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蘇陸一愣。

面前的青年眼含憂色, 還有那麼幾分愧意,絕非是偽裝的。

他本就生得俊美,這樣專注真摯的神情, 只讓人越發覺得應當原諒他。

——但是有什麼可原諒的啊!他做過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嗎?

蘇陸轉念一想,只有一種可能了。

“前輩, 嗯, 之前是不是不在秘境裡?”

她試探著問道。

他們四個人全都捱了一頓打,還悉數重傷,韓靚若是在這附近,絕不可能一無所知。

所以要麼他也在和什麼人交手,要麼他乾脆不在秘境裡。

白晨氣喘吁吁地坐在一邊,“師妹在法術上的悟性本來就比我高啊……”

白晨也趕快遞來一個救命的眼神。

蘇陸又想了想:“前輩是不是被什麼人引出去了?”

韓靚:“……”

蘇陸:“……”

蘇陸瞥見旁邊準備開溜的白晨,“就當是論修行時間吧,那你就算是我的前輩了,唔,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前輩,不知我們可否私下說幾句?”

反正總體而言結局還是好的。

她倒是沒什麼怨懟之心,韓靚也不知道這些陰謀,也不是她的什麼人,但凡不是有意為之,誰還能防住這種天降的算計。

只剩她們二人時,蘇陸直接問道:“前輩方才盯著我看,可是那詛咒有什麼變化?”

如今聯想一下,若是那扇門的另一邊就是陷冰山,一切就完全說得通了。

但於他而言,說出方才那句話已是不容易,如今只是又看了她一眼,艱難地甩下一句,“若有事找我,我不會推辭。”

而且飛火仙尊這麼做自然也有原因。

至於林家和蘇陸之間有什麼恩怨情仇, 他卻是無意探究。

就逃命一般匆匆離開了。

林井想要殺了她,肯定也得防著真正的高手來攪局,更何況背後是林瑚,支使幾個人將韓靚引出去想來也沒那麼難。

韓靚已經感應到她修為進境了,論理說也可以講一句恭喜。

“……都多長時間了還沒熟練掌握,怪不得差點被人打死。”

他自認沒什麼好狡辯的,蘇陸或許不會將他們當成一夥的, 但他覺得自己就是失職,也欠她一句道歉。

他的心情更復雜了。

白晨頓時投來一個好朋友真仗義的眼神,“那我走了。”

韓靚努力了一陣子, 終於又憋出了一句話, “我欠你一回, 你若是有什麼事——”

從一系列後續來看, 妖皇掙脫封印, 還恰巧是群玉宮的燧蒼神劍, 再想想飛火仙尊的反應, 他也大概能猜出事情的真相。

鄭蔚然嘆了口氣,“你成日在秘境裡都做些什麼,我剛剛從九師妹那裡過來,她的進度可比你快多了。”

那其實是師尊的命令。

只是以他的身份不該隨意離開秘境, 除非像是之前鄭蔚然他們一樣, 所負責的地區裡的試煉者都一起出去了, 他也才能離開。

“嗯,我那邊一群年輕人關係好,商量著一起出去歇幾日,清理濁氣。”

鄭蔚然看向她,端詳片刻,眼神有些微妙,“其實道友輩分比我高,直呼我名亦可,還要感謝道友再一次救了我師弟。”

面前的小姑娘倒是淡定,也不曾抱怨一句,“前輩為我保守了秘密呢,換成其他人,我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不過退一步說,若是飛火仙尊不曾向他交待那些話,他會不會多管閒事去查探那個間門?亦或是將她的半妖身份彙報?

大概也是不會的吧。

韓靚默默點了點頭。

她正準備離開秘境,忽然又感到一陣熟悉的靈壓,以及隱隱約約聽見了白晨的喊聲。

當然,考慮到她可能是死裡逃生,所以大概也不是一句道歉就能夠的。

“現在也沒什麼事。”

林家那邊的預謀自然是做了全套,事先也將情況調查得清清楚楚。

蘇陸感覺到他並未受傷,只是離自己不遠,乾脆去看了一眼,恰巧望見鄭蔚然在數落師弟。

鄭蔚然搖搖頭,“這句話我聽了多少回了?所有人在所有領域的悟性都比你高是吧。”

說完就回過身向蘇陸打招呼。

“那也算不上救,我也只是逃跑了。”

再說他一直知道間門的存在,是因為師尊早有吩咐,才對蘇陸的一切異常舉動都視而不見。

蘇陸眨眨眼,“鄭前輩過來了?”

鄭蔚然無奈地揮揮手,他立刻一溜煙地跑了。

“那詛咒仍然在,而且——”

鄭蔚然微微搖頭,“道友請恕我冒犯。”

話音落下,她整個人向前傾身,直接湊近過來。

蘇陸:“?”

