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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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同學, 差不多也到吃午飯的時間了，你有什麼想吃的嗎？”
做完任務回來的路上，已經成為夏油傑專屬輔助監督的木村薰一邊開車一邊問。
旁邊副駕駛位的夏油傑半開著車窗透氣, 聞言只說：“前面過了紅綠燈就有賣食物的地方，到那裡把我放下就好。”
“……好吧。夏油同學, 要好好照顧自己啊。”木村薰忍不住多了一句嘴。
夏油傑的變化她算是最清楚的, 人雖然看著還是很溫和穩重, 從不亂來發脾氣，和他的同學比起來非常讓人省心。但實際上他的話越來越少，對很多事情都漠不關心, 做任務時有時候遇到非常氣人的事情也完全不在意……
“謝謝關心, 木村小姐。”夏油傑禮貌的道謝, 然後就不再說話, 直到木村薰停下車，才打了聲招呼後下車離開。
木村薰望著那道走入人群中瘦瘦高高的人影, 明明身處嘈雜熱鬧的人群之中, 夏油傑卻彷彿獨立於人群之外, 孤獨而冷清，外界的一切都無法牽動他的悲喜。
除了工作間的交流外, 木村薰和夏油傑再沒有任何交集，這讓她想幫助狀況眼看著越來越差的夏油傑，也無處下手。
她只能婉轉的告知夏油傑的同學，想讓和夏油傑關係更好的他們幫一幫他, 可是那兩位也忙碌得很, 有心無力。
“感覺前輩他很沒幹勁啊，五條前輩說前輩是苦夏，那就是季節因素了。如果夏天能早點過去就好了，這樣前輩就能早點恢復了。”灰原雄道。
七海建人一怔：“夏油前輩他怎麼了？”
“夏天嘛，辣的比較開胃。”夏油傑如此說道。
看到灰原雄點的食物端上來，夏油傑的眼皮就跳了跳，等他一口餃子就一口米飯真正開吃時，夏油傑受不了的移開了視線。
又想起望了……
夏油傑低頭，夾起一筷子沾滿紅油的麵條吃進嘴裡，三瓶辣醬的辣度對他已經被咒靈玉荼毒的味覺影響微弱，只能嚐到一點點的辣味。
“話說前輩吃的也很少，難怪前輩看起來瘦了好多……七海，你說苦夏有什麼好辦法治療嗎？”
“啊, 是夏油前輩！”
“是你們啊，一起坐吧。”夏油傑對也是風塵僕僕的灰原雄和七海建人邀請道。
過了一會兒，服務員將灰原雄兩人點的餐送了上來，七海建人中規中矩的點了店裡的套餐，米飯味噌湯炸物和醃菜，灰原雄則是一碗蓋飯和一盤餃子。
等餐期間三人聊了聊天，話題很隨便，想起什麼就聊什麼，灰原雄還向夏油傑約了一次特別訓練，夏油傑答應了。
雖然他知道自己的同學是夏油傑的迷弟，很崇拜夏油傑，但這種一聽就是騙人的幌子啊。
服務員送上兩杯冰水，灰原雄好奇的看著夏油傑面前那碗紅通通的拉麵：“前輩很喜歡吃辣嗎？”
霓虹這邊的習慣是把餃子當菜吃，還會用餃子下飯，這讓夏油傑很不習慣，他被姜望影響將這種吃法視為異端，連帶著也對一些“改良”“創新”的中餐很不喜歡。
灰原雄立刻開心的拉著七海建人毫不見外的坐到了夏油傑對面的椅子上。
回到學校後，夏油傑還有事要去校長室那邊一趟，就和灰原雄兩人分開了。
然而，夏油傑最終沒有等到灰原雄再次分來的自制醃菜。
一碗小份的拉麵吃完，夏油傑就有了飽腹感，不準備再吃什麼的他要了杯溫水慢慢喝著，等灰原雄和七海建人吃完後一起回學校。
“一直有啊，我們不是都和前輩們交換了郵箱和網路賬號嗎？”灰原雄理所當然道。
——
灰原雄撓了撓後腦勺：“前輩之前好像挺喜歡我妹妹寄來的自制醃菜，下次再收到的時候就多給前輩分一點，你不介意吧，七海？”
他現在也能體會到為什麼望喜歡吃一些口味很重的食物了，因為根本嘗不出正常食物的味道，食物味道如果不強烈一些，讓越來越遲鈍的味覺反應過來，就毫無進食的感覺。
“原來如此！”灰原雄很信服的恍然大悟，他旁邊的七海建人臉上不動聲色，心裡卻在吐槽灰原雄的好騙程度。
兩人宿舍樓走時，灰原雄突然開口了。
桌上已經擺了三瓶用空的辣醬，才有夏油傑那碗紅得看不見面的拉麵，開胃也不是這種誇張的吃法啊。
“那就這麼說定了！”灰原雄樂呵呵的敲了下拳頭。
