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港口黑手黨與政府簽訂合同, 買下擂缽街準備改造的事情，經過公關部的大肆宣傳，已經讓整個橫濱都知道了。
異能特務科的長官種田山頭火得知這件事情, 還是在一家茶館和朋友福澤諭吉喝茶聊天的時候, 一名屬下慌慌張張地通知他, 然後將一臺輕薄的膝上型電腦放到他的面前，裡面是幾名議員和黑手黨首領談判的監控影片。
種田長官臉色一瞬間變得極其難看，但很快又收斂失態。
飽經滄桑的雙眼緊緊地盯著影片裡的黑手黨首領。
港口黑手黨的先代首領老了之後, 做出了很多昏庸荒唐的命令。橫濱政府對此一隻眼睜一隻眼閉，甚至還暗暗嗤笑希望老首領能多做點壞事，然後讓整個組織內鬥陪葬。
按照他們原先的估計，先代首領距離死亡還有一段時間, 但不知為何卻在宣佈新首領後就猝死了。
猝死這事說來也搞笑，先代首領“排除萬難”不顧病體, 召集組織成員進行集體會議傳位給下任，結果開完會就死了。
繼位的新首領不知感恩就算, 居然還命人將先代首領拋屍荒野。
諷刺的是，新首領剛繼位就敢做出這樣的命令，可組織內部卻無一人有異議。
種田長官甚至不知道網友們的興奮點到底是什麼？難道就只是膚淺地看一張臉？
最為諷刺的是，因為那場為孤兒做醫檢的直播，新首領和羊之王還在網上火了，雖然沒多久就被異能特務科給壓下去，但濺起的浪花依舊沒有徹底消失，網上至今還有兩人的熱度。
種田長官以為新首領和先代有仇, 可隨後，這位看起來極其幼小（甚至不能說是人類）的新首領, 繼位以來接連做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他們對港口黑手黨的認知。
十幾歲的羊之王，只穿了一條短褲，在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影片下露出健康有活力的身體……
但是根本沒必要搞得聲勢如此浩大，居然還堂而皇之地將九十多名孤兒放在港口黑手黨的公寓裡，讓一群黑醫去做身體檢查，幫忙調養身體？！
做身體檢查就算了，為什麼還要安裝那麼多的攝像頭監控器，搞出直播的事情？
直播？聽聽，這是一個黑手黨會做的事情嗎？
新任黑手黨精緻至極的長相完全秒殺日本娛樂圈的所有明星，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加上黑手黨首領的地位，反而讓網友們更加興奮。
除開這次買下擂缽街的事情, 還有前段時間和被趕出羊組織的羊之王合作, 收留了九十多名擂缽街的孤兒的舉措, 害得他們政府還被其他城市如東京、大阪等地的同事嘲諷。
新首領就不怕萬一有哪個成員說漏嘴，將黑手黨的計劃說出去，白白給人送上把柄嗎？
作為異能特務科的長官，種田山頭火都不敢在異能特務科開直播，生怕機密洩露。
雖然新首領那張臉確實很好看，他略微遺憾地摸了摸自己的光頭。
關於孤兒，港口黑手黨收留就收留了，畢竟都是一群孤苦無依的孩子，沒有人資助的話，即便成功活下去，長大了也是報復社會、擾亂秩序的份。
當時看到這幅場景，就連緊急處理事情的異能特務科成員都瞪大了眼睛。
但港口黑手黨搞得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儼然是個光明的組織一樣。
新首領為了讓當時在公寓裡的孤兒們放心，安裝了幾十個攝像頭，開設了監控室允許孤兒們自由出入，以此解除孤兒們的擔憂恐懼。
除此之外，還有被黑手黨首領命令而被迫扒衣服做檢查示範的羊之王。
因為先代首領死亡的時間過於巧合，種田長官還暗中派人去對先代首領進行屍檢, 發現確實如在港口黑手黨潛伏的臥底所說, 的確是精力耗盡老死的。
但是直播又不只是給孤兒們看的，當時黑手黨養的一群駭客還暗中侵入幾個收視率很高的電視臺，不只是橫濱，就連整個日本都可以看到港口黑手黨收留孤兒還為孤兒們做身體檢查的直播。
好巧不巧，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和羊之王三者都有。
羊之王為了孤兒們甘願背上黑手黨的鉅額債務，然後又被知恩圖報的孤兒們保護的劇情，感天動地，完全可以去演戲劇了。
種田長官一想起去東京出差時被其他政府部門明嘲暗諷的事情，尤其是司法機關局還在藉機煽動其他部門奪取異能特務科的權力，就更加頭疼。
種田長官冷著一張臉，反覆地點選重放電腦裡黑手黨首領和議員們談判的影片。
人都是慕強的，如果強者還有一章不錯的臉蛋，那就更加仰慕了；如果還有一個好脾氣，那就更加受歡迎了。
