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笙不知道，今天的大程，接下來居然會哭泣——
心懷期待的齊笙比約定的時間提前了整整一個小時，但坐在公園角落長椅上的他，發現程鏡心提早得不比齊笙少。
程鏡心是從一輛加長豪車裡下來的，下車時謹慎地環顧四周。
？齊笙懵了。
？？沒想到她這麼有錢？
之前還和說是普通轎車，那她家的“民宅”豈不是……
程鏡心似乎沒有發現齊笙的早到。
不過齊笙並不希望讓好奇替代高興佔據自己的內心。
“雖然我們都似乎很期待地提前了，但我比你早了幾十秒。”程鏡心穿的是一條淡雅的白色連衣裙，小遮陽帽下是柔順而近乎及腰的烏黑長髮。
這種撲面而來的青澀初戀感真讓齊笙想戀愛了。
也算痴心妄想了吧。
“是是是，那麼請問小姐姐想去哪裡玩呢？”
“唔……”程鏡心似乎在很用力地思考，“那個……我在網上看到，附近建了個超大摩天輪，我想去看看。”
“除了摩天輪呢？”
“當然是吃了！”程鏡心此時眼裡的哀愁難得地逐漸被一絲興奮籠罩，“小吃街！”
有些東西，似乎能暫時轉移程鏡心的注意力，使她沒那麼苦悶。
齊笙要暗中觀察。
“打算吃上一天？”
“嗯，就是一天！”
一天，齊笙錢包又要被迫減肥了。
不過話說回來，自己能有今天，已經做到了系裡男生的極致了，夫復何求呢？
今天，齊笙沒有把太多錢都花在吃的上面，這要感謝一個飛鏢攤位——
小吃街裡除了各色各樣的小吃攤位，還有著不少遊戲攤位。畢竟，邊吃邊玩的商業街模式，才能儘可能地留住更多的客人。
這一天要是在小吃街裡，絕對會看到人群聚集在一處攤位旁，多得幾近將街道橫截成兩半。攤位上掛著一塊千瘡百孔的靶子，一位戴著小遮陽帽，身穿白色連衣裙的長髮女生正滿頭大汗，舉著一支飛鏢，搖擺不定地對著那塊標靶。
“嘖！”程鏡心高挺的鼻子微微一抽，腳猛地往地上跺了跺。
“這漂亮小姐姐是不是傻子呢？聽說她都打了一上午了，還要再打下去啊……”
“可不是嘛，太倔了，一根筋。”
“都不知道她是不是要打到天黑呢。”
……
人們議論紛紛，但態度都是不約而同的否定。
這個攤主倒也將飛鏢遊戲玩得挺特別：在一輪中只要將五支飛鏢中的三支打在牛眼裡，那就能拿到獎勵，可倘若有一個不中，便要輸了。
聽著不難，似乎也並不容易。
“啪！”飛鏢打在靶上，被彈落掉地。
程鏡心不服，再擲一鏢，結果這鏢連標靶都夠不著，直接插在了地板縫裡。
“那個……美女，要不……你先休息休息？”攤位老闆已經看不下去了，“小攤可經不起這般……攪和……”
“我……我又不是不給錢！請讓我再來！”羞惱的程鏡心咬著牙，又跺了跺腳，聲音卻溫柔婉轉，惱話聽著都像樂音。
“喂，我說你，別再這麼放飛自我了。”齊笙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這樣勸阻程鏡心了。
也罷，她能展示出與平時不一樣的神情，也不是一件壞事。
或許，這樣有血有肉的大程，才是真正的自我吧。
但勸阻是無效的——不僅如此，程鏡心還不許齊笙幫忙打，甚至不許齊笙在旁提示和指導。
“你再這樣子，我可要架你走了！”
程鏡心纖細而白皙的手，因為長時間連續投鏢而累得發抖。
“你……你來教一教我吧。”倔強的程鏡心終於屈服了。
唉，丟死人了。齊笙真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她連一本大部頭小說都能完完整整背下來，怎麼就征服不了一根小小的飛鏢呢？
但說實話，就程鏡心這手法，能投中才是怪事了。齊笙扶著額頭，嘆了口氣。
老闆無奈，又交了五支鏢到程鏡心的手中。
大家都閒著看戲，準備看程鏡心再次丟人現眼。
程鏡心握著鏢，努力地瞄準。
漂亮的女生，齊笙不是沒有見過，但這樣一幅認真而又笨拙的樣子，會讓人不禁看呆。
正要把鏢投出去的那一剎那，程鏡心忽然感到有一隻手搭在了自己的腕上。
把手搭出去的不是別人，正是齊笙。
“停一下。”
程鏡心顫了一顫。
“我先試試這鏢。”接過飛鏢的齊笙，眉頭卻皺了皺，“嗯？”
這鏢……別說她了，即便是真握對了，也鐵定打不中。
齊笙將飛鏢隨手往牛眼處扔去。
“啪！”鏢被彈落到了地上。
人群中頓時哈哈大笑。
五支鏢裡有三支出問題，能贏才怪了。
而且，以這鏢設計之精密，絕不是普通人能做出來的！