她們本是面對面站著,且身量相仿,鄭蔚然只高了寸許,稍稍低頭,兩人的鼻尖就幾乎要撞到一起。

當然還保持了一點點距離,但絕對已經稱得上近在咫尺了。

蘇陸甚至感受到對方說話的吐息,溫暖的氣息掠過臉側,“前輩?”

鄭蔚然抬起手,手背碰到了她的臉頰。

水木靈根的體質,靈力溫潤柔和,面板也透著暖意。

大約過了幾秒鐘,那熟悉的燒灼感席捲而來,開始緩慢流向四肢百骸。

鄭蔚然後退一步,“這詛咒效果與以前可有什麼不同?”

蘇陸心中一動,“……減輕了。”

鄭蔚然從袖中掏出一枚紫色符咒。

上面繪著密密麻麻的咒文,咒文色澤暗沉,宛如凝涸的血,在紫色符紙上更顯得詭異。

“此乃上品化咒符,可以壓制惡咒。”

蘇陸徑直接過來輸入靈力,符咒瞬間燃燒起來,化作無數光點沒入掌中,一股奇異的靈力流竄開來。

鄭蔚然說起符咒的用法,指點她如何引導那股靈力壓制惡咒。

“……這是我們長生宮秘傳的符咒,並不向外售賣,除卻宮內弟子,唯有親眷好友可得。”

她又遞出了幾張,“就當是我的賠禮吧。”

蘇陸默默接了過來,“所以我不能多買些麼?”

這符咒非常有用,她體內翻騰的靈力平息了許多,現在只是稍有些不適,但幾乎沒什麼影響了。

“道友莫要誤會,我只帶了這些而已,等我再做些一併送你。”

鄭蔚然有些歉意地道:“你救了師弟,按照宮中歷來的規矩,我等為你解咒也是責無旁貸,只是我本事不濟,在這裡恐怕做不到,可能需要你親自去一趟長生宮。”

有些極為珍稀的靈植需要當即採摘入藥,亦或是數十年數百年難得一株的,他們都不可能隨身帶著。

蘇陸也沒想著能立刻解決。

這本就是來自化神境高手的惡咒,若是能輕鬆解除,書裡的清霄仙尊恐怕早就都能找到辦法了。

“不瞞你說,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這詛咒是一個人施加在我身上的,他用的符咒。”

蘇陸頭痛地道,“你可以理解成,此人是我父親的情敵。”

鄭蔚然立刻目露了然,接著眼中又浮現出幾分厭惡。

她大概早就瞧出是戮情咒了,聞言也能想明白——那些痛苦折磨不提,戮情咒還有最重要的一條是,一旦病發雙修之後,就失去了愛人的能力。

這種惡咒給情敵的孩子,從邏輯上好像說得通,無非就是報復罷了,但又讓人覺得很噁心。

蘇陸嘆氣,“然後陰差陽錯之下,此人被我的,嗯,我的朋友殺了。”

鄭蔚然認真聽著,“既然是符咒,這惡咒的靈力源頭或許就不在他身上?”

蘇陸暗忖專業人士就是一針見血,“差不多,他死前很篤定地說,我的詛咒無法被解開。”

“若是此人精擅惡咒一道,能做到這種程度也不奇怪。”

鄭蔚然沉思道,“而且你身上的戮情咒,顯見是被施咒人改動過的。”

法術領域向來如此。

無論是咒術,五行法術,還是其他的封印法術等等,只要有足夠的瞭解,自身修為高且不怕反噬的,都能夠進行改動,達成自己想要的效果。

許多人都進行過這種嘗試,成功的亦是不在少數。

“我能否問一句?”

鄭蔚然輕聲道:“你身上的戮情咒是否金丹境以上的才能觸發?”

“差不多。”

蘇陸下意識有想到了某位妖皇,“但是我也有過那種,嗯,與高手近距離接觸,卻無事發生的情況。”

“通常來說,修士靈力內藏,主要蘊於經脈間,其次方是血骨肌肉,最末方是面板。”

鄭蔚然抬起手示意,“境界低如練氣鍛體者,經脈尚不能完全填充。”

唯有金丹境以上,體內靈力才能充沛至溢到面板之外。

蘇陸點點頭,她自身的修煉經歷,也能讓她悟到這一點,“還有,金丹境以上的靈力更為精純吧?”

其實到了開光境,經脈已經洗練得差不多了,能容納的靈力上限幾乎不會再提高,差距就會顯現在靈力本身。

金丹境高手的一個小法術都能打出極為驚人的效果,也是因為他們的靈力更為凝練精純。

“嗯。”

鄭蔚然思忖道:“你知道原本的戮情咒是何等模樣嗎?”

蘇陸點頭又搖頭,“我在書上看過,但書上更多描述的是病發後雙修的內容,而我暫時尚未體會過。”

她現在已經進入了患者模式,在醫生面前自然有什麼說什麼,不會再感到尷尬。

“這咒語極為冷僻,道友能找到一本書提及已是不容易。”

鄭蔚然也一臉淡定,“我們濟善殿的歷代殿主多有研究咒術的,代代相傳的典籍方能將這些惡咒大致彙編齊全罷了。”

她話鋒一轉,“道友身上的惡咒,施咒者顯見對原咒有所修改,否則練氣築基境修士也有可能,在蓄意釋放靈力的情況下引發你的詛咒。”

何時會蓄意釋放靈力?

