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隱形

每次宿禮的心聲變得尖銳,鬱樂承不止會頭疼,而且十分耗費精力,這次尤其厲害,不等他們走到宿舍門口,他就感覺已經累得快要睜不開眼睛了。

“宿禮。”他抓住宿禮的衣角扯了扯。

“怎麼了?”宿禮有點擔心的看著他。

“你能不能……”鬱樂承的聲音很小,宿禮不得不把頭湊上去仔細聽,“離我遠一點?”

宿禮臉上的笑意微頓,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麼?”他離得越近心裡的噪音越大,鬱樂承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肩膀,低聲道:“求你了。”

宿禮眸色暗沉,但卻堪堪維持住了臉上的笑容,溫聲細語地問他,“承承,你是在討厭我嗎?”

鬱樂承白著臉搖了搖頭,“你離我太近……我頭疼。”

最後幾個字他說的極輕,像是沒了力氣,宿禮見狀不對,一把將人扶住,半扶半抱將人帶去了醫務室。

鬱樂承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過去的,迷迷糊糊偶爾還能聽見外界的對話聲。

“……你離那麼遠幹什麼?”好像是校醫姐姐的聲音。

真沒出息,鬱樂承。

不要管這些,也不要去想會發生什麼,好好學習。

“你睡了一下午,大課間的時候你們班長還過來看過你。”校醫姐姐打趣道:“我剛才還擔心你不醒的話我要延遲下班呢。”

宿禮喘著粗氣,鏡片上還帶著層霧氣,額前的頭髮溼成了綹,見到他狠狠鬆了口氣,然後就衝他露出了個燦爛的笑容,“鬱樂承!”

“嗯嗯……沒什麼,同學之間的小矛盾而已……麻煩姐姐了……”

“學習雖然重要,但也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也得好好吃飯跟上營養。”校醫姐姐幫他拉開了簾子,指了指門口的傘,“你們班長課間送來的,還有五分鐘下課吃晚飯,快去吧。”

“不是不是,他之前有段時間就老喊頭疼來著……片子拍過了,沒什麼問題……”

“謝謝。”鬱樂承起來穿上了鞋子,拿著傘出了醫務室,被迎面吹來的細雨撲了滿臉。

登登登,一陣快速的腳步聲從走廊傳過,緊接著他後面的門就被人從外面猛地推開。

他進教室的時候已經下了課,宿禮的座位是空的,班裡只剩下了零星幾個人,三三兩兩的在說話,有人視線不經意掠過他,都會讓他下意識神經緊繃,生怕從他們嘴裡說出他恐懼的那三個字——

鬱樂承聽著很快就陷入了黑暗。

等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的是水汽濛濛的窗戶,鋁製的防盜窗被雨水砸得噼啪作響,緊接著一道輕柔的女聲響起,“醒了?”

“他還沒吃飯,會不會低血糖……”

“啊……他讓我離他遠一點……”是宿禮溫和又無奈的聲音,“姐姐,他不會是腦子有問題吧?”

雖然睡了一覺精神好了很多,但是鬱樂承的心情並沒有絲毫地放鬆,他不知道楊浦鵬是從誰那裡打聽到的訊息,也不知道他告訴了多少人……

帆布鞋踩在積了水的地磚上,被濺起的水打溼了一小片。

“謝、謝謝。”鬱樂承坐起來就要下床。

“……哦,我是他班長,今天他好像有點生氣……”

他神經質地蜷縮了一下手指,拿出了課本來看。

“你怎麼還罵人呢?”

鬱樂承有點茫然地轉過頭來,身上的被子往下滑了滑。

鬱樂承被他嚇了個哆嗦。

宿禮順手將門一關,坐在了步風嘉的凳子上,把手裡的外賣袋子拆開放到了他面前,“快點趁熱吃,你中午沒吃飯,我給你點的飯糰和米漿,應該能好消化一點。”

他的心聲依舊模糊不清,卻不再尖銳嘈雜,變成了一種陌生的濃稠感,彷彿電視上被打了馬賽克的雪花聲。

但不知道為什麼,鬱樂承緊繃的精神卻慢慢地開始放鬆下來。

沒關係,就算所有人都討厭他,還有宿禮不會。

“嗯。”他點了點頭,拆開了飯糰,頓了頓道:“那你吃什麼?”