“我再試試。”齊笙朝程鏡心撓撓頭，“對了，這個獎勵是什麼？”
“就是……”
“就是這對鈴鐺，一金一銀。”攤位老闆取出兩個鈴鐺搖了搖，鈴音悅耳。
齊笙指指那對精緻小巧的鈴鐺，道：“你很喜歡？”
“嗯……”毫無笑容的文學冷美人，如今竟瞪大眼睛乖巧地點了點頭。
完全就是一副天真小女生的樣子。如果她是動漫女主，絕對就是那種出場帥不過三集就突變蠢萌少女的角色。
“行吧。”齊笙笑笑，“老闆，再給我五支。”
老闆看齊笙一副雲淡風輕、胸有成竹的自信樣子，將信將疑地將五支鏢遞給了齊笙。他和圍觀眾人的想法一樣——這看起來也是個愣頭青，真的就能憑一隻手百發百中麼？
齊笙有些尷尬。
別都看著我啊，我這樣子是裝出來的……就是想裝得厲害一點點而已啊！
我不敢輸，我輸不起。
真不好說，且拭目以待。
齊笙抓著手心裡的鏢，手指無人察覺地將鏢身裡的一枚小螺絲扭了出來。
有裝磁鐵的，有影響拋物線的，還有改變頭尾輕重平衡的，話說這老闆，還真有點本事。
鏢投了出去，彷彿劃出一道光。
沉悶的一聲“篤”，飛鏢不偏不倚地擊在了中心，穩穩當當插在靶上。
人群中開始響起了議論紛紛的聲音。程鏡心小嘆一句，仍握緊小拳頭，緊張而認真地看著齊笙。
“篤！”又一支鏢打進了牛眼裡。
人們的讚歎聲越來越多。
老闆的臉色陰晴不定，額頭上已滲出了汗來。
“篤！”“篤！”“篤！”
齊笙還是一副輕鬆的神色。
眼睛的餘光瞥見，雖然程鏡心仍是藏著百結愁腸的樣子，但她那嘴角的弧度，似乎比平時要上揚了一些。
雖然不知道她此前經歷過什麼，但現在的她好像有些愉悅。
不過話說回來，他能有今天，也算是做到了系裡男生的極致了吧。
就算她臉上不顯現出來，我還是敢說，她此時心裡肯定有大喊“哇”“好厲害”之類的話——我還是有這自信的。
折騰了一早上，歷經千辛萬苦，終是成功了。
那對金銀鈴鐺被一臉不甘的老闆放在了齊笙的手裡。
街道上，鬨鬧的人們逐漸散去。
“給你。”慢悠悠走著的齊笙手提兩隻鈴鐺，在程鏡心面前晃了晃。
“你……你不要嗎？”
“我用不著的，就當我送給你，這總行了吧？”
程鏡心還有些遲疑。
“第一次見你這麼輕鬆高興。你給我找了兼職，就當這是謝禮。”齊笙轉過身去，“對了，替我感謝一下程教授。”
齊笙沒聽到程鏡心的回答。
回過身來分明看見，程鏡心的眼角有淚。
齊笙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程鏡心的煩惱，應當很大一部分來自於她的祖父。
難道……是程教授一直對她很嚴肅的原因麼？
她不喜歡她的爺爺？這應當不大可能。
“大程，是程教授當時不樂意嗎？”齊笙在旁敲側擊。
但程鏡心似乎更不樂意說。
沉默——在太陽底下沉默。
淚珠子在陽光下閃爍。
“真正的程教授……已經不在人世了！”
程勝雲教授，早已仙逝了。
齊笙身子微微顫了顫，他不敢多說什麼，也不知該說什麼。還好，程鏡心仍自顧自叨著話。
“他是假的，一個複製人，很難以置信吧？”
“我想象不到這能用現有技術完成……”
“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程鏡心搖頭，貝齒輕咬嘴唇，“他是被暗殺的。”
“知道兇手是誰嗎？”
程鏡心苦笑，“知道還怕抓不到嗎。”
程勝雲教授，一個學術大咖。齊笙心想，再厲害的學者，也不至於要被暗殺吧？
“是仇家嗎？”
程鏡心沒有再回答，她只是看看不遠處轉動的摩天輪，又定定地看著齊笙的眼睛，最終把齊笙看得眼神閃躲。
“你也要注意安全。”
齊笙覺得自己要把握重點：“他究竟掌握了什麼？這絕不簡單。”
可是，直接的問題，是很難得到直接的答案的。
“你注意安全。”
“我會的。希望你有一天能真正對我敞開心扉。”齊笙稍稍側過臉，給程鏡心遞了紙巾，“近期世道不太平，你也是。”
程鏡心失去了爺爺，而齊笙也見不到父親。
對此，齊笙是有著一番感同身受的。
但每天看到祖父模樣的複製人，想必程鏡心心裡也是如挨刀子般吧……
“我猜，秦曉舒會幫你，給你經濟支援，現在日子難過，你就大大方方地接受。”程鏡心背過身去，“有什麼困難，也儘管找我。”
“我儘量……”齊笙深吸一口氣，“……會讓我幫你，而非我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