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
這日一早,雲苓自己給自己梳妝打扮完,門外迎親的車輛已經恭候多時了。
戴上鳳冠,蓋上蓋頭,出了家門,這女人的上半生就算完了。
下半生為人妻子,還不知道要面對什麼,她的將來充滿了未知。
她敲了敲隔壁房門作最後的告別,爹昨晚對著孃的牌位坐了一夜,到現在還不願出來。
她知道老爹是不忍心看她出嫁,可事已至此,現在已經到了最後告別的時刻了。
就在這時,門“咿呀”一聲開了。
看到她的瞬間,易父愣住了,像,真的像!
如果不是她身上穿的是血紅的嫁衣,而不是潔白的婚紗提醒著他,他真的會以為是當年那個新娘回來了。
“爹,女兒走了。”雲苓忍不住哽咽。
“嗯。”易父含著淚應道,伸手替她把蓋頭掀了下來,一瘸一瘸地攙著她送到門口。
快到門口,有陸家的婢女上來一左一右攙扶著她,易父看著她下了臺階,忍不住默默唸叨:“雲兒……”
他想起六年前,他揹著病重的妻子從醫院裡出來,恰好遇上上海首富沈衡知嫁女兒,嫁到上海灘新貴陸家。
那可真是,萬人空巷的世紀婚禮。
新娘穿著一身雪白的婚紗坐在車裡,穿過十里洋場,從沈公館到陸公館。
妻子看到這陣仗,不由得心生羨慕,“這排場,誰家嫁女兒?”
“你不知道嗎?富商沈家女兒出嫁,早就傳遍上海灘了。”
妻子聞言,不敢置通道,“你說什麼?確定嗎?”
“是她。她和陸少爺去郊外踏春的時候我見過,他們倆還向我問過路呢。”
“我們去看看吧。”妻子一再堅持,拖著病體也要去看,他只好擠開人群擠到前面。
“新娘子真好看。”妻子感嘆。
“是啊,不過她沒你好看,誒,你們眉眼還有點像。”
“她好看還是我們雲兒好看?”
“當然是我們雲兒好看,等雲兒出嫁的時候肯定比她好看。”
“真想看到我們女兒出嫁,可惜我等不到了。”妻子說著說著就傷心起來。
“別瞎說,你一定會看到的。”
他當時看到新娘子穿著西式婚禮,新娘一身素白,還說了句:“不吉利。”
沒想到竟一語成讖,一年不到她就去世了。
更沒想到,妻子臨終前才告訴他事情的真相。
他更想不到,自家女兒會越長越像,越長越像她。
雲苓走到車前,正準備上車,忽然聽到遠處傳來呼喚:“姐……”
她猛地回頭。
是小天,曉天在喚她,曉天回來了。
“姐,姐,怎麼回事?”
急忙跑回來的曉天,看到雲苓鳳冠霞帔的樣子,不明所以,怎麼他幾天沒在,姐就要出嫁了呢。
“曉天……”
她想要掀起蓋頭看曉天一眼,兩隻手卻被一左一右兩個婢女按住。
曉天就站在她面前一步的位置,可隔著頭紗她看不清他的臉。
她伸出手想握一握曉天的手,可曉天一身髒兮兮,還有殘留的血跡。
小天他剛伸出手就被兩名侍女阻止道:“不可。”
雲苓不由得鼻子一酸,哽咽地說道:“曉天,姐姐要出嫁了,以後你要聽爹的話,知道嗎?”
“嗯嗯。”曉天含著淚點頭。
雲苓上了車,車子緩緩啟動,出了村子越駛越遠,聲音消失在田野上。
曉天急忙轉身進門問他的老父親。
他;老爹看到他就來氣,“都是你闖的禍,人家要五千大洋贖你,我們上哪找這麼多錢?剛好那陸曜廷就說要娶你姐姐,本來沒你這事雲兒可以不嫁的,可是事情變成這樣,我知道你姐是不想欠人家的。”
小天聽完,跟易父的心思完全不同。
“陸曜廷?爹,您是說,娶姐姐的人是六爺?”
此時曉天終於明白為什麼六爺的人會來救他了,還給他安排住處治療。
他是過了幾天,等身上的傷好了一點,才敢回家的。
易父無奈地“嗯”了一聲,造化弄人啊。
“真的嗎?”曉天興奮起來,“太好了,我的姐夫是上海灘最厲害的人。”
“好什麼好?”
易父從手邊拿過一條拄拐就往他身上打,打在他滿身的傷口上,疼得哇哇叫,他卻不躲開。
打完之後,易父終歸還是心疼,住了手說道:“你姐的房間裡有跌打藥。”
“謝謝爹。”曉天嘻嘻一笑,得意地跑了。
“你這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