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回到小院, 她隨手佈置結界,掏出玉簡聯絡慕容冽。

蘇陸一邊等對方接通,一邊想著原著裡關於妖皇的描述。

書裡妖皇掙脫封印是因為魔物的破壞, 那陣子中原九州已是一片混亂,差不多就是仙盟大會前後。

所以旁人也都沒去理會, 或者說早料到這種事的發生。

距離現在也就是一年多吧?

或許因為此人和魔尊一樣, 與女主沒有直接的對手戲,所以書中從未給過正面描寫,甚至關於封印也只是一筆帶過。

只是寥寥幾句說他離開陷冰山回到西荒,後面再提起時,好像已經隔了不少章節。

蘇陸從手鐲裡取出一塊竹簡, 看著上面細細密密的小字, 確定腦海中的回憶無誤。

——自從穿越以來, 她無數次回想自己記住的劇情。

還用唯有自己能辨認的方式,拼音英語阿拉伯數字並用,將一些細節寫下來隨身攜帶。

各種念頭交織之下,她一時啞巴了。

“嗯。”

雖說他應該聽聞了妖皇掙脫封印的事,但他的聯想能力居然這麼強嗎?

“老三。”

玉簡亮了起來。

蘇陸這麼一想頓時滿頭黑線,又覺得說了或許會讓師父為自己擔心,她已經麻煩他很多了。

玉簡裡響起低沉慵懶的男聲, “我才與尹朔見面。”

說他們倆在寒陰獄吵架都不知道吵了多少回,真的會有人信麼。

如今仍然在琅嬛的地盤上,蘇陸還不太放心。

她說到底就是個半妖,父母也皆是尋常角色。

他停了一下,“你們若是惹上麻煩,自己解決不了的,我不會袖手旁觀,其餘的,我也巴不得你們三個少來煩我。”

若是對著師父講這事,又像是在給家長彙報交友情況的小孩。

慕容冽淡淡道,“原是覺得林瑚遲早要去找你的麻煩。”

而且,出於某種奇怪的心態,蘇陸其實有些糾結,關於自己和黎之間的事。

不是吧。

無論別人如何猜測議論,她若在做什麼,有沒有回到西荒,是不是已經在休息回血, 其實完全可以問一問。

她能從秘境意外進到陷冰山,只看那間門就不可能是巧合,多半是有人蓄意將她送到黎的面前。

蘇陸本來還在糾結要不要換成傳訊玉簡,聞言忍不住笑了一聲,“噗,師尊這也能猜到我在想什麼。”

雖說上回他們師兄妹三人在此說話也沒那麼多顧忌,但那場對話終究只和她自己的身份有關。

但若是涉及到妖皇——

雖然不知道是誰做的,但此次試煉由琅嬛主持,所以他們自己的嫌疑就很大。

因為她實在不知道,如何在不說起某位妖皇的前提下,將自己的經歷明白講出來。

然而如果他已經睡了呢?

蘇陸一手撐著腦袋, 一手甩著那根亮澤瑰麗的金羽, 端詳了片刻, 終究還是沒有讓它融入體內。

她將竹簡塞回去, 又抹出某妖皇友情贈送的羽毛。

師父在說什麼?

蘇陸已經傻了,“這和魔尊有什麼關係?”

蘇陸呆了,正要說話,慕容冽又道:“你無需為此憂心,你師兄也結識了不少魔修。”

蘇陸:“?”

雖然這朋友的年齡比家長還要大幾倍。

慕容冽忽然說道:“你並非孩童,有能力決斷,不願說的事就不必說,你師兄們在外面做了什麼,認識了什麼人,我也不會一一過問。”

慕容冽:“?”

封印既已搖搖欲墜,說不定他們就是想找人背鍋?

所以她總覺得自己應該更謹慎些。

蘇陸趕緊收起羽毛, “師尊!”

他輕嘆一聲,“祭星教主確是心思難測之輩,不過觀此人行事,也算倜儻。”

慕容冽默然片刻,“……只是猜到會有人幫你罷了。”

蘇陸不由驚奇,“師尊對我如此有信心,竟相信我能擊敗化神境的高手?”

蘇陸正準備講述自己這邊的經歷,忽然卡了殼。

蘇陸:“?”

