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對我一見傾心!
封家的丫鬟和小廝多,自然事情也多,她連吃飯行事都有人尾隨和伺候,加之那個黑影一直呆在身邊,賀錦兮等到夜深人靜,才有了放鬆的機會,然而她還沒躺下,就聽到一道輕微的笛聲。
賀錦兮的神色一沉,確定下人們都已經離開,便從窗戶出了房門,踩著月色,憑著微弱的記憶跳下封府高高的圍牆,才落腳,就看到遠處樹下立著一道熟悉的身影。
賀錦兮的笑容凝結,隨著那道身影前行,最終在一處小樹林外停了下來。
一名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佇立在林間,身姿挺拔,溫潤儒雅,只有賀錦兮知道此人有多麼冷酷無情,哪怕自己是這個人的親生女兒。
“你是不是想著找機會溜走?你暫時不能離開封家。”這是他的第一句話。
“你讓我辦的事,我已經辦了。現在事情成了,我自然要離開這裡。難不成真的和封常棣成親?”賀錦兮反問。
“為什麼不?”李閒庭語氣溫和,“封常棣是封家當代司命,家世、相貌、才學樣樣出眾,你嫁給他並不吃虧。”
賀錦兮唇角上揚,語氣卻極盡諷刺。
“從小到大,你沒養過我一天,現在倒是來對我的終生大事指手畫腳了?你有這個資格嗎?李、姑、爺!”
沒錯,封家唯一知道她身份的,就是這位李姑爺李閒庭。
李閒庭是她的生父,但卻從未照顧她一天。
當她還在孃親的肚子裡,就被他拋棄了。
之後,他入贅了封家,憑藉著手段扶搖直上。
李閒庭臉色蒼白了一瞬,背在身後的手重重握了兩下,沉聲道:“眼下是封常棣不讓你走。”
“我可以逃,現在不就出來了麼?怎麼?你還想抓我回去?有本事你盯我十二個時辰。”從她一出府門就被李閒庭逮個正著可知他一直盯著她。
“我要你留下!”他的態度依然堅決。
賀錦兮挑了挑眉,氣極反笑:“留下?那到時候,你是該叫我女兒呢?還是要叫我外甥媳婦??”
李閒庭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賀錦兮覺察到了他情緒不對,也不想再刺激他了。
畢竟,他還有用,將他得罪個徹底,對她沒好處。
半晌,她問道:“是你讓封常棣選我的嗎?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沒這個能耐讓他選你,這應該是他自己的決定。”李閒庭緩緩說道:“封常棣醫術高超,你的病只有他能看,如果他都治不好,普天之下就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治好你了。為了你自己,你也得留下。當然,這也是我要求你的第二件事。”
“我這病本就是無藥可治,無人可醫。你到底是想讓封常棣給我看病,還是有其他圖謀?比如,幫你鋪平你在封家的路”賀錦兮本不想再刺激他,但見他說得言辭鑿鑿,又忍不住譏諷道,“我娘臨終前讓我為你做三件事,是為了還你當年的生身之恩。你卻把它變成功利的令牌,可真是好夫君、好父親。”
李閒庭沒有理會她的話:“第一件事,參加比藝招親,第二件事,嫁給封常棣。”
賀錦兮心頭的失望愈加濃烈,她拍著手,冷笑道:“不愧是拋妻棄女的李姑爺,是你乾的事!”
“左右你也沒幾天活頭了,就當是還了生身之恩,一箭雙鵰。”李閒庭說道。
賀錦兮怒道,“李閒庭,你跟封常棣到底多大的仇啊?竟然想讓他當鰥夫!”
“就是因為你身上的毒,我才——”話說到一半,李閒庭倏地頓住,沉默片刻才又道,“如果你同意,我可以在你成親一個月後,將你孃的半塊玉佩還給你!”
