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港城(三合一)

鎖魂。

沉浸在找到純靈之體幸福感之中的易正豪被定在當場, 所有外感全部消失,眼前一片黑暗,耳邊一片沉寂。

極致的黑暗湧來, 如潮水一般將他淹沒。

口、鼻、舌、耳、心……所有和外界接觸的感知全都失去原本功能, 世界變得一片死寂。

在這一片死寂之中,身體內的各種聲音卻開始響起。

“咚!咚!咚!”

心跳聲越來越響,響到如巨鼓震天;

“譁——譁——譁——”

血液流動的聲音越來越響,像萬馬奔騰、江河入海;

“呼!呼!呼!”

呼吸聲越來越響,一聲一陣如狂風呼嘯而過, 又似催魂的鑼聲鼓點。外界死寂一片、體內地動山搖,這一剎那易正豪終於親身體會到“鎖魂”的痛苦之處。

“她是我的妻子!”

“為什麼暗算我?”

陶南風一肚子怒火遠處發洩,上前一步,雙手握拳,丹田間暖流湧動,直直迎上兩名保鏢的拳頭。

“咔嚓!”一聲,劉其玉的腕骨折斷。

兩人一衝出來,看到眼前場景卻傻了眼。

這不是易大師以前對別人施的鎖魂之術嗎?以前易正豪對付別人的時候,就是將對方定住任人擺佈,兩個小時恢復神智。

推餐車的服務員嚇得渾身顫唞,躲在角落一聲不敢吭。

怎麼讓他對著向北施法,向北沒有事,易正豪卻像發了瘋一樣亂喊亂叫,反應誇張而痛苦,讓人看著毛骨悚然。

劉其玉此刻心如死灰。

這個牢籠開始壓縮, 巨大的緊箍感令易正豪頭痛欲裂, 人的求生本能讓他開始狂吼, 暴躁地在走廊上狂叫, 痛到實在無法忍受時, 就死命地對著牆壁撞擊。

“哐呲——”

“啊……”地一聲慘叫, 易正豪抬手抱著腦袋。

竟然敢用這麼陰毒的方法暗算向北。如果不是自己有些古怪的本事,恐怕真要著了他的道。

玄學中人!

隨著玻璃瓶碎裂的聲音出現,兩名保鏢從樓梯間衝出來:“老闆!”他們一直等在樓梯間,摔杯為號,衝進去綁人。

行走江湖的術士都知道反噬的可怕之處。施的法術如果被對方化解, 施法之人將承受十倍的痛苦。

手中紅酒瓶拿不住,從劉其玉手中滑落。

普通人仰望的存在,據說翻江倒海、無所不能,只是他們性格清冷、高傲,一般不在外行走。

向北沒理會那兩名保鏢,抬手將劉其玉拖進房內,再將房門大開。他給項宜民、江啟築打去電話,簡單說明情況之後放下電話,這才把目光投向癱坐在地的劉其玉。

港城玄學之人有一個小團體,外人根本進不去,就連富商們熱捧的易正豪也不過只是其中一個外門弟子。易正豪被對方反制,這說明什麼?陶南風與向北很有可能也是玄學中人,比易正豪更勝一籌。

剛才神魂被鎖,片刻之間被陶南風解開,再看到劉其玉嚇得臉色發白、保鏢一臉凶神惡煞地衝出來,向北大致明白了劉其玉的打算。

綁誰?怎麼綁?

向北與陶南風對視一眼,眼眸間有熾熱的怒火在燃燒。

今天他看走眼,得罪玄學高人,必定不能善終。劉其玉此時哪裡還敢娶陶南風?他只求能留自己一條狗命。

“砰!砰!砰!”恐怖的巨響傳來, 劉其玉嚇得魂不附體。

對方這是想要對付他們夫妻倆,定住向北,再來對陶南風行不軌之事!