他沒有說廢話, 徑直講了他們那些談話, 蘇陸將之與林瑚所說結合在一處,也沒察覺什麼紕漏。

慕容冽聞言果然不多問,“你有數便好。”

“本想讓你小心些。”

蘇陸嘆了口氣,“師尊想得很對,不過這事幾百年內都不會發生了,最多是林家的其他人來罷了。”

兩人相對沉默了。

半晌,慕容冽才說起尹朔所言,魔尊要七殺星解決那些害死尹朦的人,還特意吩咐不要動她。

蘇陸聞言有些意外,仔細想想好像也不奇怪,因為巨門星對她的態度就一直有些微妙。

蘇陸:“他是因為陰靈根吧……”

慕容冽沒有立刻說話。

倘若只是靈根,以魔尊的性子,未必會如此行事,因此他想著他們倆多半是認識了。

若是顏韶對她有幾分欣賞,那就說得過去了。

然而蘇陸親口說她不認識,顯見也不是撒謊,這事就有些奇怪了。

慕容冽沒再解釋這些。

蘇陸已經知道他誤會了什麼,卻也不好直說“幫我解決林瑚的是妖皇而不是魔尊”,因為這答案聽上去也不怎麼樣。

轉念一想,自己還真是多次麻煩師父,又思及慕容冽方才所言,心裡的感動又多了幾分。

蘇陸猶豫著開口道:“無論師尊為師兄們做過什麼,就算他們勞煩你的次數更多,我也依然極為感謝師尊。”

她一字一句地道:“若是來日師尊有所需,但凡弟子能做到的,萬死不辭。”

蘇陸從未給出過這樣的承諾。

因為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很惜命的人,然而話說出口卻沒有半點後悔。

“……不必說這些。”

慕容冽嘆道:“本是師者應盡之事,當年我尚為弟子時,師尊亦曾為我遮風擋雨,我卻不曾回報半分,你這樣一說,倒讓我覺得自己愧為人子弟了。”

蘇陸連聲說不,“我並沒有那個意思,唔,師尊還是第一次提起師祖。”

“心中有愧罷了。”

慕容冽倒是直白,“你若是知道我緣何離開曾經的門派,說不定亦會因有這種師父而感到恥辱。”

蘇陸:“嗯?我以為你在加入玄仙宗之前是散修?”

“是啊。離開門派,不就是散修了麼。”

蘇陸:“…………行吧,總之恥辱是不可能的!”

她其實不是非要知道人家的黑歷史,但話說到這裡,幾乎本能地開始猜測起來。

然後她又壓制了這種本能,“師尊不要再去回想糟糕的過往了,反正我不會如此做想。”

慕容冽竟笑了一聲,“哪怕你分毫不知?”

“嗯。”

蘇陸很肯定地道:“不管師尊做了什麼,來日我若是聽聞真相,我不知道自己將會有怎樣的反應,可能會驚訝,可能會不解,也可能有其他的什麼感受,但恥辱二字絕無可能。”

慕容冽沉默許久,“……好。”

至於他是懷著怎樣心情說出的這一個字,蘇陸完全無從分析。

她轉移話題提起了林瑚,“先前師兄們彷彿說過一嘴,林家和群玉宮的心經功法都很特殊,但凡學了就只能當魅修?”

“不錯,必須修煉魅術,否則無法進境,但境界高了,體內靈力多了,想練個劍訣法術卻也不難,只是威力有限罷了。”

蘇陸:“我原以為林瑚什麼都是半吊子,沒想到真本事在咒術一道上,他的父親又是什麼情況?”

“群玉宮主的魅術已經登峰造極,這種程度的高手,不能視之為尋常魅修。”

慕容冽淡淡道:“以他的境界,也不會因為林瑚身死而觸動情緒,他們如今在風口浪尖上,這段時間大約不會有人來找你的麻煩,但你仍要小心些。”

