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沙發上，沈良直勾勾地盯著齊笙，似乎正在期待著回答，他的邀約看起來並不虛偽。
“謝了，沈良叔，現在暫時不需……”
“笙侄兒，不要見外。”沈良不羈的面容上多了幾分嚴肅，他啵了個響指，黑色的手提箱登即開啟，裡面盡是一捆捆嶄新的鈔票，“咱玩的是黑道上的東西，我知道你有疑慮……但叔和歡宴在學生時代就是最好的朋友，現在你還沒工作，叔願意給你一些生活和安全上的幫助——而且，歡宴的事，狼會也定將調查到底。”
鈔票很多。
而且，鈔票彷彿長著手，正向齊笙招搖著，搖得他眼睛迷亂。
……
……
沈良後面還說了一些話，但齊笙已經聽不大清楚了。
他只知道，視覺上的衝擊使他一陣恍惚。
“謝……”齊笙沉默片刻，嚥了口唾沫，“謝謝沈良叔，我還是想著先靠自己。”
“唔，咱們幫會行事直來直去，我本以為錢是最管用的……也罷，我感覺要把錢塞給你都像是侮辱你了，我不強迫你收下。”沈良仍是不緊不慢地喝著茶，“但你若是有需要——不管是安全上還是經濟上，隨時向叔開口，你是狼會的貴賓，電話就留在這兒，我的私人手機。”說罷，從衣兜裡掏出一張紙條，上面寫有一串手機號碼。
侮辱……我真沒那麼高尚。齊笙想捏爛自己的大腿。
如果不是幫會，他倒希望沈良能用錢砸死自己。但他現在可不想變成洗黑錢花黑錢的幫兇。
要是再進一次局子，身份還從被害者家屬變成了與幫會有重大經濟聯絡的犯人，那是真的尷尬。
“我只希望狼會能向我提供一些調查的線索和資訊。”
“這個自然。”沈良將杯中茶像酒一般一飲而盡，靠著手下的攙扶站起身來，“該談了都談了，時候不早，笙侄兒一切小心。”
“沈良叔慢走。”
“笙侄兒，最後聽叔一句勸——不要單獨走夜路。很多東西都已經開始了，而你卻渾然不覺。”
活在這世界，每時每刻都在開始著各種開始，但永遠沒有人敢賭什麼時候結束。
甚至，齊笙也說不出何為“結束”。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平日極少露面的沈良帶著手下離開了——把那箱錢也提走了。
齊笙畢竟只是一名涉世未深的年輕人，他也不知道當時應不應該收下幫會的錢。起碼，當時他的內心是不太樂意的。
收下了，就跟狼會有了扯不斷的瓜葛。
但現在，他好像有點糾結和後悔了。他現在不僅要養活自己，還得養活妹妹齊笛。也不知狼會是真尊重還是假慷慨？
“看來不兼職打工，得喝西北風啊……”齊笙晃了晃漲漲的腦袋，開啟手機想找一些兼職資訊。
手機聊天軟體的數十條訊息足以讓齊笙驚得從沙發上彈了起來。
全是程鏡心發來的、有關機器人大賽對手的情報。
這些天，程鏡心也一直沒閒著，她跑遍各社團活動室，努力地收集著對手機器人的任何可知資訊，欲為齊笙的勝利鋪平道路。
這麼個美好熱心的人，怎麼就常掛著一副冷麵孔呢？
齊笙翻著一條條記錄，只是淡淡地一笑而過。
看程鏡心的描述，齊笙覺得這些對手都不足為懼，除了一人。
或者說，即便沒有程鏡心的情報，一直以來，齊笙都只在警惕一個對手——
學校電子技術協會的骨幹成員和代表選手，段奕琛。
遍觀歷屆的機器人擂臺賽冠軍，都是來自這電技協會。但很遺憾的是，程鏡心唯一沒能掌握情報的人，就是這個段奕琛。
“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齊笙嘆了一口氣，面對稱霸競賽的電子技術協會，他也不是全無制勝信心——在母親離去之前，齊笙有著相當多的機會接觸父親的藏書。他印象最深刻的，是關於墨家機關術的古書。但自從母親走了以後，父親齊歡宴似乎消沉了不少，他將書籍盡數藏匿，齊笙至此也無緣得見。
不管怎麼說，齊笙也算傳承到了父親的許多私人“墨家黑科技”，靠著這樣的技術，要對付電技協會，還是有著一番底氣的。
“謝謝你。”齊笙嘴角微微上揚，手指飛快地在聊天框裡打出了這幾個字來，“定不負所托。”
這都要是輸了，可就不太好意思了啊。
關掉客廳的吊燈，月光透過落地窗爬進了屋裡。
齊笙突然有點想念那叛逆的妹妹了，也不知道她在那兒吃如何睡如何。
但現在他似乎還問不出口。
齊笙思來想去，猶豫躊躇，最終還是切換聊天介面，給妹妹齊笛發了一條“晚安”。
往上翻一翻之前的記錄就能發現，齊笙彷彿一直在唱獨角戲，每次給妹妹發資訊都是石沉大海般毫無迴音。
這一次，齊笙心想，一定和此前別無二致。
手機螢幕變暗，腳步騰挪到房門。
疲憊的身子需要一次睡眠，凌亂的思緒甚至希望一次永久不醒的睡眠。
太亂，太複雜，太折磨人。
“或許……她以後會理解的吧。”
手中握著手機，螢幕上沾著汗霧。
“如果這個家真有人盯上的話，我還必須有力量去保障笛笛的安全……而眼下，製造具有攻擊性的機器人來駐守屋裡，可能是最好的辦法了……”
回信來了，震動讓螢幕上貼著的汗又多了幾分——
“你吃好睡好，別又失蹤了就行。”
齊笙摸了摸鼻子，不禁噗嗤笑了出來。
“看來，未來的日子還不算太糟呢。”
……
夜，南州市，程家民宅。
煙霧繚繞，火星彈落。
“你讓我調查的那個段奕琛麼……背景果然不簡單吶。”一道渾厚的中年男音。
“能有這般機械造詣的人，除了阿笙，在南工大里找不出第二個來。”
“你為什麼不將段奕琛的機器人情報告訴他？你難道不想他贏麼？”菸頭在菸灰缸裡按滅。
“其他對手無所謂，但對於這個難辦的段奕琛，我希望阿笙不要勝之不武——如果想讓他親自解開他父親的疑團，他必須這麼漸漸進步。”
“呵。”男人冷笑，“我不得不承認，你的嗅覺很敏銳。呃，至於那個姓段的小子……好像才讀大二吧？”
“嗯。”
“老家是黃鶴市的？”
“你怎麼知……”
“那就對了——‘夜靈’組織南州行動組。”一個名詞從口中蹦出，“他是其中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