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044
姜望覆滅御三家的行動很順利。
往日裡的御三家術師們看起來高高在上,但屠刀真的到了眼前，也不過與他們看不起的普通人都是一模一樣的血肉之軀罷了。
加茂家第一個被滅族，緊接著就是禪院家。因為姜望沒有掩飾自己的行動,加茂家的動靜很快就被禪院家得知，在他趕到之前全族警戒起來。
不過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負隅頑抗都是毫無意義的。
禪院家的家主禪院直毘人是個清醒的人，得知加茂全族覆滅的訊息後,他帶領著族中的術師抵死反抗。
一直都是御三家中最活躍整體實力也是最強的禪院一族確實給姜望添了點小麻煩,可這點麻煩也未曾阻礙姜望的腳步。
如同處置加茂家一樣,姜望留下了禪院族中的孩子，殺掉了所有術師。
當姜望來到五條家時，五條家這群早就被五條悟放棄的人還抱著五條悟也許會回來救他們、阻止姜望屠戮的妄想。
他們試圖用言語說動姜望放過他們,可姜望只是平靜的使用了領域展開，將這群散發著腐朽氣味的術師們全都拖入了無邊大澤之中。
新時代的咒術界不需要舊日的餘燼，讓御三家這些殘枝爛葉隨著舊日的覆滅一同燃燒殆盡是最好的選擇。
詛咒只能被詛咒殺死,咒靈是這樣,術師也一樣。
甚至在昨天姜望提起這件事的時候，還想過要親自動手，只是事到如今，看著再無一絲生息的五條大宅，五條悟才發現，他也許不是完全無動於衷的。
如果想阻止他對五條族人的殺戮，五條悟早就站出來了。
理想中的未來世界那般美好，因而為了達成那樣的美好世界，付出一些代價也是值得的，五條悟也是這麼想的。
答應的事五條悟都會做到，從來如此。
姜望見狀,不由沉默下來。
若不是身後大宅中的一片死寂，外人根本猜不出他剛剛做下了何等血案。
在姜望和五條悟最初決定聯合之時，御三家的下場就已經決定好了。
只是不知道，曾被五條家族奉為神子，受全族供養的五條悟如今看到五條家的淒涼之象，心中是否會後悔當時的決定？
姜望在心裡嘆了口氣：“傑，悟也是人吶，實力強悍並不代表心靈也無堅不摧。”
“悟……”
如此一來，他們就可以將全新的咒術界塑造成他們理想中的樣子，併為了讓其變得更加美好而全力奮鬥，不用再擔心有人會在他們前進時拼命將他們往後拽。
從最後的五條家大門走出來時，姜望依然一身白衣不染絲毫汙垢，多是用領域毀屍滅跡的他身上甚至連一點血腥味都沒有。
所以他在發現口口聲聲侍奉他這個唯一家主的族人其實有一部分暗中早有異心，被他發現後還頑固不化，更試圖扭轉他的意志之後，他就徹底看清了事實。
“這句話對你和悟都適用。”
“他應該早就來了。”姜望沒有懷疑五條悟反悔這一點。
五條悟抬起頭,裹著繃帶的眼睛望向五條大宅，他曾經在這裡生活了十五年,裡面的景物他早已無比厭倦,絕佳的記憶力卻讓他仍然歷歷在目。
於是五條悟帶著願意跟隨他的人離開了五條家，那群留下的人直接被他放棄。
被普通人殺死的術師會屍變化為詛咒，被咒靈或者同類殺死的術師屍體若不處理，也會滋生詛咒，所以姜望統一讓這群落後時代的術師們湮沒於大澤之中,省去了處理屍體的麻煩。
夏油傑卻忍不住為姜望擔心起來，看五條悟這樣子：“望，小心點，悟他該不會是……”
姜望看著從街角走過來的五條悟：“你怎麼來了？”
五條悟解開覆眼的繃帶，用分毫畢現的六眼最後記錄下五條大宅的模樣，童年的記憶，今後徹底塵封。
“望，我們走吧。”
姜望走下臺階：“不再多待一會兒嗎？現在還有足夠的時間。”
五條悟湊過來一把搭上姜望的肩膀，語氣釋然了許多：“沒有那個必要了。”
“過去的就讓他過去，眼下最重要的，是我們期盼已久的新世界。”
“這次你和傑可要一直陪著我，別再想偷跑，把我丟下來哦！”
“你還在惦記這個啊，都過去多久了。”姜望不由輕笑。
“你們居然敢拋下我這件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五條悟惡狠狠的說。
“……怨念很大啊，已經是可以誕生詛咒的程度了吧？”姜望開了個玩笑。
“沒錯，這可是最強的詛咒，很可怕的喲！不想被詛咒就別想再丟下老子了！”
五條悟的威脅在他故作兇狠的表情下只有那麼一點點的威懾力，姜望知道他是認真的，卻並沒有放在心上，只是將夏油傑交換了出來。
“稍微有些累了，傑，我先休息一會兒。”
從昨天行動到現在，姜望一直都沒合過眼。
要說累，夏油杰特級咒術師的身體還沒有那麼脆弱，偶爾的熬夜通宵也沒事；若說不累，御三家這麼一路殺過來，親手殺了那麼多人，姜望心裡也不好受。
不是作為劊子手的惺惺作態、假慈悲，更不是後悔親手殺掉他們。
只是對生命的逝去有些難過而已。
他想起了上一世最後的那段時間，也是人類和蟲族的戰爭進入白熱化的階段：那時作為被所有人寄予眾望的國寶級科學家，當時名為“太宰治”的他拼盡全力想要挽回生命，讓那些與蟲族廝殺的英勇戰士們能夠平安歸來……