玉簡黯淡下來。

蘇陸在庭院裡坐了一會兒。

和煦春風拂面而來,山間桃花夭灼,枝頭凝胭簇脂,花瓣捲過樹梢牆上,粉霞嫣紅紛紛揚揚,散出漫天花雨。

午後日光倦怠,千百庭院掩映在花樹之間,偶爾有流霞騰飛閃爍,在天際留下一道殘影。

她的視線追逐著一片花瓣。

它隨風飄浮,又在風停時落入草地泥土之中,縱然此刻看不到,但最終也會腐朽分解。

她又側過頭瞄準了另一片花瓣,看它越飛越近,最終落到了自己面前的桌上。

恍惚間,蘇陸覺得這就像是人的命運。

在她聽過的這些故事裡,彷彿很少有人能完完全全掌控自己的命運——他們能夠自行做出某些選擇,然後又遇到各種意外,導致事情變成無法預料的樣子,甚至提前迎來結局。

蘭舟早已死了,蘇之嵐本來可以將嬰兒丟在一邊,卻因為師父的託付,接過這燙手山芋,最終付出了性命。

她的天賦顯然也不錯,若是早早將孩子扔了,獨自離去,拜入某個仙府之中,說不定如今已經成為高手了。

就算尹家還會想要滅口一切相關人士,但她自己一人總比帶著累贅要輕鬆得多。

誠然,蘇之嵐大抵覺得若是沒有師父相救,她早就死在匪徒手裡,因此願意付出這條命完成師父的囑託。

然而世上有多少人能像她一樣,在恩人死後仍然感念舊情,願意以死相報。

蘭舟當然也是這樣的人。

他既已修行有成,連尹家的長老都能刺殺,若是放下仇恨,一個人當然也能過得很好。

而從另一個角度——

慕容冽並不欠自己的,但他篤信的為師之道,就讓他願意為徒弟們付出。

甚至不說別的,只說放任徒弟成為魔修。

只這一點,任何覬覦覆雪仙劍的人,都可以對他堂而皇之地發起攻訐,就算將他圍殺至死都不會被譴責。

蘇陸坐在樹下的石桌旁,在強烈的感動之後,忽然又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中。

蘇之嵐中了咒後,明知必死,也不曾恨她,還將她連錢財一併將人託付給妹妹。

蘇陸取出黎的羽毛,想著自己若是被封印磋磨千年,日夜痛苦,說不定早已瘋了。

他卻仍願意出言指點一個路過的半妖,又讓她不要擅動封印以免受傷,而且還知道她是玄仙宗出身的修士。

或許是因為一個糟糕的開局,蘇陸總想著若是有朝一日修為圓滿,臻至化境,力量足夠方可主宰命運。

就不會再畏懼各種變數,從發病失智再到暴露身份而被處死。

然而若想達到這種境界,絕非朝夕之事,這期間難免會有壓力,會緊張也會自責——

此時此刻,她又覺得,若是能如他們一樣,堅守本心,固持信念,縱然遇到難解之劫,亦能坦然面對。

她會在修行一途繼續求索追逐,因為本能的渴求力量,也因為喜愛鑽研術法和靈力。

蘇陸坐在樹下,無意地進入了一種完完全全的無我無想的狀態。

她沉浸在這種突如其來的感悟裡,忽然忘卻了所有的煩惱。

許久之後,門外隱隱約約傳來熟悉的聲音。

“在……嗎?”

蘇陸睜開眼。

“陸陸,在裡面嗎?”

院外響起柳明朝的呼喚聲。

此時正值黃昏,天際紅霞暈染,殘陽如血。

山間花樹沐浴著熔金似的暖光,庭院裡房屋磚瓦暈染著一層橘色。

蘇陸試圖坐起身來,一扭頭卻看見滿地散落的衣服。

她張開嘴,想要回話,卻發現口中唯有吐信的嘶聲。

漆黑的巨蛇遊走盤旋,身上齊整密集的鱗片映著夕陽,有了幾分錯覺般的暖意。

一根綺麗的金羽落在蛇身之間,在層層盤繞的蛇尾之中,被黑鱗碾磨著,仍然光華閃耀。

蘇陸轉過頭,視線落在院門。

一切靡麗溫煦的色澤,如同退潮般從眼中消逝,整個世界都變得黯淡下來。

門外則浮現出一道又一道鮮紅的人影。

血液汩汩流淌,因而身軀溫熱。

蘇陸呆了一下。

然後才重新化回人形,以最快速度撿起衣服穿上,將羽毛收好,隨手撤去結界,“來了!”

西荒。

炎陽山脈之上,皦日天宮橫空高懸,樓殿巍峨,層疊錯落,遠望宛如展翼踆烏,在蒼穹中俯瞰眾生。

這懸於九霄的天宮,已被封印千載,期間有無數妖族試圖闖入,卻只能在外圍徘徊,無法深入。

不過終究是曾經的妖皇居所,亦是匯聚天地靈氣之處。

縱然只能在廣場上修煉,對於大妖們而言也增益頗多,因此無數人為了爭搶一席之地大打出手。

百年千年之後,皦日天宮外圍棲息了數十個大妖,無不是妖族中數得上號的強者。

此時此刻,縹緲森羅宮殿之外,赤紅玉石鑄就的廣場上,遍地業火徐徐燃燒,吞噬著死者的殘肢,哀鳴嚎叫回蕩在黯淡蒼空下。

紅髮男人淡定地踏過一地屍骸,穿過洶湧爆燃的烈焰,姿態悠閒,滿臉無趣,還隱約有些不耐煩。

“一個像樣的都沒有。”

兩側的妖族們紛紛伏地,無人敢抬頭。

他們有的是陷冰山一起出來的,也有的是原本在此處修煉的。

黎出現的那一瞬間,但凡敢反抗他的妖族,悉數被業火燒死,那些當場滑跪拜服的,自然也就活下來了。

他無意追究他們在這裡蹭靈氣修煉的行為,這些人也慶幸無比。

妖族當中的強者,從來不是靠通情達理成王為皇的。

“?”

匍匐在地的一眾妖族,忽然發現前方的身影停了下來。

他們並不知道妖皇陛下在想什麼,只能胡亂猜測,大約是在感受著幾位妖王的動向,畢竟那七位也即將應召而來。

論理說他也該召見東海的七王,但他們就太遠了些,而且冒然穿過中原,很有可能出事。

原先天宮內倒是設有法陣,方便海中諸王來此,如今年久失修,千多年沒得到靈力維護,肯定早就完了。

黎卻是微微側過頭,看向遙遠的東方,燦金的眼眸裡光彩熠熠。

“倒是挺快。”

他揚起嘴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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