到底誰能來拉他一把呢？
以前沒這麼忙的時候夏油傑就經常給低年級的後輩們當陪練，那時候五條悟也會一起。不過相比於夏油傑的正經認真，五條悟就很不走尋常路了，幾乎是在玩後輩們，很不受後輩們歡迎。
面對灰原雄的求助，七海建人面無表情：“不知道。”
灰原家的自制醃菜味道不錯，只是上次好像鹽放多了，齁鹹齁鹹的，沒想到原來夏油前輩口味這麼重。
回去的路上有他在，不能說是歡聲笑語吧，但夏油傑的話也多了一些，人看著有精神了一點。
“你和五條那……也有聯絡？”什麼時候的事啊？灰原的人緣未免也太好了吧。
“……”七海建人早就把五條悟給拉黑了，只留下了郵箱。
他看起來宛若抱住浮木的落水者, 精疲力盡, 已經撐不了多久了啊……
他抬起頭，就看到了兩位低年級的後輩。
他又不是醫生。
七海建人點頭：“嗯。”
“希望夏油前輩能早點振作起來。”
他們三個人接下來都沒事了，難得落得空閒，最近都很忙碌的他們都想休息，也不打算去逛街購物，自然只有回學校了。
飯店裡，正在機械進食的夏油傑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灰原雄人很開朗，也很健談，或者說很擅長捧場，有他在絕不會冷場，這是七海建人最佩服他的一點——就連面對發脾氣的五條悟時，灰原雄也能無視五條悟夾雜了個人極端情緒的垃圾話，順順利利的把話題帶出來轉場。
八月末，因報告事宜返回高專的夏油傑迎來了灰原雄的死訊，以及——
被七海建人極力搶回來，灰原雄只餘上半身的遺體。
眼睛受了傷的七海建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頹然的靠著牆，情緒崩潰聲音嘶啞。
“……可惡！！那可是一級的任務啊！！”
他們兩個都還只是二級的術師，一級的咒靈，還是特殊的產土神信仰，是他們根本無法完成的任務！
夏油傑看著灰原雄傷痕累累的蒼白麵容，心裡一片死寂。
最初得知灰原雄死訊的痛苦與驚愕已經全都消失了，夏油傑現在什麼情緒都沒有。
只是看著灰原雄的遺容，他突然想起了不久前才見過的特級咒術師九十九由基。
那是一位很特立獨行的女性，提出的看法在他人眼裡也許也非常離經叛道，但在當時的夏油傑看來，毫無意趣。
不論是讓全人類都失去咒力還是讓全人類都掌握咒力，都跟他沒關係。
夏油傑不在乎姜望以外的人，他的心很自私，一點都不偉大，更沒有什麼崇高的拯救所有人的理想，懶得去做什麼救世主。
為他的世界帶來色彩與歡笑的是望，好好學習考上好大學有個美滿的人生都是望所樂意看到的，所以他心甘情願為其努力，和望在一起一直幸福下去，與其他人有什麼關係？
可現在……
又是非術師、那群猴子啊……
望因為盤星教僱傭的伏黑甚爾受傷，至今杳無音訊。
灰原因為山村愚民的信仰，死無全屍。
下次，又該是誰被猴子們害得喪命呢？
夏油傑放下了白布，蓋住灰原雄的遺體，臨走前，安慰七海建人。
“七海，節哀。”
他的平靜與高高在上刺激到了剛失去同伴的七海建人。
頓時，七海建人激動的質問他：“前輩一點都不傷心嗎？出發前灰原還在擔心苦夏的你，他還給家裡打了電話，讓家裡多寄一些醃菜要送給你！”
“可前輩你現在……”
“七海，與其在這裡傷心，不如去想如何為灰原復仇啊。”夏油傑的聲音平靜，卻讓人心中忽然一涼。
“就算不能親自動手，咒術師也有很多辦法的不是嗎？讓他們迴歸信仰的神明懷抱之中，沐浴神恩，好好享受神的恩賜。”
“……”
看不見夏油傑神色的七海建人重重嚥了口唾沫，才出聲：“抱歉，我剛才……失態了。”
夏油傑跟著說：“嗯，我剛才也是說笑的。”
“好好休息吧七海，任務已經交給悟了。”
他開啟停屍間的門，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
九月初，夏油傑因任務前往一座位於山腳下的偏僻村落。
於村中荒廢的屋舍中發現了一對被囚於籠中的女孩。
引路的村人指其為“怪物”、“帶來不幸的妖怪”，而兩個女孩骨瘦如柴，衣著殘破，滿身傷痕。
夏油傑面帶微笑，將兩位引路的村人帶離，以需要更進一步調查為由，在村中借宿一晚。
