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笙本不想見秦曉舒的。
但礙於程鏡心的話,他不得不從了。
“進去吧,我等你。”程鏡心將齊笙送至南州市天墨人工智慧公司大門口,眼中難掩期待。
齊笙抬眼看了看這棟高六七十層的建築,滿眼的玻璃幕牆將陽光投射到他的眼睛裡,“嘖嘖嘖。”齊笙不禁咂了咂嘴。
天墨集團的安保是嚴密的。一臺臺方圓四五米的橙色中型巡邏機甲在大門口來回移動,極其扁平的頭部,鑲嵌駕駛艙的寬厚軀幹,過分粗壯的履帶驅動足,上肢為一面大體厚重、下端尖銳的劍盾和一柄連體的長騎槍,渾身披掛上了厚實的外掛裝甲,肩上則列裝了兩支十五毫米肩炮——
炮口現在正對著齊笙。
齊笙大體認出,這是天墨集團所研發的“天擎武侍”第三代特製駕駛式機甲。
“站著別動。”程鏡心輕輕扯了扯齊笙的衣角,“你趕緊發個簡訊給那秘書。”
“唐秘書,我在大門外,還請協助。”編輯完簡訊,齊笙抬起頭,剛好看到一位身穿黑色職業裝的短髮女子從大門裡走出來。 她身後還跟著兩個穿制服的保安。 那女子也就二十五六歲,一臉的冰冷看上去卻很是幹練:“是齊同學嗎?”
秘書唐瑜在問齊笙,但目光直往程鏡心身上瞥。
緊張的齊笙未曾發覺,仍哈哈一笑,“對,是我。” 迎了上去。
唐秘書快步走到一臺領頭的機甲前,抬手按著耳機說了兩句什麼。只見唐瑜猛地一拍掌:“好!請跟我來。”
她領著齊笙往樓裡面走。
天墨集團的電梯都是觀光電梯,可以直達公司最頂樓的觀光廳。下了電梯,一路向前,穿過一條清幽的走廊,現代感與後現代感相互糅合卻又毫無違和的通透空間撲面而來。
兩位保安領在唐瑜和齊笙的身前,卻突然停住,“齊先生,前面是安檢門,麻煩準備安檢。”
齊笙摸了摸口袋裡的爆光珠,似乎有些尷尬。
見別人家總裁,卻帶上了小型閃光彈,這要讓秦曉舒知道了,都不知道如何把話聊下去。
“咳……”齊笙臉微微發燙,腳步像釘在地板上一樣。
唐瑜似乎看出了齊笙的窘境,只是揮了揮手,不帶任何感情地說了句:“他不用。”
能讓齊笙進到天墨大樓的核心,秦曉舒自然不會不查齊笙的底子。作為齊歡宴的兒子,而被勒令不碰科技研究,甚至曾消失三年……這一切都引起了秦曉舒的注意和極大興趣。
保安室識趣地關掉了安檢門,向唐瑜微微彎身,只是看著唐瑜和齊笙二人繼續往前走。
“唐秘書,謝謝。”既是感謝唐瑜打破窘境,也是感謝她對自己的信任。
啪嗒一聲脆響,厚達三厘米的特製落地木門自動開啟,明亮而又清晰的日光瞬間從房間撲出,鋪到了房外的走廊。 齊笙眯起眼睛適應了片刻後,就踩著舒服的地毯走進了房裡。
“齊同學,請坐。”一位聲音清冷的女士,停止眺望樓下的車水馬龍,緩緩迴轉了椅子。
齊肩捲髮,濃豔紅唇,黑絨風衣,剪裁合體的紅色絲質上衣。這是齊笙一時間能觀察到的全部。和新聞報道上的基本無異,但猶多幾分霸氣和直率。
“謝謝。”齊笙鼻子嗅嗅,看了看辦公桌面,發現待客咖啡已然衝好。
“我不喝茶,所以就沒讓你選了。”秦曉舒嘴角微微揚起,語氣也漸趨緩和,“你好,齊笙。恭喜你,代表中文系獲得冠軍。
“謝謝。”
“你應該很想知道,為什麼我會要見這個冠軍。”
齊笙屏著呼吸在聽。
“那是因為我知道你會是冠軍。”秦曉舒的意思很明確,她要見的就是齊笙。“令尊的事情,我聽說了。我想與你做個交易。”
交易。
“我難道有東西可以給到您嗎?”自覺一無所有的齊笙無奈聳肩。
“我能給你一輩子花不完的錢,給你在天墨集團發光發熱,還能絕佳地護衛你妹妹齊笛的安全。”秦曉舒翹起腿,紅色高跟鞋一揚一揚,“而你只需要告訴我,你消失那三年,在哪裡?你又是如何出現回來的?”
這是所有人都想不明白真相的問題。
這世上,恐怕只有齊歡宴和齊笙自己才知道了。
動動嘴皮子就能一輩子衣食無憂的事情,恐怕沒有人會不願意做。即使是編,幾乎所有人都能絞盡腦汁編出個所以然來。
“呼……”但齊笙似乎不願意造假,“秦總裁,恕我無可奉告。”
“我瞭解過你,你不愛錢。”秦曉舒抿了口咖啡,“狼會的沈良與你父親是同學,他找過你說過資助的事情,你拒絕了——你究竟想要什麼?那個初中年代就想偷偷溜到工廠打黑工掙錢的人,經過三年怎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受人所託,齊笙想要更重要的東西。
這世界上最神秘的一樣東西——
天隕遺產!