灰色小光點得了陶南風的靈力蘊養, 更加強大, 再加上直接從太陽穴鑽入靈臺, 直接構成一個堅固無比的牢籠, 把易正豪的神魂鎖定。

終日打雁終被雁啄瞎了眼,易正豪這一回終於栽在陶南風手裡, 體會到反噬的痛苦。

陶南風坐在一旁聽他們對話,感覺一切都非常荒誕。只因為術士一句話,劉其玉就準備綁自己去港城,半點沒有把法律、道德放在眼裡。

向北上前一步,扣住劉其玉的手腕。

“啊啊啊——”

劉其玉知道大事不妙,連慘叫都不敢,硬生生扛下這疼痛,從喉嚨口發出一聲悶哼。

——易大師在用腦袋撞牆,老闆呆呆地站在門口不說話。價值上萬的紅酒瓶子掉落在劉老闆腳邊,紅酒潑灑在走廊地毯之上,有一種妖異的感覺。

兩道骨節碎裂的聲響傳來,巨大的衝擊反力之下,保鏢自拳頭開始一直到肩胛,骨頭寸寸斷裂。兩人同時後仰,飛出去幾米,慘呼一聲橫倒在地,生死不知。

“我雖有錢,但膝下沒有一兒半女。易正豪說陶南風是我的貴人,只要娶了她就能生下孩子。”

港城有錢人都有一條不曾宣出口的潛規則——寧犯法,不得罪玄學之人。玄學中人根本不受法律約束,港城總警司都對他們畢恭畢敬,誰敢惹?

可是現在,劉其玉卻犯了大忌。

這麼多年來, 憑藉著師父教的這一招“鎖魂”之術, 易正豪在江湖行走霸道強勢,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我們港城人不講究這些,我是因為八字全陽命中無子,所以一直在苦苦尋找貴人破局,聽易正豪一說就動了歪心思。向北你能不能高抬貴手可憐可憐我?我知道我該死,我錯了,我賠錢,賠一百萬、兩百萬、五百萬!”

陶南風看了他一眼:“報警!”服務員這才反應過來,跌跌撞撞跑下去報警。

這人真是好大的狗膽!

易正豪使出結手印、放出灰色小光點的法術原來被稱為“鎖魂”,只能維持兩個小時?陶南風皺了皺眉,覺得這樣太便宜他。

向北目光凌厲,開始審訊。

保鏢看自家老闆被抓住,眼中兇相畢露,揮拳直上。

“咚咚咚!”

走廊口傳來易正豪不斷地慘叫、撞牆之聲。

陶南風邁步走出房門,衝著易正豪的小腿抬腿就是兩下。

易正豪小腿脛骨折斷,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他感知不到外物,只知道腦袋痛得不行,繼續拿頭撞地,一直撞到口鼻流血、鼻青臉腫都不知道停下來。

居高臨下看著易正豪的悽慘模樣,一直在陶南風身體裡燃燒的憤怒之火卻一直沒有熄滅。

拳頭有些發脹,體內有什麼在拼命地叫囂。陶南風努力控制著這股暴虐之意,目光望向坐在屋裡的向北。

向北大刀金馬坐在床邊,目光沉穩,聲音清晰有力:“術法非正道。這裡是華國,不是港城!”

是啊,術法非正道,陰謀終會破滅。

再大,大不過國;再強,強不過法。

向北的話彷彿一道清涼的風吹過來,陶南風身體裡那暴虐之氣陡然變得平和。

剛才有些不受控制的暖流變回原來的乖寶寶,在固定的軌道里奔跑,手腳發脹的感覺消失、憤怒之火熄滅。

陶南風渾然不知自己在走火入魔的邊緣繞了一個圈。

她不是玄學中人,沒有修習過功法口訣,更不懂得如何利用丹田之先天真氣。全憑誤打誤撞、無為清淨走到現在。

剛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無意間催動先天真氣,反彈灰色小光點制服易正豪,觸發出玄學中人的那一縷“邪氣”,差點血不歸經、走火入魔。

好在向北的話讓陶南風心態平和下來,先天真氣重歸丹田,日益壯大。

很快,項宜民、江啟築與深市翠湖區派出所的民警同志趕了過來。看到橫七豎八倒在賓館走廊上的保鏢、以頭搶地滿臉鮮血的易正豪、被向北審訊後面色煞白喃喃自語的劉其玉,都驚呆了。

港城人竟然敢在華國土地上隨意綁人?為了生兒子枉顧人倫、無視法律準備強搶民女?他以為這是舊社會,他以為華國還是任人欺凌的弱小之地嗎!

