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賀錦兮正在確認眼下物資還能支撐幾天,便見師爺急匆匆跑來。

“可是病人又出了什麼事?”賀錦兮揉了揉額頭,略帶疲憊地問道。

師爺心有不忍,卻還是開了口:“病人們喝了司命開的藥方,病情稍緩,只是現在沒人照料。”

賀錦兮看向他:“招的看護呢?”

師爺搖頭:“也不知道誰傳的謠言,說咱們的油布衣和麵巾只能撐兩天,接下來會讓他們穿舊的油布衣,大家生怕舊的油布衣有問題,無法保障自己的安全,正聚在營地前,準備領了工錢回家。”

賀錦兮心頭一凌,當下起身前去檢視。

事實上,先前的一番措施雖然暫時穩住了大局,疫情卻不容樂觀。

北城百姓三萬餘人,感染時疫一萬有餘,這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數字。而符合看護標準的百姓卻不過兩千人,哪怕是加上了封家和北城官府的所有人手,依舊是個不小的壓力。

更何況這些人當中,也不是所有人都在營地看護,有一部分人要保障眾人的衣食,另一部分人要負責防護的藥物和衣物等事務。

也正因如此,營地的困境便逐漸顯露出來。

最首要的防護物資。

眾所周知,防護的油布衣與油布面巾,是進入營地的安全保障,賀錦兮也下了令,沒有將全身包得嚴實,便不能進入營地,可如今此類物資日漸匱乏,這就會限制進入營地的看護人數量。萬一有一天東西不足,官府強制讓他們進去,那怎麼辦呢!

誰都想保證自己的安全,誰都不想白白送死。

如今,油布衣雖然短缺,但要撐幾日卻無問題,是誰在這裡散佈謠言?

正如師爺所言,領工錢的房子前排起長隊,而封家和官府的人也因為百姓們的動靜無心看護,營地的門口沸沸揚揚,也引起了病人們的注意。待聽明原委,他們也跟著惶惶不安。

賀錦兮一出現,便引起眾人的注意。

“司命夫人,您可算來了!”甲乙兩名營長見到賀錦兮,如獲救星,同時上來訴苦。

“也不知誰胡言亂語,說眼下穿的油布服已經是舊的,不管我們怎麼說,他們都不相信。”

“方才領了工錢的人都離開了,現在大家都不敢踏入營地,生怕被傳染,就算允了他們會提高工錢,依舊無用,眼下營地裡那麼多病人,這可如何是好!”

賀錦兮在路上已經聽明瞭情況,她揮了揮手,制止他們的哭訴,因為已經有百姓聽見了。

待他們停下,便有人忍不住出聲。

“工錢再高,也得有命花啊!”

“走或者留,是我們的自由,這可是司命夫人先前答應過的。”

“你們開始說了,要保證我們的安全,現在保證不了,還不讓人走嗎?”

甲營營長臉上已經有了怒意:“你們說得事不關己,可裡頭的病人,不僅有你們的親人,還有朋友和師長啊!”

話一出口,便有人反駁道:“這不是有官府看著嗎?先前司命夫人也說了,只要住進了營地,就一定有人照顧,我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對不對!”

甲營營長還要再開口,卻被賀錦兮抬手製止,她循著聲音,走到方才開口的人面前。

這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一雙眼睛流裡流氣,見到賀錦兮靠近,有些心虛地往後縮了縮,又立刻挺直了胸膛說道:“司命夫人,你這麼凶地瞪著我幹嘛?難道還不讓人說實話了?”

“你說得很對。”賀錦兮點了點頭,微笑著朝身側的人招了招手,說道,“來,查查他的來歷,看看營地裡可有他的親人朋友。”

為了便於管理,每一個進入營地的人要做一個詳細的登記,並領取一個號碼牌。官府拿著這些登記再與官籍上的記載對應,只要報上名字和號碼,便能在第一時間找到這人生平的所有關係。

聽到賀錦兮要調自己的記錄,年輕人當即嚷嚷起來:“司命夫人,你為了阻止我離開,竟然用我的家人威脅我!”

話一出口,排隊的百姓臉色登時一白。平頭百姓哪裡敢和官府衙門作對,當下就有人害怕地退出了隊伍。

這一下,年輕人更有話說:“哈,諸位看到了吧,這就是我們司命夫人的本事,平日裡在司命身邊郎情妾意好不快活,遇事了,就只會仗勢欺人!”

“你能如此放心地將家人託付給我們,我們自然不敢讓你失望,一定要將你的家人格外照顧,方能不辜負你對官府的信任。”賀錦兮說道,“諸位也可放心,不論你們是否在營地,官府都會保障你們家人的安全。”

年輕人嗤了一聲:“司命夫人話說得倒是好聽,誰知道我們走了之後,你們會不會對我們心存怨恨,讓我們承受喪親之痛,反正你這麼一說,我是不敢走了。行了,我重新回營地幹活去。說不定過沒多久,我也染了時疫,舒舒服服躺在屋子裡,等你們來照顧。”

此話一出口,在場眾人都變了臉色。

在營地做事這麼長時間,大家對時疫病發的痛苦十分清楚,若是染了病,那真真是求救無門,只能煎熬而死。

“司命夫人,他的記錄已經取來了!”捕快在此時跑回來,翻開其中一頁,送到賀錦兮面前,又用兇狠的目光瞪著年輕人說道,“此人叫張三石,是城內的二流子,整日裡偷雞摸狗,吃喝嫖賭,無所不會,吃了三次牢房,唯一的親爹去年去世了……”

“原來張小哥在營地裡沒有親人,唉,我倒是白操心了。”賀錦兮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不過是掠過一眼,張三石卻忍不住打哆嗦,他硬著頭皮說道:“沒有親人怎麼了?我就不能為鄉親們擔心?我爹去世後,他們就像家人一樣照顧我,我就不能為他們操點心?”

“呸!”站在不遠處的中年婦女衝過來對著他就是一口口水,“張三石,你這是貓哭耗子!你親爹是被你氣死的,當你的家人,呸,我們可不想要這種福氣!”

“四嬸,你對我有偏見,經過這次時疫,我已經改過自新了,你得給我重新做人的機會!”張三石立刻為自己辯解。

一名中年男子忍不住站出來:“你爹死的時候,你也說了要改過自新,結果呢?吃喝嫖賭,無所不精,還欠下一屁股債,連祖屋都賣了。”

“周叔,我要是不想改過自新,就不會來營地幫忙,更不可能領工錢了!”張三石舉起自己手中的牌子做證明。

一名年輕男子被氣笑了:“做工?你每日上工之後,便找藉口,不是說去茅房,就是回去拿個東西,我和你一塊兒負責的事情,最終都是我一個人完成,你還好意思領工錢!”

有人起了頭,控訴的聲音便停不下來了。

張三石不甘心被唾沫淹死,排開眾人跳到了凳子上喊道:“你們自己都貪生怕死,聽說油布衣不夠了,都嚇得來辭工,竟好意思說起我的不是!”

方才那中年男子一把將他拽下來,指著他的鼻子罵道:“自己不是東西,就把別人也往壞了想!我告訴你!我雖然想離開,卻不是怕死,而是因為我的能力有限,與其佔用一套油布衣,不如將它留給能力更強的人使用,我也想好了,離開之後也不去別的地方,就去山上砍柴送來,出一份力!”

“不錯,我早已經到後廚報了名,從營地出來後,便是打算幫著準備飯菜的。”

“重要的事情做不好,我也不敢佔用寶貴的衣服,只要能出一份力,我會留在營地一直到最後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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