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餅,熱氣騰騰的燒餅,”

“糖葫蘆,酸甜可口的糖葫蘆,”

“羊湯,好喝的羊湯……”

“客官買報紙嗎?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

古水鎮大街,熱鬧非凡,雖沒有金陵的繁華,可如此場景,足以稱的上安居樂業。

大街上,也沒發現什麼欺男霸女的事情。都是鄉里鄉親的,最多有兩個捕快衙役,吃飯不給錢。

那些老闆也沒什麼厭惡的表情,反而滿面笑容的給衙役捕快,包上一些東西打包帶走。

怎麼看,這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縣城,很難想象這裡會出現什麼能引起朱橚朱標關注之事。

“我去哪裡找線索呢?總不至於我這個皇孫出馬,就抓幾個吃白食兒的蛀蟲吧?就算他們頂頭的縣尉有貪腐,一年灰色收入有一百兩嗎?”

朱雄英頭大,他也清楚,真相不會擺在明面上,他一眼就能看到。若想找到真相,他得根據線索抽絲剝繭,將表面的屏障剝離之後,黑暗才會湧現出來。

想了想,朱雄英走進一間小酒館。

“小二,來點好酒好菜,”他扔給小二一錠銀子,提出一個另外的要求。

“不忙的話,等會陪我吃兩口,我有一些問題問你。”

小二摸摸手裡的銀子雙眼放光,偷偷估摸一下銀子重量,除去酒菜錢大概有三兩銀子的餘頭,立馬笑容滿臉。

“爺,您儘管吩咐,小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小二高喝一聲,讓其餘跑堂給朱雄英上菜之後,半彎著腰,一臉笑容的聽著朱雄英的問題。

朱雄英開門見山。“這幾年你們古水鎮有沒有一些奇怪的事兒?我這人就喜歡一個稀奇,你要是能滿足我的好奇心,我還有賞賜。”

“奇怪的事兒您指什麼?”小二有些不懂,他長這麼大,還沒遇到過這樣的事。

朱雄英給小二提示。“就是那種十幾年遇不到的,特別稀奇的事兒,最好是那種你印象深刻,一輩子忘不了的那種。”

要說這個,小二立馬明白了。

“我一輩子忘不了的就是今天,光打賞我就賺了一個月工錢。爺您這麼小,出手還那麼闊,像您這麼大方的人,別說十年了,百年都遇不上一次。”

朱雄英沉默了,這一刻他甚至有把三兩銀子從小二手裡搶過來的衝動。

我問的是這個嗎?我向你打聽稀罕事兒,最後稀罕事兒是我?

小二看朱雄英臉色不善,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輕輕朝臉上扇了扇,生怕朱雄英把銀子搶回去。

“爺,你問咱們縣上的稀罕事兒吧,那你算問對人了,我從小在縣裡長大,縣裡的事兒我全都清楚。”

小二開始一個個數。

“縣東頭的孫寡婦,男人死了五年,卻意外懷孕。跳大神的說那是他男人還陽,不忍孫寡婦太孤單,陰鬼上身,為的就是傳續香火。我卻知道孫寡婦和跳大神的兒子有一腿,孫寡婦懷的是跳大神的孫子。”

“縣城的怡紅院最近來了一個頭牌,美若天仙,過夜費高達百兩銀子。我卻知道那頭牌有狐臭,就是在省城燻到了貴客,這才搬來咱們這個小地方。”

“孫記酒館的酒您別去喝,他們每日凌晨偷偷往酒裡兌水。”

“王家裁縫鋪的小媳婦最俏,那面板嫩的,比最好的絲綢都滑。”

“槐花衚衕第三戶右邊牆上第六塊磚能抽下來,每月十五,從那個磚洞裡能看見小媳婦洗澡……”

“……”

朱雄英臉色越來越黑,越來越黑,又氣又好笑。

要說這小二說的好,胡說八道,隨便亂扯,連他麼寡婦懷孕都算稀罕事兒,對他一點用處都沒有。

要說小二說的不好,

人家連從哪偷看小媳婦洗澡都願意分享,足見他用心。

朱雄英長嘆一口氣,從懷裡取出一小錠銀子,拍在桌子上。

“再給你一個機會,給小爺說說你們縣河道上的事兒,要是說的不好,給爺換個人來說,這銀子你就別想要了。”

“誒呦,爺,您這不是要我命嗎?您問什麼小的不知道,小的可以給您去打聽啊。把銀子給別人,那不是從小的身上剜肉嗎?”