如果不是遇上向北、陶南風武力強悍,恐怕真的要被港城人給迫害了。

民警立馬將這四個人帶走繼續審訊,向北與陶南風配合著做完筆錄,江啟築、項宜民全程陪同,再回到賓館時依然憤憤不平。

江啟築咬牙罵:“我知道這個劉其玉人品不好,但以前只以為男女關係混亂,也就睜隻眼閉隻眼。畢竟我們只是合作開發蓋房子,不會成為朋友。沒想到他竟然把腦筋動到陶南風身上,還想害了向北,可怕!

現在想想,當時看地的時候劉其玉就不對勁,找我打聽你們倆,唉!當時我順嘴說陶南風生了三胞胎,恐怕就是那個時候盯上的她的,對不住了。”

項宜民心有餘悸:“苗處交代我好好帶你們考察,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惡人。放心,我一定會盯著這件事,不能讓他們給跑了。”

港城現在還屬於e國殖民地,港城人在內地犯法該如何制裁尚在摸索之中。但劉其玉、易正豪涉嫌綁架,性質惡劣,絕對要嚴懲。

陶南風奇怪地說了一句:“奇怪,不是說易正豪施的鎖魂之術一個時辰就能解開,為什麼這麼久了他還在狂呼亂叫?”

項宜民聽得一頭霧水,江啟築似懂非懂。

鎖魂之術?今天易正豪瘋了一樣抱著腦袋哀嚎的術法,原來就是鎖魂之術。

江啟築是粵省人,自小聽這些玄幻故事聽得多,回了一句:“可能因為他是施法之人,反噬之後會有翻倍的效果?”

陶南風“哦”了一聲,“有可能。”

反噬效果會翻倍?最好翻無數倍,翻它個天長地久,把這個害人精鎖在黑暗世界裡,永遠不要放出來。

看易正豪在餐廳就敢對著喻浩南出手,顯然經常幹這樣的事。這種玄學中人,被他害了還抓不住把柄,不知道背後禍害了多少人。

好在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今天他落在陶南風手中,真是活該!

四個人剛走進藍玉賓館,坐在大廳角落沙發焦急等待的三個人霍地站起,急急地迎上來:“向老闆,你們可算是回來了。”

向北看著眼前人,喻浩南與一對衣著華貴的中年男女,神情激動地衝他鞠躬:“謝謝!謝謝你們!”

向北問喻浩南:“這是……”

喻浩南介紹著站在自己身邊的人:“向老闆,這是我的父母,喻承澤、梅慧。”

喻承澤握住向北的手,掩不住心中的感激:“我只有浩南這一個兒子,他如果有個三長兩短,這讓我們怎麼活?”

梅慧溫柔地拉著陶南風的手:“你是向夫人吧?這回真的要多謝你們出手幫忙。你不知道幾天前浩南迴到家,整個人神情恍惚倒頭就睡,誰叫也不醒,把我們嚇得夠嗆。”

喻浩南說:“上次在賓館西餐廳罵了那個姓易的幾句,幸好你們幫忙解圍,本來想回去買些禮物再登門道謝,沒想到回家之後一直養病。我父母請當地大師收魂,我才清醒過來。

大師說我中了邪門中的鎖魂之術,幸好有人幫我解開,這才沒有大礙。如果不是你們出手幫我,恐怕我早就變成了一個白痴,因此今天我們一起過來,親自向二位道謝!”

還有一些話,喻浩南沒有說出來。

大師說,能夠解開鎖魂之術的人,必是玄學正派中人,和這樣的人交好,對家族發展有百利而無一害。

聽到喻浩南一家人的話,項宜民、江啟築看著陶南風、向北的眼神變得有些崇拜。他們能解玄學術法,他們有真本事!

