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霍峻詢問之語外,屋內寂靜異常,寒風吹打窗戶的呼呼聲,及那火爐中燃燒木柴的噼叭聲都清晰可聞。

“許封淮南王,曹操挑撥離間之計。”

沉默少許,蔣濟謹慎說道:“濟所料不差,武漢城中所盛傳之謠言,應出自曹操之手,以為離間大王與都督之情誼。”

“不知深淺之人,不曉都督與大王之情誼。得見大將手握重兵,治統江淮,凡有流言起,難免多信,繼而上諫大王,以成忠正之名。所幸大王不中曹操之奸計,不受他人之諫,垂信于都督。”

“今都督豈能中曹操之策?”

說著,蔣濟神情猶豫,說道:“然淮南王于都督而言,卻是可行之策。”

蔣濟言語相對中立,但卻有隱約間偏向劉備之意。

丁奉拱手而立,沉聲說道:“蔣幹所言或有道理,都督名震天下,聲高於王,難免重蹈韓、白之舊事。都督舉兵以來,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且有迎奉之功下,尚受他人誹謗,觀漢王之臉色。”

“以奉之見,以都督之略,先生之智,奉等之勇武,自保江淮當是有餘。今曹操遣使南下,許約外援,何不如借其之力,自號為淮南王,據江淮為國土。”

丁奉不識文字,多是驍勇。自水賊從軍起,追隨霍峻十餘年,功盛則傲。多是認為霍峻為劉備效力,出了那麼多力,縱官爵再高,也受他人之束縛,何不如更進一步。

然丁奉這種想法,概是曹操、賈詡之所求。

孫權封許淮南王的計策陰險,實際上賈詡佈置的手段更為狠辣。

因為在外人眼中,霍峻與劉備關係不深,其之交際多在劉琦病逝後,迎奉劉備入荊。

後來劉備統治荊楚,則是依仗霍峻、潘浚等劉琦舊部。因常年作戰,霍峻有自己的嫡系部隊,不與劉備帳下將校混淆。

如此之下,在外人眼裡,霍峻獨立性極高,劉備因其威信與兵略,不得已重用霍峻。且劉備之於霍峻的恩義,不少也不多,僅是尋常君臣而已。

然劉備為何不說,則是為自己與霍峻二人去考慮。如果劉備吐露真相,不僅劉備苦心孤詣積累數年的人設崩塌,霍峻也多遭人非議。

這對劉備而言,或許說不上毀滅性的打擊,但在人心上的打擊將因反差之大,令人難以接受。

畢竟在眾人眼中,劉琦退位予劉備,多是劉琦賢德,知子才弱,故而舉賢推能,讓劉備上位。然人設崩塌下,各種謠言,大概就會四起,抨擊劉備與霍峻。

在賈詡的謀劃中,是想透過武漢造謠,讓劉備猜忌霍峻,等事情發酵,由蔣幹潛入合肥,去說服霍峻。按照賈詡的謀劃的步驟來,其效果見過比蔣幹直接說服霍峻好多了。

凡不是劉備這類的君主,換是劉表、曹操、馬超、韓遂、劉璋之流,且霍、劉之間沒那麼深的關係下。第一步或許就如賈詡之意,君主猜忌大將。

大將聞之,自感覺委屈,不滿君主。繼而,大將多會擔心劉備是否會向他下手。

在這種狀態下,蔣幹言以利弊說之,抬出淮南王為餌,許以壽春為禮。尋常大將怕真就受不了這種區別對比,從而答應曹操優惠的條件,起兵反叛劉備,割據江淮,當個大魏淮南王。

此策可見孫權之政治手段,其間佈置可見賈詡計策之狠辣。

見霍峻在那沉吟不語,蔣濟問道:“不知君侯有何思量?”

“思曹操之策出自何人之手?”

霍峻摸著小鬍子,笑道:“計策毒辣,環環緊扣,若非我與大王舊時之情,恐早中其計也!”

見狀,蔣濟心情微微放鬆下來。他不支援霍峻叛劉,可非他對劉備有過多的忠誠度。而是霍峻一旦叛劉,其名聲之惡,當傳於後世,這讓蔣濟不得不為霍峻考量。

且區區淮南國,今後能幹嘛?

無非就是據土自保,出兵替曹操分擔壓力。當然反覆橫跳,或許能得到更多的利益,萬一操作失誤,則是身死而國滅。

“都督之意是?”丁奉問道。

霍峻跪坐而起,淡笑說道:“孟子曰:‘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知其可為而為之,知其不可為而不為,是謂君子為與不為之道也!’”