“我不餓,中午吃得太撐了。”宿禮拿過了他的課本和中性筆,“正好我抽空給你畫一下今下午你沒上的課。”

“謝謝。”鬱樂承對他的感激登時更上了一層樓,他有些拘謹地拿著手裡的飯糰,遞到了宿禮嘴邊,緊張道:“要不你也吃兩口吧。”

宿禮有點驚訝地看著嘴邊的飯糰,喉結忍不住滾動了一下,盯著他失笑,“現在還頭疼嗎?”

鬱樂承搖了搖頭。

然後宿禮就低下頭來,在那飯糰上咬了一大口,儘管鬱樂承聽不清楚他的心聲,但他眉梢的得意太過明顯,以致於能讓人猜出個八九不離十。

“你吃吧。”宿禮瞥了一眼自己在飯糰上咬出來的兩個尖尖角,直勾勾地盯著鬱樂承的嘴唇,意圖十分明顯。

“……”鬱樂承本來覺得沒什麼不對勁,但被他這麼一盯總覺得有點奇怪,硬著頭皮往那飯糰上咬了一小口。

宿禮的嘴角勾起了個細微的弧度,擰開米漿瓶子遞給了他,“吹吹再喝,小心燙。”

宿禮一邊看他吃飯一邊給他大致講了遍下午的課,偶爾會往他手裡的飯糰咬上一口,在鬱樂承看過來的時候笑眯眯地看回去,絕口沒提中午楊浦鵬的事情。

吃完了晚飯,開始有人陸續回教室,宿禮幫他把課本整理好,摸了摸他的頭髮,“今天晚上你跟謝姚他們一起回去吧,不用等我了。”

鬱樂承下意識地想問他幹什麼去,但也只是張了張嘴,沒有問出聲。

不過宿禮應該是看出了他的好奇,善解人意道:“我今晚去拿藥,跟老鄭請過假了。”

見鬱樂承眼睛裡露出狐疑,宿禮無奈道:“這回是真的,我也不是總撒謊的。”

鬱樂承聞言忍不住抿著唇笑了笑。

雨淅淅瀝瀝下了一整個晚自習。

下課鈴聲一響,宿禮就揹著書包躥了出去,鬱樂承都沒來得及看他帶沒帶雨傘,然後就被謝姚喊了一嗓子,“鬱樂承,等會我,咱們一起回去!”

鬱樂承點了點頭,小聲道:“好。”

謝姚還在著急忙慌地抄著最後一遍古文,鬱樂承拿出了古詩冊子準備看,忽然察覺到一股滿是惡意的視線,抬頭果然對上了楊浦鵬的目光。

“大鵬,走了走了!”有人喊他。

楊浦鵬衝鬱樂承扯了扯嘴角,拿著雨傘出了教室。

“真羨慕楊浦鵬這群走讀的,早上不用早來。”呂文瑞一屁股坐在了鬱樂承的桌子上,“鬱樂承,你感覺好點了嗎?宿禮說你在醫務室躺著起不來。”

“……嗯,好多了。”鬱樂承將冊子拿得遠了點,還是沒忍住問道:“宿禮他身體不好嗎?”

“哦,你說他拿藥的事兒啊,他每週都去,好像是看中醫吧還是怎麼著,晚上他爸來接他回去,第二天中午才回來,不過他能跑能跳的也沒看出有啥毛病來。”呂文瑞聳了聳肩膀,“老鄭為了省事,給他一口氣開了一沓假條。”

鬱樂承點了點頭,看來呂文瑞他們也不清楚。

——

“大鵬,走了啊。”撐著傘的男生跟他揮了揮手,朝著隔壁小區走了進去。

楊浦鵬繼續自己往前走,雨裡昏黃的路燈有些黯淡,他住的小區比較老,離這兒還有七八百米的距離,老小區沒物業,小區裡的路燈很多都不亮了,走著有點瘮人,他拿出手機想放個歌壯壯膽,結果下一秒突然有個黑影從他面前跑過,勾住他的脖子就把他拖進了旁邊的窄道里。