面對著五個人灼熱的目光,向北與陶南風對視一眼,雙手相牽:“誤打誤撞,僥倖而已。”

向北與陶南風是實話實說,可落在旁人耳裡只覺得是謙虛。

梅慧取出一個精緻的手提袋交到陶南風手中,微笑著說:“你們也是出門在外,帶太大的物件怕路上不方便,所以我挑了兩樣小東西聊表心意。”

陶南風要推辭,卻被梅慧按住手腕,態度堅決而溫婉:“請一定要收下,否則我們全家心裡不安,你們救了浩南,就是我們的大恩人,請給我們這個機會表達謝意。”

喻浩南也在一旁幫腔:“對啊,感謝不能光用嘴巴說是不是?我們喻家是海州的大家族,在東南亞、港城、e國、m國都有子弟經商,向老闆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們做的只管開口。要錢、要地、要人,都行。”

這話一說,江啟築的眼睛亮了起來。

剛剛走了一個劉其玉,老天又送來一個喻浩南,這種順風順水的感覺,真的讓人愉快。果然他的判斷是準確的,向北就是公司的貴人。

又或者……劉其玉的話是真的,陶南風合格貴重,旺夫、益子、聚財,和這樣的人合作,事業一定會越做越大。

——

陶南風與向北回到房間。

梅慧送給陶南風的禮物是一個翡翠鐲子,玉體通透、晶瑩潤澤,泛著深潭碧水的光澤。

送給向北的禮物比較直白簡潔,一兩一條的“小黃魚”金塊,足足有十根,整齊碼在盒中,金光鋥亮。

陶南風順手將禮物隨手放在窗臺,搖頭對向北說:“喻家太客氣了。”

和大多數女孩子一樣,陶南風也愛漂亮首飾。只不過陶南風挑首飾只看顏色是不是雅緻清新、手工製作是不是精美漂亮,至於首飾是金還是銀,價格是不是高昂,她並不在乎。

喻家送的禮一看就價值不菲,只是並沒有對上陶南風的眼。在她看來,玉鐲不如婆婆送她的古法銀鐲子更有古樸典雅之感,至於金條……只有收藏價值。

向北知道陶南風喜歡什麼樣的飾物,笑著說:“你要是不喜歡就放著,明天到港城我再給你買別緻好看的。”

陶南風“嗯”了一聲,依偎在他懷中,半天沒有說話。

向北知道她今天經歷太多,心神疲憊,伸出胳膊將她抱住,兩人坐在沙發上看著窗外月光,靜靜地貼在一起,傾聽著對方的心跳與呼吸。

向北將下巴輕輕靠在她頭頂,緩緩摩挲了兩下。

陶南風感覺到頭頂傳來的細微壓力,輕嘆一聲:“以前在農場的時候,鄉親們連飯都吃不飽,房子漏雨漏風,條件那麼艱苦,可是你、我,知青、農場職工,個個幹勁十足,大家一起修路、開礦、建廠,團結友愛、歡喜熱鬧。就算有幾個像羅宣、焦亮、李敏麗前夫、前婆婆那樣的惡人,那也是極少數,很快就被大家齊心協力鬥垮。

現在日子過得越來越好了,怎麼不滿足的人卻越來越多呢?

港城人日子過得夠好的了吧?他們的工資收入是內地的幾倍,有錢人多如牛毛,可是一個個的卻勾心鬥角,一天到晚走歪門邪道,怎麼也不滿足。

像劉其玉這種沒孩子的,肯定是身體有問題,去看病就好啊,西醫不行看中醫,國內不行去國外,要實在是生不了,那就領養一個兩個。雖然不是自己親生的,但從小養在身邊,養得親近了和親生的又是什麼區別呢?

這麼簡單的事情他想不通,偏偏要請個算命先生神神叨叨。竟然還想拆散我們兩個,把我偷運到港城給他生孩子?我呸!差點被他們害了!”

