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打擾
明棠沒料到還有這出,但是她下刻就站定了。直接受了他這一禮。
不知她是不是看錯了,她站在那兒理直氣壯的受他這禮的時候,面前人的身形有些許的凝滯。
明棠看見心裡偷笑。他一抬頭,兩人的眼睛就撞上了。
面前人望著她的眼睛,只是瞬息的功夫,他唇角牽出一抹笑。
“府君是專程來嚇我的麼?”
她笑問,言語裡滿是不解。
元澈放下雙臂,“多謝小娘子的提點。”
明棠搖搖頭,“我只是說了幾句話而已,若不是府君是真正有才能的人,恐怕說上再多,也是無用。”
她知道見好就收。在宮裡,她見過不少的宗室。不管近支還是遠支位置高低,總有一份傲氣。
她不覺得眼前人能例外。
原本守在屋子裡的老僕在這個時候出來,對著元澈和明棠佝腰,“陛下在找這位娘子。”
元澈淺笑,“陛下看上去有些累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老僕說完這句,旁邊的人睨向她的目光裡,隱約有了些許異光。但是下刻她仔細去看的時候,元澈面上含笑看著老僕,方才那一眼像是她看錯了。
明棠記得之前她來的時候,屋子裡還沒這東西,不過來回的功夫,就多了出來。
“既然如此,小娘子快些進去。不要讓陛下久等。”
元澈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禮數多到這個地步,要麼他的的確確是個君子,要麼他其實有自己的打算。露出來的一面,只是外人比較樂意看見的而已。
“府君怎麼不多和陛下多說幾句?”
“這是阿叔送來的。”
元澈止住了離開的步子,“是指點我修道的一個道長。”
明棠點頭,“我想學點,技多不壓身,說不定將來有用得上的時候。”
她點到為止,見好就收。又說了一番捧他的話,幾番下來將場面收拾乾淨了。
明棠到屋子裡,見著元徵面前擺放了個鳥籠,籠子裡有一隻羽毛鮮亮的鳥。
他答完之後,頷首準備離開。
他看向她,“小娘子是對醫術感興趣?”
“既然如此,我待會讓人將幾本書送到小娘子這兒,等小娘子有什麼看不懂的,再來問我。”
他身形才動了下,明棠就叫住他,“府君的醫術很好,請問府君是師從何處?”
她的確是有些眼饞元澈的這一門手藝。連藥都沒上,只是拿手轉那麼兩下,針一刺就好。
言畢,他向另外一個方向離開。
看著似乎不難,她有些心癢。
“這是哪來的?”
一日還不到,元徵已經完全接受了這個堂叔。一口一個阿叔叫的順口。
明棠見過有些輩分和元澈一樣的宗室,在元徵面前,該叩首的叩首,口裡自稱臣,半點不敢奢望少年天子會把他們真正當長輩一樣對待。
明棠噗嗤笑出聲。
“笑什麼?”元徵聽到她發笑,看過去,見著她樂不可支。疑惑之餘,被她帶的也笑起來。
“府君看起來好像二十都不到。”她指了指自己頭上,“叫阿叔,叫老了。”
“照著輩分,他原本就是我的堂叔。”
元徵望著籠子裡的鳥兒,之前元澈說冬日寂寞,將這個送給天子解悶。
冬日裡的飛禽走獸都沒有多少精神,瑟縮成一團,想要渡過漫長冬日。但是元澈送來的卻格外不同,沒有半點萎靡,反而精神奕奕。
人看到,也要多笑幾聲。
不得不說,他這個堂叔的確很會辦事。隨手一件事,哪怕他沒有開口也沒有吩咐,也能辦好。
明棠見著籠子裡的鳥兒羽毛五彩斑斕,站在籠子裡的橫杆上,歪著腦袋看她。還沒等她有反應,這隻鳥就直接拍著翅膀湊到鳥籠前。
這麼親人的鳥,她還是頭回見。不免有些稀罕。
元徵看見,“臻臻喜歡?”
不等她答,元徵自己開了籠子,一手把裡頭的鳥抓出來,送到明棠面前。
明棠也沒有接過來,讓元徵替她捉著,左右端詳。
宮裡有不少的珍禽走獸,不過比起宮裡的,面前的這個倒是有不少的活力。元徵手裡的這個哪怕被人捉住了一雙勾爪,也沒有驚慌失措,拍打翅膀要跑,反而歪著腦袋打量面前兩個。
明棠手指點在鳥的腦袋上,羽毛的手感出乎意料的柔軟。
“臻臻,你覺得阿叔這個人如何?”