直播的影片沒辦法造假，反覆觀看也找不出任何問題，十分正常。
種田長官又點開港口黑手黨和政府簽訂的電子版合同，發現上面條款清晰明確，只要按照合同的要求做下去，一定是互利共贏的結果。
禿頭長官覺得自己的頭更禿了，連粗長的眉毛都快擰成“川”字了。
可沒有問題才是最大的問題。
像之前的收留孤兒等等行為，政治敏[gǎn]度極高的種田長官所能看到所能想到的遠比大眾看到的想到的還要多得多。
比如一向無利不起早的黑手黨，搞什麼善心大發去收留孤兒，實際上不過是為羊之王培養新的成員，搞直播則是要為組織營造好名聲，為日後的洗白組織做鋪墊。
可在外人眼裡，這就是黑手黨做善事。無論是否要撇開利益為由的出發點，那些孤兒都是無辜的。如果有組織來收留照顧，確實是一件好事。
但是……
種田長官緊蹙眉頭，手指摩挲杯壁，但是做好事的人萬萬不能是作惡多端的黑手黨，不然他們異能特務科想要收拾黑手黨還會遭到民眾的抗議。
日本號稱是個民主國家，崇尚民主自由。異能特務科本就是一個在光明和黑暗中夾縫存生的政府部門，惡事做的雖然沒有黑手黨多，但也不少。一旦擺到明面上，同樣會引起民眾的不滿，到時候就不確定還有沒有異能特務科了。
不過是因其必須要管控異能者才存在的組織，一旦有了更加強大的異能者組織，比如異能者頗多還有民眾支援、正在洗白的港口黑手黨……
異能特務科未來還存不存在都是一個問題。
以前的港口黑手黨無惡不作，讓人詬病。可現在的港口黑手黨，頗有一副要變好的趨勢。
這種趨勢過於明顯，即便是對黑手黨無感的人也發現了，選擇靜靜觀察一段時間。
但是，正像大部分人都察覺到黑手黨的變化，對黑手黨監管的異能特務科不可能沒有感覺。
種田長官嘆了口氣。
現在這個黑手黨的首領比先代還要棘手無數倍啊。
新首領完完全全是政客的思維方式，還是為達目標什麼都做得出來的政客，佔據了道德的制高點，即便觸犯法律也會讓民眾覺得情有所原，一舉一動都正大光明到可怕，根本找不到突破口。
本來政府就對擂缽街的事情熟視無睹，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替擂缽街蒙上一層遮羞布，放任擂缽街肆意發展。
橫濱作為一個租界城市，又是港口城市，偷渡過來的國外異能力者和走私犯數不勝數，根本管不過來。橫濱的警察和軍警又不夠強大，沒辦法壓制下各種□□。更為可笑的是，有些異能力者和走私犯還把橫濱的警察當小丑一樣耍弄。
擂缽街作為沒有地權關係的灰色地帶，是非法之地，是滋生黑暗的極佳沃土。
以前，擂缽街被黑色組織爭奪，他們政府還可以坐山觀虎鬥，現在港口黑手黨直接跟橫濱政府買下擂缽街，從法律的層面上，擂缽街就屬於港口黑手黨，其他組織爭奪得再拼命再兇狠，也沒辦法強過港口黑手黨。
“……這一招釜底抽薪，真是好棋啊。”
種田長官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福澤諭吉見狀，剛想提醒茶水是剛倒好的，對方就發出一聲“好燙”。
“說句實話，如果我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我也不敢輕易就買下擂缽街。”種田長官忍著舌尖的滾燙，不緊不慢道：“擂缽街的前期投入太大了，稍有不慎，資金週轉不過來，就會拖垮整個組織。我有點想看那副畫面出現。”
“不可能的。”福澤諭吉搖頭，垂眸看著手中草青色的茶杯，發現中間的茶梗浮了起來，好事情很快就會發生了。
“怎麼不可能？”種田長官對讓自己無比頭疼的港口黑手黨無好感。
福澤諭吉想了想，沉聲道：“現在的首領是個好孩子。”
種田長官詫異地瞪大眼睛，“福澤，這句話肯定不是你會說的。你可不能因為黑手黨幫你重建武裝偵探社的員工宿舍樓，就對他們產生廉價的好感啊。”
“確實不是我說的。”福澤諭吉抬起頭，“亂步那孩子跟我說，魯路修一定不會傷害橫濱。”
“亂步？”種田山頭火看了一眼茶桌上精緻的茶點，“雖然我也很清楚，亂步的確有一眼就能看穿人性的能力。但是，他的能力只能看到過去和現在，頂多還有未來的一段時間……”
人若在高位太久，很容易就會被無所不能的權力腐蝕，成為連曾經的自己都討厭的人。
種田長官的言外之意沒有說完，但他相信福澤諭吉能夠明白。
“不只是亂步這麼說，連夏目老師都對我說過，魯路修不會做對橫濱有害的事情。”
“夏目……夏目老師嗎？”種田長官低頭看電腦上的黑手黨首領，若有所思。
“嗯。”福澤諭吉示意種田長官看自己茶杯裡的茶梗，“你看，豎起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