給踹下去的。
小殿下即便是從小不受待見，也從沒有人敢這麼對他動手，他微微別過頭，沒想到南渡居然自己朝他走了過來。
“來了？”桃花眼上下審視了一圈，隨手伸出手，將一個即便是黎澤看起來都過分奢華的禮盒遞到他的手裡，“新買的，很配你這身
衣服，戴上試試？”
這算什麼，他拒絕他的表白，卻還要給他送禮物？
黎澤皺起眉，剛要說些什麼，一群人就烏泱泱地衝了進來。
“南導！”
“南導看這裡！”
“南導這是你第一次嘗試玄幻題材，是有意要衝下個金錶獎嗎？”
南渡身邊被堵得水洩不通，卻仍有一個人越過人群跑到黎澤旁邊，衝著他大聲尖叫：“小師弟，看這裡小師弟！”
咔嚓，黎澤剛一轉頭，就被定格在了照片上。
“不錯不錯。”拍照的女孩拍了拍他的肩，“你本人比照片好看耶！”
“你是？”
“我是你的粉絲呀小師弟，我跟你說，我有個同門跟了南導四年了，三任嬌妻裡，他最看好的就是你了，”女孩將拍立得的照片晃了晃，“來來來，再給我籤個名。”
黎澤拿到了照片卻沒有動：“什麼三任？”
“葉影帝，江影帝，還有一個不就是你嘍，不過平心而論，你確實是最好看的一個，難怪南導那麼寵你，你上個綜藝少件衣服都要追過去。”
“你怎麼知道？”
“不都跟你說了我同門是專程跟南導的，不過你放心，不該說的她不會說的，而且南導的審美多好啊，跟他簡直賞心悅目，我師姐都跟出感情來了。”
“你現在的這身衣服也是南導給挑的吧，真氣派，比江影帝領獎那身還好看呢，怎麼沒配胸針，不應該啊……南導可是連身上的配飾都不能有一絲一毫出錯的。”
“不是，他……”黎澤握緊雙手，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突然被手裡的盒子咯了一下。
胸針……南渡確實給他了。
女孩說的是對的。
可是……
可是他一直以為南渡給他送東西，對他噓寒問暖，在乎他的感受，甚至用那種眼神看著自己是因為喜歡。
但是如果不是呢？
如果不是……仔細想想，江照也曾經在他面前炫耀過南渡給他的衣服，也曾經覺得南渡會喜歡他。
他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女孩的話像是晴日裡的一道驚雷，劈開了黎澤所有自欺欺人不願面對的偽裝。
第三任……
呵。
黎澤猛地向前，越過人群，抓著南渡的手腕將人帶了出來。
“怎麼了？”被拉到室外，南渡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正式採訪馬上就要開始了。”
“南導，”黎澤望著他，“我昨天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南渡沉默了一下，伸手給他去整剛剛被擠得有些凌亂的頭髮：“聽到了，這次錯了詞就原諒你，下次別再犯了。”
“我沒有說錯臺詞！”黎澤的眉毛揚起來，“南導，我們要殺青了。”
“是啊。”
“然後呢？”
“然後我要給自己放兩個月的假，你要趁著宣發期間多參加活動，有些不錯的本子也可以挑挑。”
“我沒有在說這個，南導，我在說我們呢？”
“我們？”南渡皺起眉，費解的樣子，“我們有什麼？”
“我們有什麼？”黎澤冷笑一聲，膝蓋將南渡頂在身後的牆壁上，一隻手扶著南渡的後腦，猛地吻了上去。
他帶著十足的憤恨和怨氣，簡直要在南渡唇上撕下一片肉，可是南渡還沒喊疼，他的眼眶倒先紅了：“我們這樣……沒什麼？”
“好了，別鬧脾氣了。”南渡的聲音依然很溫和，笑容寵溺，“等會兒記得讓化妝師給你補個妝。”
“給你的胸針怎麼不戴上？”
南渡從他手裡拿過盒子拆開，親手給他扣在領口，他的目光專注、認真、熱烈，卻又冷漠、散漫、殘忍。
一如初見時那樣。
黎澤的眼眶徹底紅了。
原來從一開始，就是他弄錯了。
*
散場之後，於枝枝再見到黎澤的時候，是在反鎖的酒店裡。
他不知何時取下了鎖靈環，巨大的詛咒反噬讓他無法在維持人形，上半身全是黑色的紋路，於枝枝到了跟前，才發現黎澤居然在哭。
他蜷縮著窩在牆角，胸`前的絨毛都變得溼漉漉，兩隻耳朵悲傷地聳拉下來，於枝枝以為他是反噬疼的，卻看到黎澤眨了眨眼睛，兩隻漂亮的寶石閃爍著晶瑩的光，眼淚無聲地順著它們落下來，在他毛茸茸的臉上形成潮溼的淚痕。
於枝枝急忙問：“怎麼了，殿下？”
黎澤看見他，立刻用爪子捂住了眼睛，聲線裡夾雜著啜泣和委屈：“……我失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