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五年,除夕。

於彼這天下了早朝,就被宮女太監簇擁著回了勤政殿。

窗外下著雪。

那雪遮掩著金黃琉璃瓦,映襯著大紅色的宮牆。

不遠處幾株梅花在雪中料峭輕抖,孤寒傲雪,又顯得楚楚可憐。

窗外一片美景,但於彼現下並沒有心情觀賞,她目光呆呆看著宮女呈著的黑紅色朝服,眉頭微皺。

破皇帝怎麼那麼多套衣服!這兒又來一套,長得像上朝時穿的深紅色朝服,但是衣服上的圖案又比那件朝服隆重了一些。|ʘᗝʘ|

“陛下,時辰差不多了,該更衣了。”高源站在一旁,微微笑道。

於彼聽到聲音收回目光,點了點頭。

高源一招手,宮女魚貫而入,每個人手上都託著一兩樣東西。

於彼站著,機械地抬手或轉身,隨意讓高源擺弄。

過了大概一個時辰,那些東西就全都穿戴在於彼身上。

“……”

於彼一下被拽得不能呼吸。

她終於回過神,深吸一口氣,看著銅鏡裡穿著一身叮叮噹噹東西的自己,調整了一下自己臉上的表情,恢復一臉肅靜雍容。

她面無表情地轉頭看向窗外的那幾株梅花樹,冠冕上的珠簾磕碰間,發出細微聲響。

琥珀色的湖,倒映出那片片飄落的紅梅,她眼底湧起一絲悸動,又極快被她垂眸隱去。

“走吧。該去宣政殿了。”

聲音有些啞,一定是水喝少了吧,於彼這樣想著。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去往宣政殿,只是除夕封個玉璽,遠遠就看到,宣政殿前站的人倒比於彼想的要多。

她有些難以想象,明天大年初一,不大的觀星臺夠不夠那些大臣站的。

“今日,在京的臣工都來了嗎?人倒比朕想的要多。”

高源還是微微笑著,“封印也是一國大事,今日在京的官員都到了,正等著陛下呢。”

於彼只是笑了笑。

高源繼續說道:“回京述職的官員大多昨個就到京城了,待會兒封了印,陛下要宣他們覲見嗎?”

“嗯,待會兒讓他們到勤政殿候著。”

“不過陛下,徐小將軍今天大概是趕不回京城了。”

於彼微微一頓,向前的步子停了下來。

徐將軍?徐……大福?

徐大福與皇帝關係非常,他的父親是寧國國柱大將軍,而今只領了個閒職,把兵丟給了兒子徐大福帶,人們才稱徐大福一聲徐小將軍。

於彼臉上露出幾分真心實意的笑容,“能回來就好。”

“徐小將軍與陛下同歲,智勇雙全,武藝高強,在這不打仗的年代,真是屈才了。”

於彼笑了笑,“你個老潑皮,而今和平不好嗎?你居然還盼望著打仗?仗一打起來就沒完沒了,那寸寸國土又會染上多少青壯年的熱血。”

“奴才只是覺得,要是徐小將軍上了戰場上一定會讓敵軍膽寒。”

於彼揹著手繼續往前走,語氣平淡下來,彷彿一瞬間就變成了那個成熟穩重的帝王。

“我寧國也不怕打仗,但戰場要流血,朕不喜歡。徐大福也不會想要用戰士們的鮮血換那幾寸山河。”

她頓了頓,“要國家強大到讓敵人膽寒,而不是靠我國人的血換那沒有必要的國土。”

於彼或許也沒有想到,今日只是隨口的幾句聊天,就一語成讖。

那仗打不完一樣的,幾萬青壯年就那樣填進了戰爭那個不會滿足的黑洞。

一寸山河一寸血。

不盡的鮮血,慘叫,怒吼……編織了她的夢魘。於彼被困在夢魘裡,一次次重複戰場上的情景。

“……”

於彼和高源聊了幾句就到了宣政殿。

高源一聲唱和,“陛下駕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於彼在眾臣的跪拜下,緩緩走向,那把象徵著萬人之上的龍椅。她目光掃過下面跪著的眾人,沒有看到那個人,觀星臺只來了司天監監正沈昕光。

她掩下眼底的情緒,面無表情的看著封印儀式的進行。

封印倒也不是很繁瑣。

就跟年終總結一樣,於彼就簡單發了言,總結了一年以來的諸多成功與過失,她著重說了說做得不足的地方,給人以警示。

最後目光掃了一眼劉聞彬,見他依舊一臉正氣凜然,正到讓於彼心下都懷疑是不是自己弄錯了。

這看著多好的丞相啊,憂國憂民,一身正氣,一看就是個為國為民的大忠臣。

他為什麼就想要把皇帝嘎了呢?

於彼淡淡收回目光,站起身,宣佈封印。

“今日除夕,守歲封印,休玉璽,息政事,衛國本。故朕在此封印璽,求國之昌盛,盼民之富足……”

一大串官話說完,她含笑的鳳眸掃了一眼在場的大臣,“朕也希望,眾卿能過個好年。”

散了封印的儀式,於彼沉默著往勤政殿走,這次身後跟了更多的人。

要去述職的官員大多是在地方上當官的,本想趁機套近乎,拍拍馬屁,以求能步步高昇。但見於彼沉默著,冠冕下的臉色似乎不太好,就一個個都低著頭,不敢說話。

到了勤政殿,那幫子地方官被丟在前殿,於彼去了寢殿換下那身勒著她的朝服。

等她換了身常服到了前殿,眾臣抬頭,就看到穿著一身水青色織金圓領袍的女帝,鑲金的玉革帶圈出她盈盈一握的腰,銀白長髮披肩,只用了一根素淨的白玉簪隨意的別在頭髮上,她面無表情,全身上下透著淡泊又溫和的氣質。

底下看著她的人眼中都閃過一抹驚豔,但看著她的臉,猝不及防的對上她帶著些冷意的鳳眸,他們又齊齊低下頭,不敢再看。

待於彼走到寬大桌案後龍椅上坐下,眾人一下跪拜下去,高呼道:“參見陛下!”

“平身吧。”她聲音平淡,甚至帶著一些不耐煩。

他們依次戰戰兢兢的彙報了地方上的工作,於彼感覺自己好像又上了個小早朝,底下的聲音好像越來越遠,於彼聽得直點頭。

等他們都說完了,頓時感覺肩上的擔子一鬆,他們解脫了,於彼也終於解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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