打架過招就算是了。

蘇陸輕輕吸了口氣,她看了不少相關書籍,聞言立刻想到了關鍵之處。

“我就說,我在書上看的,戮情咒發作後得不到緩解,就會痛苦難忍。”

但書上描述的狀態,好像比她親身體驗的還要輕一些。

蘇陸:“那個施咒者改動了觸發條件,因而增強了發病而無雙修緩解的懲罰——”

“不錯。”

鄭蔚然點點頭,“隨著你修為增長,惡咒對你的影響會變小,觸發條件也會變,譬如發病所需要的接觸時長比往日增加了。”

她的眼神有些古怪,“大抵是施術者並未想過,有朝一日你能修至開光境吧。”

蘇陸還沒說話,鄭蔚然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不過我倒是相信,道友必然能走得更遠,開光境也只是一個開始罷了。”

“……謝謝前輩。”

“話說回來。”

鄭蔚然才想起剛剛的話題,“若是絕頂高手,在靈力操控一道登峰造極的,得以全然內斂,確實無妨,只是極少極少有人能達到這種境界,或許渡劫境的大能可以做到……?”

兩人面面相覷。

蘇陸:“或許?”

鄭蔚然不太確定地道:“我也只是聽宮主說過,縱然是渡劫境,人和人也不同,宮主彷彿說過一嘴,有位顏仙尊精於此道?”

蘇陸暗忖,這說的應當是千乘門的掌門,此人已經飛昇一百多年了,她好像就是姓嚴。

鄭蔚然又看了她一眼,“……所以道友說的那位是渡劫境?”

中原九州內渡劫境的大能,每個州境就那麼一兩位,即使幽州涼州那些終年閉關的仙尊,也皆是威名赫赫的絕世高手。

蘇陸沒法再亂編,只能點點頭,讓對方自行猜測。

她下意識想起原著裡,清霄仙尊也曾讓女主發病,但多為教學時間,引她辨認經脈穴位或是教她劍訣法術等等。

暫且不提他能否全然收斂靈力,只說在他們的教學過程裡,他應當無法完全不用靈力,這就說得通了。

鄭蔚然想想玄仙宗的兩位仙尊,覺得多半是流雲仙尊。

而且所謂近距離接觸,以蘇陸的詛咒狀況來說,握手拍肩都能算是了。

蘇陸其實也不想與她說太多,但是誰讓她能夠提供化咒符呢,這東西雖然治標不治本,但確實很有用啊!

蘇陸又掏出化咒符點了一遍,“所以這符咒能不能提前使用,就是未雨綢繆——”

鄭蔚然回過神來,“可以的,以你的修為,至少能維持一刻鐘。”

她又解釋說,這種符咒使用者境界越高越有效,若是換成鍛體練氣境的修士,無法引導符咒內蘊藏的靈力,可能效果微乎其微。

兩人又說了幾句才友好告別。

蘇陸甫一離開秘境,接著想起來,尹家那邊還和師父有一場談判,大概是因為已經談完了,師父才喊她出去。

那種微妙的心虛感覺頓時煙消雲散。

離開光正殿,嶷山各處都在議論妖皇的事,蘇陸也不能假裝沒聽見,找人聊了幾句,裝模作樣感慨了一番。

“那接下來會怎麼樣?”

有人擔憂地問道,“妖皇會不會殺回來——”

“不會的,至少現在不會,我師尊說,那封印原本就是要磨損乃至毀滅其元神,他如今能活著就已經是奇蹟。”

旁邊有人安慰道,“肯定是要回西荒修養的。”

“我以為他掙脫封印就會大殺特殺,以報被封千年之仇呢。”

“你話本看多了吧?當年封印他那些人都死光了,他找誰報仇啊?”

那都是早已作古的人了,要麼飛昇要麼飛昇失敗寄了。

“那可不一定。”

另一人不服道:“這些年不是一直有人去加固封印?”

“那不是一回事吧,再說他未必有那個精力,我師尊就極為擅長封印法術,我們當年入門時,她為了讓我們對封印法術感興趣,就講解過那九陰大敕會秘咒,末了說起妖皇若是掙脫封印,第一件事必然是回西荒休息養足精神。”

“他被封印期間不是一直睡著的麼?”

“他確實不是清醒狀態,但也不等同於睡眠,那封印的輔印皆是各種痛苦凌虐的咒文,為的就是損耗其元神。”

那人信誓旦旦地說:“他只是一直在被折磨罷了,你沒看他掙脫封印接著就跑了,片刻都不想多待。”

蘇陸:“…………”

他好像還和自己說了不少話才走的。

蘇陸的心情再次複雜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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