說到這裡,陶南風心中的那一股不甘、不平再次湧上來,羞憤交加。

什麼叫命格貴重,旺夫益子?我靠自己的努力求學上進,我想成為偉大的建築師,建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我有太多太多想要做的事情。

我存在的意義是為了實現自我價值,並不是為了旺夫、益子!

就因為什麼狗屁玄學中人說幾句面相貴重,劉其玉那匹夫竟敢肖想斷送我的前程!簡直是荒謬!

聽到陶南風喃喃自語,感覺到她內心的憤怒與痛苦,向北感覺心臟一陣緊縮,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

“南風,你得明白一個道理。人越窮、需求越少,因此快樂越簡單。等到有錢了、日子過得越來越好,需求就會隨之升級。人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的慾望,就會變得貪婪。這一切並不是你的錯,錯的是劉其玉,錯的是那些貪婪無度的人。”

陶南風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夜深了,外面的燈火漸漸熄滅,只剩下皎潔的月光銀輝萬里,勾勒出一棟棟高樓、酒店、民居的方正線條,還有路旁大葉榕、芭蕉樹婆娑身影。

風吹來,帶著縷縷草木清香,還有一點點遠處海水的腥味。

深市這個昔日的小漁村,漸漸有了大都市雛形,展現出無比的生命力。

向北知道,此時的陶南風內心充滿迷茫。

陶南風是個讀書人,讀書人有一個通病——做什麼事都想知其然、知其所以然。看到讓她困惑的事情,她就想弄清楚這是為什麼。發現問題,她就必須搞明白問題的根源是什麼。

只有知其然、知其所以然了,陶南風才能找準方向,堅定地順著這個方向走下去。否則,她就會一直困到這個疑惑之中,不知道未來應該去往何方。

向北感覺肩頭沉甸甸的。

今晚如果不把事情分析透徹,將道理說個明白,恐怕陶南風會一直悶悶不樂,失去原本單純的快樂。

“港城我也沒有去過,只聽說那裡走的是資本主義路線,市場經濟多年,物資豐富、整體生活水平高於內地,同時也催生出了無數有錢人。

有錢就一定快樂嗎?不一定。

為什麼呢?因為人的慾望是無止境的。

窮人想要富,富人要有權,當權者想把控資源,擁有資源者想要永世繁華……”

聽到這裡,陶南風輕輕一笑:“古代皇帝還想要長生不老呢。”

向北感覺到她緊繃的肩膀終於松馳下來,這才略微放下一些心,偏過頭在她臉頰印上一個吻,用寵溺的語氣柔聲說:“是啊,慾望讓社會不斷進步,但是也會滋生出許多灰暗的東西。”

向北停頓了一下,繼續往下說:“資本的本質,就是掠奪。只有不斷壓榨窮人、不斷掠奪普通人的財富,才能實現資本的積累與擴充套件。要不然,你以為當年華國為什麼會淪落?外國列強虎視耽耽,就是為了搶奪我們國家的人、財、物。我們不給,他們就賣鴉片;我們閉關鎖國,他們就用槍炮轟開緊鎖的大門!”

說到這裡,華國近代的屈辱歷史彷彿在眼前閃過,陶南風與向北同時靜默,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

陶南風生於1956年春,向北生於1948年秋,兩人的父輩都經歷過戰亂的歲月,向北老屋裡擺放著的十幾個牌位,每一個牌位都是一條鮮活的生命,這些生命就喪生在被資本、被列強掠奪欺壓的時光裡。

“資本的本質,就是掠奪。”陶南風低語重複,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麼。原本看不清楚的東西在慢慢展現出它真實而殘酷的面目。

向北雙目微眯,深邃的眼神裡多了一絲冷意。

“劉其玉能夠成為有錢人,絕對不是善茬。壞事做多了,心虛神滅,無子很正常。他想借玄學中人之手逆天改命,因此使出陰損手段,這種人不值得為他傷神。

他犯法,那就繩之以法;他傷人,那就以牙還牙;他要是敢偷我們的福氣,那就讓他有去無回!”

