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檸,去給時教授送過去。”

紀檸安出神的看著窗外,沒聽到。

昨晚回家時,母親看到她淋溼的衣裳,責怪她怎麼淋的這麼大勁,連躲雨都不會嗎?讓她把衣服換了,然後一邊洗她的溼衣服一邊嘮叨。

“這麼大個人了,怎麼還不會照顧自己……這麼晚了就不要出去,你看看……”

紀檸安一夜無眠,在昏暗的屋中翻來覆去。

又想起簷下躲雨,距離五十米,望進一雙,深邃眼眸。

多少次,在心中。

雨絲細密,顏容繾綣。

一整天,紀檸安都沒再見到時景年。

“檸檸。”紀母又叫了一聲。

“好的。”紀檸安回過神來,應了聲。

她端著水果走到了樓道間對面的門,抬手敲了敲,安靜等著,沒有回應,她又敲了一遍。

敲門聲迴盪在寂靜中。

就在紀檸安以為他不在家的時候,門忽然開了。

他穿著質地柔軟的菸灰色居家服,衣角竟難見的有些褶皺,一手微抵著門框,垂眸在看到她時,明顯怔了一下,聲音極啞:“有事嗎?”

紀檸安聽著他的聲音,嚇了一跳,再看他的臉色,實在稱不上好看,眉眼間斂著病弱的慵倦,平添幾分脆弱。

在她的印象中,對方成熟而沉穩,從來沒有流露過一點脆弱的模樣。

但他也是人。

此刻看著他的模樣,紀檸安心中生出荒誕的可能,他昨晚不會淋著雨走很久吧?

“我媽媽切了水果,讓我送給你。”她半晌,組織措辭。

“謝謝。”時景年接了過來,頭疼的厲害,強撐著身體過來開了門,見她還沒走,停頓了下,“我一會兒把盤子送回去。

紀檸安看著他的臉,下意識的踮腳抬手,想碰一碰他的體溫。

他卻退後了半步,避開了她的手。

於是指尖碰到了空氣。

短暫的靜寂中,樓道間的感應燈滅了下來,將一切籠罩在黑暗中。

又隨他的聲音亮起,驅散所有不清不楚的昏暗。

“今天恐怕沒辦法招待你了,抱歉。”

時景年微低著眉目的輪廓,眸光平靜疏離,尤為清雋,宛若夾著細雪的月光,倒映著她的身影,臉色不甚好看,雖有些蒼白,卻不折半分風骨。

“時教授,你發燒了。”紀檸安收回了手。

時景年年少時體弱,這麼多年養了了過來,平日剋制注意的也多,基本不怎麼生病了。

昨晚是個例外。

昏昏沉沉就睡到了今天晚上,出了一身冷汗,模糊間聽到敲門聲,才遲遲起來開門。

時景年說:“過幾天就好了。”

“那也不能不吃藥啊,你家沒有藥嗎?”

“還沒準備。”

紀檸安放心不下他一個人,氣他沒照顧好自己,又氣自己為什麼要管他。

只是情緒上來,也管不了那麼多,匆匆跟時景年扔下一句你等等,就跑下了樓!

時景年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她就沒影了。

他嘆了口氣,看著走廊中滅了的感應燈,入目皆昏暗,出於禮貌沒關上門,便在門口等了會兒。

一手端著水果盤,上面切滿了各色水果,由著高燒意識昏沉,喉嚨很疼,什麼食慾也沒有,但時景年還是慢慢用叉子叉了兩塊吃掉。

昨夜的雨下了很長時間,空氣仍有些潮溼的寒涼,這多雨的、陰晴不定的鬼天氣。

紀檸安跑到樓下買了體溫計和藥,回來時電梯門剛剛開啟,走廊還是暗的,她剛想跺跺腳,有人就先一步弄出了聲響,昏黃光影鋪滿了視線。

她在光線中看到了那人的眉眼,正倚著門,望向她。

這是紀檸安第一次來時景年家裡。

裝修風格變化很大,以黑白灰三色為主,不是紀檸安曾經在鄰居家裡看到過的暖色調,傢俱全部都是新的,也對,畢竟潔癖這種性子不太可能留下別人用過的傢俱。

她乖巧站在門口:“我換哪雙鞋?”

時景年看著她,沒在第一時間回答。

“我等你吃完水果再把盤子拿回去。”紀檸安胡謅了一個理由。

“穿這雙吧。”

時景年淡淡將鞋櫃中沒拆開過的那雙小熊貓女生拖鞋拿了出來,俯身放在她腳前,單膝半跪,輪廓利落。

因為發燒,原本清冽的聲音分外低啞,說話間喉嚨似滾動吞食著冰塊,有種冰粒質感,危險又性感,讓人頭皮發麻。

紀檸安愣了一下,不為別的,只因為這雙拖鞋是她當初親手送時景年購物車中拿出去的,現在居然出現在了他家裡。

他沒有解釋的意思。

她也沒有問。

默默換上了鞋,踩著冰涼漂亮的大理石瓷磚往裡走。

“坐。”時景年將那盤水果放在茶几上,往紀檸安面前推了推,從廚房中新找出一個叉子給她。

女孩子坐在沙發上,低頭將口腔式體溫計開啟,又消了毒,站起身走到時景年面前:“啊。”

時景年剛轉身就撞上她,頓住。

“啊——”紀檸安疑惑重複,手中拿著圓柱形水銀體溫計,抬手遞到他唇邊,衣袖鬆垮往下滑露出細瘦奶白的手腕。

紀檸安身高在女孩子當中算是比較嬌小的型別,站在時景年面前就更顯小了,微仰著臉看他。

時景年俯身含住體溫計,薄唇色澤有些淡,唇形蠱惑,唇齒咬住體溫計的瞬間,動作竟帶了點欲氣,挺澀情的。

本人顯然沒什麼感覺,頂著張淡漠的臉,黑碎髮凌亂打下,睫毛拓下了月亮似的陰翳,冷淡慵懶。

那身菸灰色柔軟家居服下,領口微敞,露出形狀漂亮的鎖骨,凹陷的弧度像在勾引人。

紀檸安慢半拍的移開目光,開啟手機計時,聲音軟乎乎嘟囔著:“要含五分鐘。”

“嗯。”

從胸腔溢位的聲線低沉,他漫不經心的倒在沙發上。

紀檸安正襟危坐了五分鐘,才從時景年口中拿出來體溫計,看了看上面的刻度:“℃。”

她一下子皺緊了眉頭,盯著男人冷削蒼白的側臉,除卻倦怠看不出其他異常,剋制又內斂。

“你燒這麼嚴重就一直幹挺著,你是不是傻呀?”

“睡著了。”時景年眯眸回答。

“我們去醫院。”紀檸安怕他繼續燒著,起身不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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