賀錦兮的孃親是孤兒,那半塊雙鳳玉佩是唯一能證明孃親身份的東西,在與李閒庭成親後,便當作信物給了他,直到他拋妻棄女,成為封秀雪的上門女婿,都沒有歸還。
拿回雙鳳玉佩與她同葬,是孃親的遺願。
賀錦兮咬了咬牙:“你記著,第一件是讓我參加招親大會,第二件是讓我嫁給封常棣,還剩一件。除此之外我就不欠你任何東西。”
李閒庭閉了閉眼:“……當然。”
賀錦兮拂袖而去,再沒回頭。
哼,就算李閒庭不留她,她也會留在封家。
她來封家可不是真的只是為了幫李閒庭完成三件事,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她去做。
那就是查毒藥材。
為了方便進入封家,也為了有人照應,師父便想到了她的生父李閒庭。
為此,師父故意讓李閒庭得知她病重的訊息。
而李閒庭自然“心疼”她這個女兒,想方設法讓她進入封家,找封常棣給她看病。這不,恰逢封家為封常棣招親,他便讓賀錦兮藉此參加比藝。只要嫁給封常棣,她的病就有救了。
一旦她藉著李閒庭的手進入封家,就顯得順理成章,而李閒庭也會暗中幫她打掩護。
可現在看來,師父到底是高看了他這個便宜父親。
他根本不是心疼她這個女兒,而是她這個便宜父親想借著她這層關係,幫他這個贅婿在封家爭權奪利罷了。
既然如此,那就相互利用吧。
*
賀錦兮一邊想,一邊走,等反應過來之後,發現自己似乎遇到了一件鬱結的事。
她……找不到她的房了!
封家乃是望族,家大宅大,一進門就像在走迷宮,賀錦兮只能憑著印象往前,拐著拐著,就迷了路。
此刻,她便立在一處院子前,看著上頭的“小後院”三個字,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問一問。
然而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要是一問,必然會被封常棣發現,萬一他懷疑她要逃婚……當然之前的她的確是有這個打算,但她現在已經回頭了,只是好半天沒游到岸上就是了。
“啊!”
“啊!”
就在賀錦兮猶豫時,院子的大門被人開啟了,有人探出了半個身子。
對方是個大約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長得瘦巴巴的,可是一雙眼睛透著機靈的光。
見到她嚇得叫了一聲。
而賀錦兮也被他的叫聲嚇了一跳。
“你是誰?”對方警剔地盯著她。
“我……”賀錦兮猶豫了一下,“我是府裡新來的丫鬟,這會兒迷路了!”
對方打量了她一眼:“騙子!不老實!”
賀錦兮:“……”她的演技這麼差嗎?才開口就被識破了!
城裡人真是太厲害了!
她只能承認:“其實我是……”
不料對方搶先一步接了話頭:“你也是來找司命求治病的吧!”
賀錦兮:“???”
對方把門一開:“同是天涯淪落人,進來進來,還有空房!”
“大哥,這是?”賀錦兮不敢動。
這人太自來熟了,賀錦兮自然而然的提起了戒備心。
但經過她的一番觀察後,賀錦兮便放鬆了警惕。
此人雖是武人,但從他的身形可以判斷,並非是高手。
“別裝了,封家的下人都穿著統一服飾,你穿的什麼?”話落,對方利索地把門一開:“趕緊進來!”
賀錦兮一臉霧水地跟著對方進了屋,然後,她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只見院子裡站著四五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他們做的事情卻……有點怪。
比如門口那位大姐,正拿著針不停扎面前的紙人。
又比如樹下那位中年大叔,正拿著竹筒和燈摺子燒來燒去。
再比如在右上角那個徐娘半老的大嬸,正拿著一根棍子用力地攪著一個大缸,大缸裡那黃澄澄,臭燻燻的分明就是……
還有左上角那位美麗小姐姐更不得了!竟然拿著大刀雕竹子……
至於旁邊那個已經斷胳膊少腿的木頭人,一看就是眼前這位肌肉發達的的大哥的練手之物,別問她為什麼知道他肌肉發達,問就是他脫光了……
眼前的一幕,看得賀錦兮嘴角一陣抽搐。
她艱難地嚥了口水,不敢將“雜耍團”三個字說出口。
畢竟,他們看起來都挺兇悍的。
要是她說了不該說的話,恐怕這輩子也別想開口了。
“這位大哥,你們這是在幹嘛?”不懂就問是賀錦兮的好習慣。
“當然是練習本領,打敗封常棣!”