元徵突然開口問。
明棠咦了一聲看過去,“陛下方才和府君聊了好些時候,為人如何,應當看的出來。”
元徵點點頭,“就看那幾句話,的確是個有才能的人。”
“不過……”
明棠依然專心撫弄元徵手上捉著的鳥,對於元澈前路如何並不太關心。即使元徵年少,也還是天子,多疑是皇帝的本性。她無能為力。
何況這次她只是順手為之,沒有一定要為元澈達成此事的心願。
“前任城王的死,和先帝有關係。”
元徵望著她的笑臉突然道。
元徵的話沒有說完,他笑了一聲,“如果他真的有才能,能為朕所用。那倒也沒什麼關係。”
他話語說完,手裡一鬆,原本被他抓在手裡的鳥兒騰空飛出去。但鳥才展開翅膀就掉了一邊,明棠這才知道這鳥已經被減掉翅膀,飛不起來了。
元徵雙手從後環過來,將她給攏住。
元澈這裡和宮裡比起來,還是顯得有幾分清冷。除卻幾個老僕之外,根本看不到其他人。如今大雪封路,想要和外面取得聯絡,少說還要幾天,至少等雪停,並且暖和一些之後才能叫人出去告知訊息。
在此之前,只能在這兒待著。
元徵黏明棠比以前要更多了。在宮裡的時候,上頭有兩個太后管束,還有太傅那邊盯著,他就算如何,也有分寸。
現如今,管他的不在,就試探性的胡天胡地了。
元澈在的時候還好,一派的聖明天子做派,但是元澈不在眼前,他就熊抱過來。找盡機會,各種親近。
這個年歲的少年,蠢蠢欲動,對和自己完全不同,且已經完全長成的明棠,充斥著好奇和無盡的探索慾望。
到了夜裡,他開始琢磨著讓她陪著一起睡。他滿臉正氣,話語說的堂堂正正,“臻臻以前也是陪著朕,這次為什麼不行?”
他問得坦坦蕩蕩,滿臉委屈。
為什麼不行,明棠恨不得一頭撞過去,把這傢伙給撞出去。
那時候元徵才十歲上下,現在他多大了。挨他近點,就要擔心那裡竄出一隻手來。白日裡就算了,晚上她怕不是被這小狼崽子連肉帶骨的全都嚼吧乾淨了!
她當然不肯,元徵拉著她,言語幽怨“你變了。”
“我怎麼變了?”
明棠腦袋被他鬧得嗡嗡的疼。
“以前臻臻總是在朕身邊的,現在想要躲著朕了。”
明棠正要開口,聽到外面咚的一聲響。響聲不大,但足夠讓人聽見。
“什麼人?”
元徵出聲,外面沒人回應。但困住她的手臂卻有些鬆弛。
明棠乘著這個機會掙開,把元徵推到床榻上,拉過被子將他蓋了個嚴嚴實實,“我出去看看。”
她一出去,就見著個老僕,等在隔壁。
她住的屋舍就在元徵旁邊,剛才那聲,應該就是老僕弄出來的。
老僕頗有些心驚膽戰,那聲響是主人讓他弄出來的。
之前他來過一回,發現小娘子在天子這。他折返回去,主人聽說他的話之後,叫他在外頭隨便弄出什麼稍微大些的聲響。說天子年歲小,但看重臉面,知道有人在,就會放人出來了。
但是內裡的天子聽著卻不高興。
“這是郎主讓奴送來的。”說著老僕把手裡的書卷送上。書卷用帙布包好,老僕小心的抱在懷裡,生怕一個不小心弄髒了。
明棠道謝接來,鑽入屋子裡。
開啟來看,發現送來的是醫書靈柩。靈柩是說人渾身上下的脈絡。學醫之初,先要學這個。
她當時隨口一說,沒想到元澈竟然真的給她送了來。
書卷展開一看,上面還有細小的字型,和正文的字跡不同,字骨如刀,勾撇裡都有一股殺伐。應當是元澈做的註釋。
她看了小會,就看的頭痛。好生收拾好,放在一旁,等著下次就寢之前再看。
第二日元澈過來了。
元徵打不了獵,沒什麼其他可以發洩精力,元澈過來,和他下棋。
修身養性這個東西對於少年人來說根本就不合適,元徵坐下來沒有多久,就往明棠那兒看。
“陛下專心。棋局已到了一半,不能分心。”
覺察到元徵的走神,元澈出聲提醒。
元徵捏了一顆棋子在手裡,看了一眼面前的元澈,“阿叔娶妻了沒有?”
這話問得沒頭沒腦,元澈抬眼,“沒有。”
“這不應當,朕聽說宗室子弟十五六上,就已經娶妻。阿叔怎麼沒有?”
“臣頭上沒有父母做主,再則臣自小脾氣怪異,兄長也難以給臣說合。於是就拖到了現在。”
元徵點頭,表示明瞭。
“朕回去之後,給阿叔賞賜幾個宮人如何?”
明棠忍不住要翻白眼,“陛下,我想到外面。”
元徵才點頭,她就從坐床上站起,往外走。
元澈看著明棠到了門外,看向面前的元徵,元徵依然捏著棋子,對他笑,“都是朕慣的,讓阿叔見笑了。”
少年天子裡話語裡的縱容,哪怕隔著字句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元澈微微抬頭,瞬息的功夫,他一笑又低頭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