當晚天降大雨，夏油傑深夜前往關押兩個女孩的屋舍，救出兩個女孩後，帶著女孩們進山。
女孩們依靠著毛絨絨的羊駝，頭頂還有咒靈擋雨。
她們目不轉睛的看著夏油傑指揮著村民看不見、但她們能看見的怪物們忙碌，淺發的女孩大著膽子詢問：“夏油大人，您要做什麼？”
“我們可以幫忙嗎？”
夏油傑反問她們：“菜菜子，聽說過泥石流嗎？”
“在山區因為暴雨、暴雪等自然災害引發的山體滑坡，並攜帶打量泥沙與石塊的特殊洪流。”
“裹挾了大量泥沙石塊的泥石流能量大、破壞力強，泥石流流經的地方建築物和樹木都會被摧毀，被淹沒的人員難以自救，生還率很小哦。”
“還有一點，因為不久前這裡的地震，剛好讓山體結構發生了一些變化，再加上今晚的大雨……你們覺不覺得，這是上天的安排呢？”
“之後要牢牢記住哦，美美子菜菜子。”
“正如上天安排你們受苦一樣，他們被懲罰也是上天的安排。”
夏油傑對著兩個眼睛發亮的女孩溫柔一笑。
“這是他們的報應。”
夏油傑不會親手殺這些猴子的，那隻會弄髒了他的手。
不然望醒來會難過的，不過沒關係，他會讓望看清猴子們的真面孔的。
“而我，只是半夜偷偷救了你們趁夜離開，我們什麼都沒做哦。”
夏油傑伸手，將兩個女孩都抱起來放到虹龍身上，他收回了其他咒，也跳了上去，虹龍載著三個人衝上天空，
然後，下方的山體就發出一聲悶響，傾盆大雨中，一道來勢洶洶的泥漿大河從半山腰噴湧而下！
幾乎完全沒遇到阻礙，泥石流一路裹挾著衝倒的樹木土塊，攜帶著一往無前的可怕之勢直衝山下。
山腳下的村落遭了殃，不少被山中異響驚醒的人剛開啟燈，房屋就已經被泥石流沖垮，人也被捲入泥石流之中，還有更多是在睡夢中被泥石流吞噬，連掙扎都沒能來得及……
夏油傑撐起一把傘，為目不轉睛看著下方慘狀的女孩們遮雨，他嘴角擒著笑，眼中卻沒有一絲笑意，只是平靜而漠然的看著下方的一切。
猴子們的悲喜，與我何干？
“傑！是不是好久不見了，你想我沒有啊？”
腦中突然響起了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夏油傑怔在當場，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可下一秒，姜望就透過夏油傑的眼睛看到了下方發生的慘劇。
“這是……泥石流？！”
“傑，快聯絡警察醫院消防隊救人！！”
果然是望啊，不是他的幻想……
“望，真的是你……你終於醒了！”
“我好想你，已經一年多了，我真的好想好想你，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夏油傑激動的聲音都啞了，聲線都在顫唞。
“什麼？已經一年了？！我竟然睡了這麼久？不對，傑，快打電話救人啊，泥石流很危險的！”姜望有些傻眼，他剛從無盡的苦難輪迴中掙扎出來，還以為只過去了幾天，沒想到都過去一年了。
怪不得傑會這麼激動，這次恐怕嚇壞他了。
姜望正想著待會兒夏油傑報完警後怎麼安慰他，就聽夏油傑哽咽著對他說：“望，泥石流是我做的，你會不會怪我？”
“……”姜望一愣，第一反應就是——
“你為什麼這麼做？”
夏油傑知道，姜望只是在詢問他原因，所以他就老老實實的將事情經過都講了出來，包括他是怎麼算計著為自己脫罪的。
“我明白了。”
“傑，現在報警。”
姜望很冷靜的替他分析：“以咒術師的體質，你帶她們離開後不可能不會發現泥石流的動靜，不報警反而不正常。”
“然後呢，我該怎麼做？”夏油傑完全沒有異議，也沒有兵不血刃埋葬一村人的狠辣，很乖巧的詢問姜望。
“發生泥石流了，雨下的還很大，你怕接下來還會出事，就先帶著兩個生病的孩子走了。”
“望，接下來沒了嗎？”
“嗯，沒了。山上有你的咒靈殘穢是因為搜尋這個村子裡出沒的咒靈，你走在前，泥石流發生在後，哪個正常的咒術師會責怪你沒有返回去救普通人呢？”
“而在普通人的世界裡，搶險救災是專業救援隊的事，我們不要留在這裡添亂了。”姜望平靜的說道。
“好，望，我都聽你的。”夏油傑滿足的笑著，拿出了手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