他曾經瘋狂憎惡著奪走他們家園、奪走人們珍貴生命的蟲族，可如今他也變成了奪走他人生命的人，真是屠龍者終究成為惡龍啊……
不過，還是不一樣的。
短暫的消沉之後，姜望重新振作了起來。
他現在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創造出一個更好的未來，兩者從根本上來說，其實都是相同的。
所以他可不能先鬆懈了，夏油傑和五條悟都還有所不足，姜望要在接下來有限的時間裡給他們夯實根基、鋪好前進的道路。
——
總監會那邊是五條悟去處理的，姜望特意叮囑過他，所以他沒學姜望直接一刀切。而是留了一部分人，再和他手下的高專、姜望的盤星教各自選出了一些人，重新組建了全新的術師體系。
然後又在姜望的幫助下和官方合作，從原來的咒術界自治轉為兩者合作，內部仍然以術師主導，但不能再動用私刑，要遵守與官方協調後製定的規則法律，術師們也正式成為了福利保障完善、還有官方補貼的特別公務員。
這些事情嘴上說來不過幾句話的事，但實際上卻花了將近半年的時間才堪堪完成。
因為不僅要協調術師和盤星教原詛咒師間的人員矛盾，還要和官方拉扯，為術師這一曾在暗中守護了人們千年的群體爭取最好的條件……
種種事情不能再完全依賴暴力，五條悟都得按下性子和臭脾氣慢慢學著處理，再難受也不能撂挑子不幹，和難兄難弟夏油傑一起拉扯新生的術師協會。
姜望在這方面的經驗也不多，他頂多能幫著兩人挑出來一些陷阱，有時候還得勸著夏油傑五條悟別真對那幫看他們年輕，就把他們當做肥羊，想從他們身上啃下肥肉的官員們動手。
畢竟一個國家和咒術界這個小圈子還是不一樣的，姜望敢把咒術界的高層全殺了，可如果宰了霓虹所有高官，事情就糟糕了，不僅內部會亂，外界也會亂。
所以殺心可以有，但不能真這麼幹。
等一切都塵埃落定，五條悟都感覺自己蒼老了不少，雖然每天照鏡子時他還是那麼帥，頭髮依然茂密，但蒼老的是心。
聽到他這話，夏油傑和家入硝子都嗤之以鼻，兩人碰了下杯，然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大局定了下來，夏油傑五條悟總算能給自己放個短暫的假，於是就拉著家入硝子進行了一場久違的同學聚會。
唯一不能沾酒精的五條悟看著豪飲的倆個同學，抱著蘇打水深感自己被排擠了。
夏油傑笑眯眯道：“我們又沒有不讓你喝，悟，你想喝就喝啊。”
五條悟不上當：“我才不喝，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騙我解開無限揍我很久了啊？”
“我沒有……”夏油傑故作惋惜，然後迅速變臉，“才怪！我確實想揍你很久了。”
五條悟頓時嬉皮笑臉道：“略略略，打不著打不著吧！氣死你！”
“……”家入硝子默默的給自己倒了杯酒。
還是這麼欠打啊五條，這不完全沒變嗎，你的心到底蒼老在哪兒啊？
夏油傑直接一拳頭揍了過去，如意料中的一樣，拳頭被迫停在五條悟身前，再難有寸進。
“真粗暴啊，傑，你脾氣越來越差了。”五條悟沒事人一樣嘬著杯子裡的蘇打水，“話說回來，望呢？又去睡覺了嗎？”
家入硝子聞言也關心的看向了夏油傑。
夏油傑臉上的笑容一滯：“嗯。”
近來姜望似乎有功成身退的意圖，以前還經常作為威懾出現，但在夏油傑能熟練應對進入正軌之後，黑眸的盤星教祖就逐漸不怎麼出現了。
姜望恢復了以前和夏油傑的相處模式，可夏油傑並不開心，他更喜歡姜望主導身體的時候，因為他隨時都能感應到姜望的存在。
而如今，夏油傑和姜望說話也會有回應，但姜望說去睡覺的次數增加了，兩人的聯絡頻率也逐漸降低……
夏油傑一點都不喜歡這樣，姜望明明可以完全用他的身份行動……
“那以後我們就挑望醒著的時候再聚一次吧，到時候吃火鍋怎麼樣？望很喜歡口味重的食物，選那種川渝火鍋店如何？”五條悟來了精神，興致勃勃的說道。
夏油傑心中一動，神情緩和不少，他說：“可你不是吃不了辣嗎，難道到時候你看著我們吃？”
五條悟拍著胸口信誓旦旦：“不過辣椒而已，老子的反轉術式可不是擺設！”
家入硝子敲敲桌面：“不要把反轉術式想得那麼萬能啊！”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對，‘捨命陪君子’！”五條悟恍若未聞。
其實根本不會睡著的姜望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上線了。
“太誇張了吧悟，吃頓飯而已，用不著你付出生命的代價。”
五條悟墨鏡下的眼睛頓時一亮：“望，你睡醒了！”
“是啊，剛睡醒就聽到你說傻話。”
“哪裡傻了，我才不傻好嗎！”五條悟不樂意了。
他五條悟大人天下第一大聰明好嗎！
“……傑，你偷偷往他杯子裡倒酒了嗎？”
夏油傑微笑著在心裡回答姜望：“是啊。”
趁大聰明把杯子放下來的時候偷偷往他杯子裡滴了一滴。
“……麻煩了。”姜望忍不住露出了牙疼的表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