墨家機關術能繁榮興盛的倚仗,便是那天隕遺產。以現代的目光來看,那應是一艘墜落在人間的外星戰艦,至於戰艦之上有無外星人不得而知。但總之在戰國時期,墨子和魯班因先後取得了部分遺產,極大地促進了當時人類工具製造和機關術的發展。為此,魯班還留下了一部後人難以破譯的著作——《缺一門》,人們把能讀懂的部分稱作《魯班書》。
齊笙要想再見到那個改造他身體的老人,那老人要想再重見人間,便非依靠天隕遺產不可。
齊笙甚至並不知道那位和他相處了三年時光的老人叫什麼名字,在那片領域裡,時光似乎過得不同,似乎很慢,很慢。
當老人決定先讓他離開這片本不屬於他的世界時,當他走入老人給他開啟的、只容一人透過的門時,齊笙便決心要去探索那位於人類未知面的神秘遺產。而他迴歸後要做出之前那副姿態,並非是不願碰機械製造,而是不願讓身邊人知道自己投身於此——尤其是程鏡心這樣一位單純善良的女孩,齊笙更不願拉其下水。
機械製造——行內人稱之為“機關術”。一旦踏入這個領域,那就是跳入了一潭很深的水。
雖然齊笙不知道劫走父親的人是誰,但他已能隱隱猜到,這和機關術有著莫大關係。
他確實急需的不是錢,父親的失蹤讓他迫切地明白,保護齊笛才是當務之急。
他不願意相信幫會,他只相信自己。
“狼會是找過我。”齊笙輕吐一口氣,“但我不想和幫會扯上聯絡。”
“早已經有關係了。”秦曉舒的眼神像在逗貓,“你父親和沈良不僅是同學關係,他還是狼會的技術顧問。”
“技術……顧問?”
“要不然,沈良會對你好麼?狼會的機關武器,不都是你那不讓你碰機械的父親——畫的設計圖嗎?”秦曉舒戲謔地笑了。
齊笙無言,心裡卻是一驚!
一直以來,父親不讓自己碰任何有關動手製造的東西,而他居然是狼會的技術顧問?!
狼會,秘密很多。
他現在感覺,他必須接近狼會,才能逐漸靠近真相。
從沈良身上,他必定能套到一些內幕。
秦曉舒望了一眼秘書唐瑜,唐瑜將一張剛列印好的圖片遞給齊笙。
上面是如安檢般的全身掃描圖。
齊笙汗毛倒豎了起來——
口袋裡的爆光柱一覽無遺,甚至……
自己體內被改造的內建機甲,也在圖片中被顯示成根根鐵骨!
“三年時間,看來對你影響不小呢。”秦曉舒眼神含笑玩味,“你肯定不願意說吧?”
“抱歉,這個交易,我做不成。”齊笙略帶歉意。
沉默,沉默。
……
“你很有趣……來天墨吧。”秦曉舒沉吟片刻,忽然道,“我給你最好的平臺和許可權,你儘管去做你想做的事。”
還沒等齊笙回答,便聽得自己的手機“叮”了一聲。
是條簡訊,銀行轉賬。
二百萬。
“你的銀行卡號我已經查明瞭。”秦曉舒站起身,理了理身上修長的風衣,向齊笙伸出了手,“我相信齊歡宴的兒子,回答不會讓我失望的。”
齊笙愣了。
他只覺腦袋嗡嗡直響。
要說“不收”兩個字已經晚了。
齊笙身子微微前傾,千言萬語,複雜思緒,最後只化成了兩個字:“謝……謝。”
秦曉舒似乎打定了主意,即使齊笙不答應,她也會如做慈善般將錢塞給齊笙。
至少,也要看在程鏡心的面子上。
“其實我們彼此都心知肚明,知道對方可能有自己需要知道的東西——挑明說吧,咱們以後會常碰面的。你是懂些機關術的,但在閱歷是卻是個小白,對嗎?”秦曉舒接下來還有會議,“你以後有問題,可以找我,直接聯絡唐瑜便可。”
齊笙此時只顧著光點頭,他滿腦子都在想該如何處置這二百萬。
但不管怎麼說,這秦曉舒,總算是個可交之人。
會找機會報答她的。但不是現在。
……
齊笙沒有提供任何資訊給秦曉舒,但卻帶了二百萬出來。秦曉舒是在投資。
大門口的陽光很刺眼,但等待的倩影很亮眼。
“怎麼樣?”程鏡心給齊笙遞了一杯奶茶。
“二百萬。”苦惱的齊笙不想隱瞞。
程鏡心面無波瀾,“哦”了一聲,似乎在意料之中,“這秦曉舒,可當真慷慨得讓人意外吶。不過——接下來的校園文化節,我們夠本了嘿。”
“夠養活笛笛了。”齊笙想著,約莫也快到要接齊笛回家的時間了。
“週末我去陪陪她吧,女生之間好說話。”程鏡心說著,手在不經意間回覆著簡訊:
——不是說二十嗎?
——我想拉攏他,不行麼?
——最起碼,有關他的一切行動,你不能擅自、不能隱瞞。
——齊歡宴幫過我,我只是以自己的想法行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