“時孟子有言:‘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今君上視我為手足,試問可以寇仇待君否?”

“蓋不可為!”

霍峻在榻間踱步,說道:“我不敢自比君子,但我卻能以信待人。凡大小之事,不敢言善,卻敢言問心無愧。”

“故淮南王雖好,但卻不可為之。知其不可為而不為,是為人之常情爾!”

霍峻自有野心,若非穿越初期時局難以自立,他早就自立為主。然有野心歸有野心,霍峻卻也是有底線之人。

人以信待之,他則以信報之。縱有坑人之時,他也會尋求雙贏之法,或是儘量保全對方的利益,以求心安理得。

今劉備不曾辜負他,他豈能辜負劉備!

至於今後是否會發生韓、白之舊事,便要看君主的作為了。

蓋或眾人皆以為郭子儀是溫善、玲瓏之人,殊不知郭子儀有讓唐皇不敢動他的資本。

“都督所言,是為君子之道也!”蔣濟稱讚說道。

頓了頓,蔣濟問道:“既都督不為所動,不知欲以為何待蔣幹?”

霍峻負手背腰,說道:“子通可有見解?”

捋著鬍鬚,蔣濟說道:“今蔣幹奉曹操之命潛入合肥,欲離間君臣之情,其已犯大忌,需以其死,明都督之坦蕩之心。將其人頭與淮南王璽、曹操表封文書,遣人送至武漢。”

“蔣幹為君同宗,又為同鄉之人,今為使者,忍心殺之?”

霍峻看向蔣濟,問道:“君若不忍,可送至武漢。以大王仁德信之行,蔣幹言語諂媚之下,當能保全一命!”

“不然!”

蔣濟搖了搖頭,說道:“蔣幹舌辯之士,是否為死間尚不可知。留其性命無助於都督。今取其性命,借其頭顱,死者不能復生,縱為死間亦為無用。”

“至於同鄉、同宗,兩軍交戰,各為其主。自其暗入合肥時起,當知其有性命之危。”

這番話一出,讓霍峻愈發依仗或信任蔣濟,暗道:“子通當不可負,今後當令其顯貴爾!”

思慮間,蔣濟強調說道:“蓋都督接見蔣幹,為消都督嫌疑,當擇正旦賀禮,親送至武漢,以明都督之心意,釋大王心間之顧忌,讓外人難以流言間之。”

霍峻停下腳步,問道:“江淮之中多是北府之舊吏,尋常人不能為之。唯士元可執王璽、敵使、表文入武漢,以示我坦蕩之心。”

江淮副都督的作用,此刻完完全全的展示出來。無江淮副都督在,就無見證人,難以讓中樞相信。

尋常北府文武在向中樞彙報時,且不說言語真實性如何。在中樞的人心中,北府文武為霍峻所說的話就會打折扣。

或許唯有代表劉備的江淮副都督,在向上級彙報時才能讓他們相信言語的真實度。

政治從來不是你自己相信,而是要讓別人相信你。

且政治是個嚴肅的話題,或是認為霍峻可玩詐降之策,但莫忘霍峻可是南漢二號人物,可非尋常郡守或將領。一旦普通將士不知深淺,受霍峻進位淮南王傳播的影響,彼時霍峻不想降也要降。

“龐副督入武漢,都督於後入之。以濟以為或可讓士載隨行,以示都督之心。”蔣濟說道。

霍峻沉吟少許,說道:“士載所著《淮南論》將成,可令其隨行入武漢,將《淮南論》上呈於大王。”

隨著蔣幹拜會霍峻,已非謠言那麼簡單,霍峻還是需親自走一趟武漢。讓霍範隨龐統入武漢,多是幫霍峻打前站。

“勞煩承淵走一趟,取蔣幹首級,以免生變!”霍峻吩咐道。

“諾!”

是夜,霍峻與蔣、丁二人談了許久,直到黎明之時,方才離去。然出書屋時,霍峻卻特意拿走淮南王璽,準備暗自盤玩一宿。當不了淮南王,欣賞下王璽也是可以的。

上榻休息時,霍峻卻將大喬弄醒了,恍恍惚惚間,迎來了腥風汗雨。

這一夜,寒風凜冽之下,總有一隻貓在屋內叫著‘淮南王’。

清晨起來時,大喬將那淮南王璽洗了又洗,用開水燙了好幾遍,聞了又聞,方才讓人送與龐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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