小二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生怕得不到朱雄英的賞賜。

拍著胸脯,指天發誓,一定滿足朱雄英的需求。他要是讓朱雄英不滿意,就讓朱雄英抽他。

朱雄英直奔主題。“聽說你們河道上經常出事兒?年年決堤年年修?這裡面有什麼蹊蹺沒有?你聽沒聽過什麼小道訊息?”

小二稀奇。“爺,您這麼小,不關心吃喝玩樂,關心河道幹啥?喜歡釣魚?”

朱雄英黑臉。“我家裡做河道生意的,聽說這裡有銀子賺,打聽打聽。”

小二疑惑。“您這麼小就出來賺錢了?你爹呢?”

朱雄英繼續黑臉,“死了,嘴太臭被人砍死了。”

小二納悶。“那家裡就沒個親戚幫襯?你沒有叔叔?”

朱雄英抓狂,“我叔比我爹嘴還臭,死的老慘了,五馬分屍!”

小二替朱雄英惋惜,“呦……那你太可憐了,這麼小就出來做生意,太辛苦了。”

朱雄英長吸一口氣,再鬆氣,再吸一口氣,再鬆氣,來來回回深呼吸十幾次,強壓下撕爛小二那張碎嘴的衝動。

“你到底知不知道,知道就說,不知道就換人,真當小爺來跟你聊天來了?小爺有功夫給你耽擱?”

朱雄英算是看出來了,就不能給某些人好臉色,要不然,指不定得花多少功夫呢,說不定等小二說到重點,半個月都過去了。

小二一愣,連忙轉回話題,開始說正事。

“想做河道生意,你得找奎五爺,咱們縣這一段河道,全是奎五爺在幹。奎五爺人稱河龍王,不論修河還是漕運,找他準沒錯。”

朱雄英納悶。“奎五爺什麼背景?怎麼這麼手眼通天?”

小二得意洋洋。“您要是問別人,別人還不清楚。可正巧我姐夫在奎五爺手下做事兒,這裡面的事兒門清……”

經過小二的介紹,朱雄英對奎五爺有些瞭解。

奎五爺手下有一幫苦力,平時幹著漕運的活,一個偶然的機會,結實了都水分司主事範統,接下古水縣修河的生意。

要說這古水縣河堤年年修年年壞,還真不是有人搗鬼,而是這裡特殊的地理條件。

都水司管理天下河道,可想比其他來講,他們更側重於漕運順利。

古水縣外的河連通上游一個大水庫,因為某些原因,古水縣承擔了原來兩三倍的洩洪壓力,成為水庫減壓的重要手段。

雨水沒那麼多還好,有水庫蓄水,古水縣河流壓力沒那麼大。一旦雨水過多,水庫放閘。奔騰的河流難免沖壞幾處河堤。

每逢陰雨連天,奎五爺總是帶領弟兄們堅守在河堤第一線。

年年出問題年年修,正因為奎五爺的不斷查漏補缺,古水縣才沒出什麼大問題。

“為什麼古水縣河堤不加高加固?我聽說今年洪水把糧食都給泡了。趁枯水期加高加固一下,想必就沒有這種慘事了吧?”朱雄英提問。

小二笑道。“不是不想加高加固,而是沒必要,再過一段時間,其他方向的新河道就會挖好了,到時候洩洪壓力沒那麼大,古水縣外的河堤,足夠用了。”

朱雄英不肯放棄,“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特殊隱情?年年修河堤豈不是可以年年賺錢?”

小二瞪眼。“客官你的意思,是懷疑這裡面有貪腐?”

朱雄英壓給聲音,裝作怕人知道的樣子。“小二,你要知道,儘管給我說,我要是能拉到生意,絕不會虧待你。”

小二哈哈大笑,“客官,你想多了,貪朝廷的錢根本不可能,先不說朝廷有法度,陛下最恨貪官,光是這條件,都不符合。”

“現在朝廷裡出了一個審計什麼部?每年修河道,朝廷只撥下一點點銀子。分到古水縣這裡,根本不夠每年修河用的,大部分的款項,得縣丞向縣裡的各大鄉紳募捐。”

“光我知道的,奎五爺去年的工錢還沒結清呢,幾個月前,奎五爺堵著縣衙要賬,直接把縣令氣病了仨月。”

