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往深河的方向飛速執行著，窗外的風景在齊笙的眼裡彷彿慢動作一般浮過。
他的眼睛不是人眼——
是可調節的高倍瞄準鏡，能將眼裡快速移動的物體放慢。
而他那剛研發出來的反機甲狙擊槍，和其他一系列的武器裝備一同，正由夜靈的船走水路往深河這邊運。只要這槍加上他的高倍眼，就能無往不利。
齊笙的身體儼然一尊高度精密的機械，他有時候也會想：他還是真正意義上的人嗎？
這一切由不得他想，更由不得他決定和改變了。
高樓大廈逐漸密了起來，深河的繁華程度比起南州來說，不遑多讓。
這裡是嶺南省的兩大經濟中心之一，處於專區地位，商業活躍，管理先進，是諸多地區的示範標杆。這座幾乎在一夜之間拔地而起的國際性大都會，創造了諸多發展上的奇蹟。
但這裡唯獨尾大不掉的麻煩，就是根深蒂固、勢力遍及各處的陶家“萬戶”組織。
上一次楚墨藉助自己的最新科技手段，依靠情報和定位而征討萬戶，作為官方組織的深河市警方和緊急事態處理局深河分局，給了楚墨不少人手和裝備上的協助。但行動的失敗直接導致了萬戶與當地官方的徹底決裂。
列車跨過了珍江口，此處是鹹淡水交界處，橋下翻湧著渾黃的核輻射海水。一堆堆材料已經堆放在岸邊，大建海岸隔離牆的試點工程正在緊鑼密鼓地準備著。官方已經向當地居民發了通知，進行撤離和補償工作。
只有經濟實力雄厚的城市，才能支撐得起這項浩大的試點工程。但輿論，在此時似乎出現了些異動。
出發前，齊笙將一雙改造過的裝有彈簧的鞋子放在了社團活動室裡，程鏡心會看到的——那是齊笙對程鏡心參加校運會的“祝福”。他沒能觀賽，也算是遺憾。
但他不知，程鏡心也沒能參賽。
“深河那邊會有人接應我們。”坐在鄰座的楚語澄開口道，“一個夜靈組織外的自由俠客——藍鈴燕。”
其實就是自由私刑者。
“女的？獨行俠？”齊笙疑惑。
楚語澄點點頭，“不過和咱楚墨是一路人，野路子的人，都叫她‘炮手’。”
炮手——聽起來倒是有點“槍炮女王”或“槍炮專家”的意味在裡面了。
藍鈴燕，人如其名，身輕如燕，深河市內的獨行俠女，以鬼魅般的行蹤和各種設計精巧的槍炮而著稱，犯罪者因她而膽寒，官方因她遊走黑白而尷尬頭疼。
曾經，官方為了圍捕這位私刑者，出動了若干一代甲二代甲，其中包括比“三疊紀”二代甲速度更快、能發射網狀追捕彈的“白堊紀”第二代警用駕駛式追捕機甲，這般陣仗大到轟動全市媒體，但即便是如此圍追堵截，也沒能抓住她。她能揹著從不法商人處劫來的一麻袋證據，在機甲群中穿梭自如，甚至也不需傷及機甲的一分一毫，就能全身而退。
從沒有人能抓住她，這是實力。
面對這樣的追捕，就連南州楚墨帶頭人楚語澄，也不敢說自己能和平逃跑。
“她來給我們接頭做帶路黨。”楚語澄介紹道。
“她有啥好處？”
“對於她這種正義的人來說，能扳倒萬戶，就是最大的好處。”
真有這麼舍小家為大家的人麼？
齊笙對此是疑惑的。
不過由不得他想那麼多了。
他現在最應該去想的是妹妹齊笛。
他出發前，甚至也沒能見到齊笛一面。青春期的她，最近行為似乎愈發奇怪，經常把自己悶在房間裡不出來，成日戴著一副耳機不理人。狼會也是過於大方，給了不少零花錢她買東西，齊笙對這錢是追都追不回來。
幫會不養乖乖女。齊笙苦笑。但沈書凝是個例外。
“段奕琛的調查結果出來了。”楚語澄道，“那個叫羅谷的，他旁邊的小頭目叫宣天。”
鑼鼓喧天。好組合！
“從哪兒來的？”
“最近一次航班出發地顯示在長安市。”
長安市，天墨秦家的地盤——當然，齊笙不敢妄加猜測。說不定人家只是在那兒中轉。
大老遠跑來這裡針對我幹什麼？！齊笙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乾脆就不想了！多想只會煩惱且沒用。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開往深河的列車緩緩停下，嶺南省深河專區現代化的站臺呈現在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在一位位機器人保安身邊，行李箱的聲音鏗鏗。這是齊笙第一次到深河。
機器人保安，天墨安保公司的研究成果，作為與官方拉近距離的橋樑而被無償捐獻給了官方使用。
“秦墨在深河也有勢力嗎？”齊笙問了個蠢問題。
倘若其不打算在深河發展，又怎麼會給他們提供如此高新的技術成果呢？
當然，楚語澄現在也沒心思回答這個問題。她走向服務檯，要找藍鈴燕。
“找她要到車站的服務檯？”齊笙大呼不可思議。
楚語澄白了齊笙一眼，沒好氣道：“去拿防輻射服。”
經過鄰國一直以來“鍥而不捨”的核汙排海，深河作為沿海城市，輻射指標已經逐漸攀升，假如需要前往深河市的近海地區拜訪仍未搬遷的居民，便需要穿上特製的藍色防輻射服，免費提供，待歸還後再進行統一的消殺工作。
服務檯前的隊伍已經排得挺長，齊笙顯得有些不耐。
“從今往後，人類離海洋越來越遠了。”楚語澄的雙眼似乎多了幾分愁緒。
動物從海洋進化而來，人類依賴海洋而成長，而如今，卻逐漸離海洋遠去。
既無奈，又心酸。
“高牆一起，以後就沒有幫會的走私活動了。”齊笙的思考角度獨特，“他們對官方會逐漸劣勢，直至自我毀滅。”
“威脅，可能不止來自高牆之內，說不定牆外……以後也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東西了。”
楚語澄的擔心倒是合理。
高濃度的輻射下，海洋會發生什麼，無人可知。
齊笙不願多想，從工作人員手裡接過了防輻射服。
“去海邊。”楚語澄大踏步走出門外，“咱要帶的裝備已經運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