說到這裡,向北輕輕撫了撫陶南風的頭頂,覺得認真聆聽的她像一個乖巧的好學生,實在是可愛。

“人與人不一樣,生長環境也不同,咱們不能用自己的思想去揣摩別人,不能用自己的標準去要求別人。時代在變化,內地也會失去市場經濟的發展,很多人會在金錢的世界裡迷失自己。我們只能做好自己。不以外物迷心志,不因變化忘初心。”

陶南風聽到這裡,嘴角漸漸漾開一個淺淺的笑容,轉了一個話題:“向北,你還記得以前在農場,我們知青偷臘肉之後被你訓嗎?”

向北笑了,聲音低沉,在胸膛引發共鳴,震得陶南風的後背麻酥酥的。一股屬於男人的熱度將她包圍,熟悉的松木氣息在鼻尖縈繞,心臟開始急速跳動起來。

“我當然記得,蕭愛雲當時被我訓哭了、陳志路不斷地給你道歉。我當時訓話有點兇,沒嚇到你吧?”

陶南風搖搖頭,側過身將臉貼在向北的胸膛,左手環抱住他的腰,雙腿擱在他腿上,依偎得更加緊密些。

“我沒有被嚇到。當時你教我,要我學會拒絕,不然將來會受累一輩子。我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想了很久很久。從小到大老師、父母、長輩都教我們要有責任心,要敢於承擔,要為旁人著想,從來沒有人教我學會拒絕。”

向北溫香軟玉在懷,聽陶南風說起往事,一顆柔得化成一灘春水。

陶南風柔聲說:“謝謝你陪我說這麼多話,我現在心裡舒服多了。那個劉其玉就是個壞胚子,和農場的羅宣、焦亮一樣,咱們把他收拾了就好,不用想多了,做好自己就行,是不是這樣?”

向北收回左手,輕輕托住陶南風的下巴,與她目光相對。陶南風眼波瀲灩、盈盈似水,她的眼角帶著一抹淺淺桃紅,媚意橫生。

向北再也控制不住內心氾濫的情潮,低下頭將他的唇壓在陶南風的唇瓣之上。兩人呼吸聲相聞,心跳應和著,彷彿一艘在水面盪漾的小舟,輕快而柔媚。

松木氣息與臘梅冷香糾纏,冰雪消融,春光無限,綻放出百花盛開、蜂蝶飛舞的旖旎風景。

良久良久,久到兩人嘴唇有些麻木,這個深吻才結束。

唇瓣牽扯出一絲水光,更顯情意綿綿。向北看陶南風臉頰紅得似火,一雙眼睛溼漉漉的,愛得不行,微笑著再次親了親她。

陶南風心滿意足縮在向北懷裡,心情忽然就好了起來。

向北說:“你從小被教育得太懂事,為旁人著想,這樣的性子容易被人欺負。如果把你放在一個君子國,人人謙讓,你會過得很愉快。可如果在一個必須爭奪資源的環境,你會是吃虧的那一個。”

陶南風點點頭:“你說得對。小時候總是被馮悠、馮清娥欺負,可我還不知道怎麼還手,總會下意識地自我反省,是不是我哪裡做得不夠好。”

向北:“我在戰爭中學會了一個道理——無爭,只有在絕對強勢、絕對掌控的時候才適用。叢林法則,弱肉強食,不爭不搶不作為,那你註定就會被淘汰。”

陶南風:“嗯,雖然我不喜歡爭,但後來也發現。我的不爭,可能會被人誤會成軟弱,會讓自己陷入被動。”

向北心疼陶南風單純,緊緊地抱住她,想把自己的力量傳遞給她。

“我們和港城人打交道也是這樣。我們的不爭,被他們解讀為軟弱無能,因此他們才敢蹬鼻子上臉。既然這種人只服棍子不服蘿蔔,那就不必尊重他們。在商言商,寸土必爭!錙銖必較!”