“啊——”他一嗓子還沒來得及叫,就被對方捂住了嘴按到了地上。

拳頭雨點般落下來砸在了他的肚子上,疼得他嗚嗚直叫喚,雨水砸進了眼睛裡讓他看不清對方的模樣,只模糊一片黑。

手機螢幕暗淡的燈光下,對方死死扣住他的嘴揚起了拳頭,再次狠狠砸在了他的肚子上,側臉在微弱的光下形成了個凌厲的弧度。

“嗚嗚——”他劇烈地掙扎了兩下,卻被揍得更狠了,而且對方陰毒得很,只挑他的肚子揍,其他地方半點沒碰。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覺得自己快被對方砸死的時候,那人才停了手,一腳踩住了地上響起的手機。

雨滴噼裡啪啦落在了鴨舌帽的邊緣,對方微微佝僂著肩膀,似乎比他還要矮一些,聲音陌生又陰森,“楊浦鵬?”

楊浦鵬連連點頭,想張嘴說話,卻被對方戴著厚手套的手掌死死扣住。

“你爸叫楊樹森,是孟森建築公司的專案經理,你媽叫吳雲,在這裡陪讀,你們住在四單元三樓301……”對方戴著黑色的口罩,撥出了點稀薄的霧氣,“我他媽最煩有人在背後搞別人,在學校裡嘴巴放乾淨點,知道我什麼意思嗎?”

楊浦鵬嚇得飈出了眼淚,連連搖頭,下一秒就被一膝蓋砸在了肚子上,頓時疼得面目猙獰,鼻涕眼淚混著連連點頭。

“再敢亂說話,我弄你全家。”

手機被他一腳踩爛,緊接著一後肘咋在了他的肩膀上,趁他彎腰的間隙,鬼魅般悄無聲息地走進了窄巷深處。

楊浦鵬捂著肚子連滾帶爬地去撿手機,驚恐地轉頭看向了巷子深處,可那裡明明是條死衚衕……

他匆匆瞥了一眼小區早就報廢的攝像頭,哭著往自家樓道里跑去。

因為下雨,校門口被各種車子堵得水洩不通。

穿著風衣的男人坐在駕駛座上,有些煩躁的敲著方向盤,拿出手機剛準備打電話,副駕駛的車門就被從外面拽開。

“怎麼這麼慢?”宿祁函看著兒子溼透的運動鞋,“你這是從河裡淌過來的嗎?”

宿禮把溼透的鴨舌帽扔到了後座,抬手撥弄了一下微溼的頭髮,“我游過來的。”

宿祁函笑了一聲,啟動了車子,看著他繫好了安全帶,“我問過宋院長了,按照你現在的情況,藥量可以繼續減半,你這段時間按時吃藥了沒有?”

宿禮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發紅的指關節,懶洋洋地耷拉著眼皮靠在了車窗上,“吃了,一頓沒落。”

“這還差不多,以後酒吧少去,那些個狐朋狗友也別聯絡了,專心學習你語文就能提上去……”宿祁函一邊等著前面塞車,一邊耐心地跟兒子談著話,“我這段時間工作忙顧不上你,你媽又忙著照顧文文,只能你自己照顧自己了,不過你一直很讓我們放心……對了,你媽最近給你打電話了嗎?”

“沒有。”宿禮盯著車窗上自己黑漆漆的眼睛,扯了扯嘴角,笑得一臉輕鬆,“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

“你要是三歲就好了,我就抱著你們兄妹倆天天玩——”宿祁函語氣微頓,轉頭看了他一眼,“我說怎麼這麼彆扭,你沒戴眼鏡啊?”

“戴的隱形。”宿禮伸手把隱形摳了出來,開啟車窗隨手扔在了外面,從書包裡掏出了眼鏡架在了鼻樑上,衝宿祁函笑道:“你兒子。”

“嘿,真帥。”宿祁函衝他比了個大拇指,“不過那隱形就扔了?”

宿禮轉頭看向了車窗外擁擠的車流和人群,鏡片折射出一道幽暗不明的冷光,笑得很是無奈。

“老爸,那是日拋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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