朱雄英這才點點頭,打消了對河道的懷疑。

以現在的情況來看,修河還真沒什麼問題。不過是事情趕巧了,碰到特殊的情況。

他就知道,朱橚朱標不可能給他這麼簡單的目標。

修河這事兒就是他們給他設計的陷阱,就等著他來跳。

朱雄英有些失望。河道年年壞年年修,相對於其他情報而言,是最有可能產生貪腐的地方。

他還想著能抓到一條大魚呢,沒想到竟然是空歡喜一場。

朱雄英把手裡的銀子扔給小二,等菜上齊了簡單吃上幾口,離開了酒樓。

河道的事兒算是搞清楚了,回頭再讓朱橚幫忙查一份兒,都水司給古水縣分的修河額度,如果數額不多,就沒什麼問題了。

下一步,他準備查查縣裡遭遇洪澇不報災的事兒,細細想來,這件事兒總是透漏著一絲稀奇。

按道理來講,遭遇洪災,是少有的向朝廷套取賑災款,請求朝廷減免賦稅的理由。

若是換一個貪官碰到這種機會,他們敲鑼打鼓等著發財。或是貪汙賑災款,或是勾結商人奇貨可居,只要心黑一點,隨隨便便就是大把大把的銀子。

可古水縣竟然不要這些到手的銀子,反而不知想了什麼辦法將這件事兒壓了下來。

這件事兒,怎麼想怎麼奇怪。

朱橚帶著侍衛助手,騎著快馬直奔受災最嚴重的村子。

據小二那裡打聽到的訊息,今年水災,桃花村離決口河堤處最近,洪澇最厲害的時候,整個桃花村的水能有一人深。

全村的土地都被洪水淹沒,全村上下幾千畝地顆粒無收,將近一半的房租在那場洪水裡倒塌,唯一可以慶幸的是,奎五爺派人通知的及時,整個村子早早轉移到高處,無人傷亡。

朱雄英帶著一群人快馬加鞭來到桃花村,放眼望去,簡直觸目驚心。

只見整個村落到處都是泥濘的土地,不少房子已經倒塌,孤零零的圓木和凌亂的茅草,似乎宣告著曾經房子的模樣。

村前面一片土地上,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一群百姓圍在一起做飯,幾根木頭隨意搭建的簡易爐灶,潮溼的木柴怎麼也點不著的滾滾濃煙,幾個差不多大的小蘿蔔頭,眼巴巴的看著鍋裡的食物。幾個婦女抄起擀麵杖哄趕孩子,卻偷偷趁別人不注意,從大鍋裡撈出一塊兒食物,飛速的塞進小孩兒的口中。

朱雄英徹底繃不住了,眼眶瞬間就紅了,他只聽朱橚朱標給他當故事講過災禍後的慘狀。什麼餓殍千里,易子而食不過是書中的成語,他沒什麼概念。

哪怕他已經努力發揮自己的想象力,想象書中那般地獄場景。也不及親眼看見對他心靈的撞擊。

這一瞬間,他甚至已經恨上了這裡的官員,為什麼明知有災害還要隱瞞?他們為什麼眼睜睜看著這樣的慘狀發生而無動於衷?

要說前幾年大明百廢待興,災禍若是很大,朝廷也許有心無力。

可這幾年,朱橚各種點子致使大明快速發展,別的不說,賑災的糧食還是不缺的。

朱橚調海船海外購買糧食充當軍糧,朱元璋私庫裡的銀子堆積如山。

若是有人替災民說句話,調來足夠的糧食,提供一片可以遮身的場所,舉手之勞。

朱雄英暗暗發誓,用他所有的能力要給災民一個公道,身為大明皇孫,他不允許大明出現這等悽慘形象。

所有的孩子應該像他一樣,幸福的笑著,而不是吃口飯都得眼巴巴看著,只能趁別人不注意,祈求母親塞上一點兒。

朱雄英正流淚著,耳邊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問候。

“娃子,你誰家的?站在這兒哭啥?誰欺負你了?”

朱雄英淚流滿面。“老爺爺,沒人欺負我,我就是看見那群跟我一樣大的孩子眼巴巴看著鍋裡的食物,我難受!”

中氣十足的聲音又傳來,這次帶點詫異。

“他們看著鍋,你難受啥?今天村裡殺豬宰羊,他們聞見肉味,饞的慌。咋滴?你也饞了?你也想吃?”

朱雄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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