第二天一早,陶南風與向北在喻浩南等人的陪同下,來到繁華絢爛的大都市港城。

高樓林立、巷道阡陌,站在街道環顧,一棟棟幾十層的高樓擠壓過來,給人一種喘不上氣的逼仄感。

店鋪鱗次櫛比,霓虹燈閃耀生輝,高鼻深目的洋人到處都是,每個人都行色匆匆,生動地演繹出“為名忙、為利忙”的人生百態圖。

江啟築等人下榻港城最大的麗麗大酒店,在喻浩南家族的引薦下與港城的房地產商喻宏達接洽,在三樓大會客廳“四海廳”裡見面溝通。

四海廳是麗麗大酒店的豪華會議室,裝飾得極奢華又雅緻,牆面掛著名家山水畫,超大會議桌、黑色皮椅,燈光明亮,綠植與鮮花將室內點綴得生機勃勃。

喻承達是喻浩南的族叔,與喻承澤是叔伯兄弟,只是他這一支在港城安家,而喻承澤那一支在東南來發展,近期才落葉歸根。不過因為家族龐大,生意盤根錯結,喻姓的凝聚力非常強。

喻承達態度坦然而大方,並沒有隱瞞,實實在在將港城的房地產開發模式娓娓道來,向北與江啟築終於明白劉其玉願意接受四、六利潤分成的奧秘。

華國是社會主義國家,按照法律規定,土地歸國家或集體所有,任何單位、個人都不允許買賣土地。可是港城當時是e國殖民地,土地可以自由買賣。

港城面積小、人口多,土地不可複製再生,作為房地產開發的重要資源——土地,被囤積在少量資本家手中,囤積居奇將房價、地價不斷推高。

而港城的房地產開發模式是這樣的:開發商先買地皮,然後拿著地向銀行貸款,利用貸款的錢來蓋房子。銀行因為有實物抵押,又是稀缺資源土地,貸款稽核非常寬鬆,幾乎是紅線圖一遞上去,三天之內就能放款。

拿到貸款之後就能夠請人做建築設計、請施工隊伍按圖施工。在專案實施過程中,只要建築圖紙一出來,就能夠拿著設計圖紙進行銷售,這就是港城特色的“賣樓花”。

按照這個模式,劉其玉只要與江啟築簽訂下合作協議,拿著深市政府給的兩塊地就能從銀行貸到款,再加上賣樓花得來的預售款,所有的房地產投資開發費用自己不掏一分錢,利潤別說40%,哪怕是30%,20%都穩賺不賠。

難怪劉其玉拼命拉攏江啟築,哪怕是四六開都願意,積極主動地想要合作開發深市這個專案,原來是這樣。

深市政府覺得並不能變現換成錢的土地,在港城卻是能夠“生金蛋的雞”。

江啟築聽到這裡,不由得感嘆:“要說會賺錢,還真是你們港城人腦子靈活。用銀行的錢賺錢,自己一分錢成本不出,厲害。”

喻承達性格溫和,微微一笑:“生意人嘛,玩的都是錢生錢的遊戲。能夠從銀行貸款的,絕對不會運用自有資金。而且,用土地貸款,將房地產開發和銀行捆綁在一起,也能分擔風險對不對?”

江啟築與向北忽然覺得眼前開啟了一扇新世界大門。

借錢不僅能做成大生意,還能分擔風險,難怪港城人喜歡借錢,也願意借錢給別人。如果按照港城的這個模式,深市搞房地產開發完全可以向國有銀行貸款!

兩個人對視一眼,眼中都閃著興奮的光芒——未來我們就這麼幹!

港商拿著地塊紅線圖從銀行按年息七分貸款出來,專案一年之內完工,利潤只要超過7%就是穩賺。他們雖然看似投資大,但並沒有出什麼力氣。地是深市政府給的、設計是南風公司做、施工隊是深市工程局的人,將來的顧客也有一部分是深市的有錢人。

今天既然來了,那就不妨與對方合作。他們找銀行借錢,我們找他們要錢。用他們的話說,既合作共贏又能分擔風險。

合作可以,但利潤分成得好好談一談。

江啟築與向北低聲商量:“分成多少合適?四六開肯定是不行,要不三七開?”