賀錦兮駭然:“這位大哥……”
“別這位大哥了,我姓唐,名三刀!大家都叫我刀郎!”
賀錦兮:“……”
很快,賀錦兮就在試探中確認了眾人身份。
原來這群人都是來封家求醫的。
有人是因為自己得了重病,有人是為僱主而來。
封常棣年少成名之後,醫術日漸精湛,不論任何疑難雜病,到他這裡就變成了尋常小病。因他醫術高明,被人稱作醫仙下凡。
原本大家都以為,自己的病讓封常棣看一眼就行了,誰知一年前,封常棣雲遊四海回來之後,卻不肯替他們問診。後來經過他們四方打聽後方知,封家有一個規矩,那就是封家司命一次只能為一人診治,直到此人痊癒後,才可接第二位病人。而封常棣現在的病人是他的親哥哥封常景,棘手的是封常景患了疑難雜症,就連封常棣也顯得束手無策,最終被拖在了此病中。
雖不知道封常棣何時能治好封常景,大家又不想半途而廢,只能守著院子排起了隊。
“封家居然有這種規矩?”賀錦兮蹙眉,忍不住道,“醫者仁心,若是有能力,就該行醫問世,這封家人怎得這般迂腐。”
“可不是!”唐三刀痛心疾首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封家這做法這未兔也太不近人情了!”
望著他們一臉憤慨的模樣,賀錦兮心裡卻起了懷疑。
封常棣只因為一個規矩,就將一群來歷不明的人留在了後院,這未免也太蹊蹺了。賀錦兮擔心他們也是封常棣的手下,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實情況。
為此,她咬了咬牙,繼續裝出懵懂的樣子。
賀錦兮點頭地認同,好奇地問道:“但是這些和你們練的有什麼關係?”
“唉,我們在這兒排了三個月隊後,終於等不及了,於是聯合起來找他坑議,你猜猜司命怎麼說?”唐三刀頓了頓,沒等賀錦兮說話,他又繼續道,”他就丟給我一個藥譜,說什麼如果我能採夠了這裡面的所有藥,他就考慮給我治病。他們也一樣……”
唐三刀兀自說著,指了指院子裡的人:“有的得到了針灸譜,有的拿到了推拿術,有的被安排了雕花教材……司命說,也不用我們樣樣通,只要這一樣贏了他,他馬上給我們看病!”
賀錦兮被他繞暈了:“那封家不是有家規嗎?”
“封家家規也說了,司命是能者居之!若是司命被人打敗,就得讓賢!他不當司命了,不就可以給咱們看病了!”唐三刀說完,再次看向她,臉上有著同款好奇,“你呢?你要用什麼打敗司命?”
打敗司命?大哥你可真敢講!
賀錦兮想了想,說:“我已經把封常棣懲服了!”
“啊!你怎麼懲服的?”唐三刀大驚。
其他人聽罷,像是聽到了什麼驚天駭聞,齊齊地轉過頭來。
被這麼多人盯著看,賀錦兮渾身不自在。
半晌,她挺直了腰桿,理直氣壯:“用美貌,他對我一見傾心!”
話音落定,場內一片沉寂。
數息之後,大家哈哈大笑。
“老妹呀,你也是真敢想!”唐三刀用看智障的眼神看著她,“你要是懲服了他,就不會到這兒來了!趕緊回去洗洗睡吧!”
“你們不信呀!”賀錦兮笑了,“我也不信。”
但偏偏,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