向北看著眼前喻承達,這是個與劉其玉明顯不同的商人,他有財力雄厚的家族為背景,做生意坦誠而大方,他外貌堂堂正正、眼神清明,是可以結交合作的人。

向北上次就在心裡算過一筆帳。

建安投資約四百萬,利潤三千多萬,喻承達的貸款成本最多隻有三十萬,這期間他除了賣樓花、負責港城的銷售之外,根本不需要再做更多的事情。頂破天,對方的成本只有一百萬。這麼一算,給他利潤分成10%,也就是三百萬就足夠了。

想到這裡,向北微笑著對江啟築說:“九一分成吧。”

江啟築嚇得一個激靈,我們一分錢不出就要佔90%的分成?這也太狠了吧!

他們說話的聲音雖然小,但隱約也能聽到一些數字。喻承達看江啟築等人還在商量合作細節,笑眯眯站起身:“我和浩南敘敘舊,你們先聊。”

說完,他拉著喻浩南走出四海廳,為江啟築、向北等人留下單獨的空間,站在廳外走廊耐心等待。

這種溫潤有禮的體諒與尊重讓陶南風覺得很舒服。

會議廳大門一關,江啟築就笑了起來:“向北啊,向北,你可真是談判的高手,要價也太狠了一點,咱們一分錢不出,拿利潤的90%,那是多少錢?兩千多萬!”

公司的專案主管李細虎也笑得合不攏嘴:“雖然是狠了點,但我覺得行。港城人有錢是有錢,但也怕錢放在那裡生鏽。銀行巴不得他們貸款,不然那麼多存款放在銀行還要支付利息,這都是成本。”

向北:“要我說,以後根本不用和港城人合作,我們直接找國家銀行貸款。關鍵是銀行現在敢不敢貸,能不能貸。”

江啟築搖搖頭:“我們國家現在窮,老百姓手上沒幾個錢,你找銀行貸幾萬塊錢那都是鉅款,得層層審批。港城銀行只認地塊紅線圖,審批簡單,放款量大,這都是優勢。暫時我們只能採取與港商合作的方式來進行房地產開發,等以後國家有錢了,銀行手續簡單了,我們就甩開港商自己搞開發。”

向北沉吟半晌,面色有些凝重。

江啟築能夠理解向北的心情:“向北你不要心急,做什麼事都要一步步來。說不定將來我們深市房地產公司能到港城來蓋房子賣,賺港城人的錢;或者我們將來到海外去搞開發,賺外國人的錢!”

向北點點頭:“好,聽江總的,我們立足特區,將來走向世界!”

會議室裡響起一陣響亮的笑聲。

陶南風拿出紙筆,將設計概算表格快速列了出來:“我來幫你們算一筆更細的帳,看看10%的利潤點對喻承達而言能不能接受。”

建築安裝成本438萬元;

道路、綠化、景觀成本40萬元;

銷售、稅收、管理成本60萬元;

零零總總算下來,這筆帳就比向北框算的細緻多了。

最後陶南風說:“貸款公關有成本,港城賣樓花有成本,喻承達的公司團隊也會來往深市,這些都是喻承達的投入。如果先前江總預期的2600元銷售價格定高了,利潤也會隨之下降,按照10%的利潤點核算下來,喻承達可能只能賺到兩百萬。折騰一年多,港城人只賺兩百萬,恐怕會覺得不合算吧?”

聽到這裡,向北明白了她的意思。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既然是第一次合作,喻承達又將港城房地產開發模式和盤托出,我們不如再送他一些利潤,這樣將來大家能夠更好的合作。那我建議,給喻承達15%的利潤,我們佔85%。”

江啟築哈哈一笑,一拍桌子:“好!15:85,就這麼定了。”

作者有話說:

三更合一,萬字大章奉上~

這個故事借鑑了深圳房地產公司的發展歷史,有藝術加工,大家看著玩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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