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你也玩了那遊戲嗎?”路上,齊笙忽然問楚語澄。

“不是我。”楚語澄搖頭道,“玩的人是我大哥——楚言明,他正在深河市執行任務。這遊戲的情況,是他告訴我的。”

楚家有新生代四人——楚言明、楚語澄、楚文澈、楚辭清,合為“語言文辭,澄明清澈”。

其中,老大楚言明是楚家新生代中最成熟穩重之人,精通各項古老機關技藝,被譽為是黃鶴楚家的明日之星。

未來是楚言明掌舵的楚家,如果失去楚言明,那麼堂堂黃鶴楚家,將會遭受重大打擊。

“我大哥比我強多了。”楚語澄眼光投射出的滿是敬佩,“他或許能幫你調查你父親失蹤的真相。”

楚語澄說罷,推開了天台半掩著的門。

“你確定要跟我去麼?”楚語澄問道。她的手上,已然握著光劍。

齊笙點頭,“我也想知道,用破壞文化節這樣一種低階手段的人,究竟長啥樣。”

這樣不完美的文化節,對程鏡心來說是個遺憾。齊笙不能輕易原諒這種下三濫的行為。

如果齊笙想要看這個人長啥樣,那麼他一定會嚇一跳。

一個人。不嚇人。

一個男人。也不嚇人。

但一個機械手臂上接著三叉戟頭的男人,可就有點嚇人了。

破破爛爛的衣服。男人的長卷發蓋著半邊人,佝僂著背睜大眼,正直勾勾地對楚語澄咧嘴笑。

齊笙渾身雞皮疙瘩已震悚起來,握著光劍的手抖了幾抖。

這是個經過人體改造了的人。

楚語澄下意識退後一步,厭惡地皺起眉頭,“就是你找我?”

“有人找你,但不是我。”男人的話很陰冷,“我只是個傳話的。”

楚語澄似乎有什麼預感,“你從哪裡來的?”

“深河。”男人的回答很迅速,甚至有點搶過了問題。

楚語澄明白眼前的人來自哪個組織了。

這個組織,正是自家大哥前往深河所要對付的敵人——“萬戶”。

為了對付“萬戶”,南州的“夜靈”成員幾乎傾巢而出,歸楚言明統領,當地只留下了楚語澄和段奕琛兩人駐守。

這個組織,發源於昔時“萬戶飛天”其族。萬戶原名陶廣義,生於元末,對煉丹異常痴迷。有一次,陶廣義煉丹時丹爐突然發生了爆炸,將他家的房子燒得一乾二淨,但也正是這次爆炸成就了陶廣義。他從爆炸中得到靈感,於是將火藥和碎石填充在竹筒中,然後點燃火藥,當火藥爆炸之後碎石飛出,能將百步開外的人打成重傷。他帶著自己發明的火器投靠了朱元璋起義大軍,被朱元璋封賞萬戶,因此陶廣義也得名萬戶。

如果說的是這個“萬戶”的話,齊笙自然是有所瞭解的。但萬戶為世人所熟知的,還得是飛天之事。

陶廣義並沒有因為一個火器就滿足,因為他的目標是從未有人探索過的廣袤天空。經過多年的研究,陶廣義發明了一種“座椅火箭”,即將火箭綁在座椅上,然後利用火藥爆炸產生的推力將座椅送入天空。當然,能成功上去還要能安全下來,於是陶廣義在座椅上加了兩隻很大的風箏,希望能安全降落,還能在天空翱翔。

陶廣義想成為飛天的第一人,但他失敗了。其部分族人繼承遺志,閉門研究,以煉丹、鍊金術為綱,做了許多實驗。“萬戶”組織發展至今,逐漸走上人體改造的邪路。

眼前此人,就是被改造的典型。

“我叫魚叉。”三叉戟左手指向楚語澄,右手手上的劍柄則射出光劍,“認得這光劍嗎?”

通體流轉著燦燦金光,彷彿帶著無盡的威嚴。

黃鶴楚家的傳家名劍,“金明劍”。

那是楚言明的專屬佩劍。

難不成……楚言明在深河的任務遇到問題了?

楚語澄似乎多了幾分焦慮,“你們對他怎麼樣了!”

魚叉沒有說話。

齊笙定睛看向魚叉,魚叉似乎變了一個人般。此時的他,一襲破舊的紅西裝外套,手執金明劍,臉上刀疤道道,傲慢而淡漠,渾身散發出一股暴戾之氣。

這一定是經過了多次的生死血戰,才能擁有的氣息。

即便是強如楚語澄,也這一瞬鎮住了。

此番較量,定然是難啃的苦戰。

齊笙看向楚語澄,卻不知再說什麼好,口中只緩緩吐出兩個字,“一起。”說罷,橫劍胸前。

楚語澄顧不得這麼多,焦急的她只想打敗魚叉,她點了點頭,隨後厲聲暴喝,向魚叉腹部搶攻而去,這柄劍雖然不及金明劍那般唬人,然而在楚語澄的手上,也打出了驚人的威能,幽藍光芒彷彿滲出陣陣寒意。

“你大哥的楚墨劍法,似乎不太熟練啊。”魚叉諷笑。

“那麼我會用楚墨家傳劍法,戰勝你。”

這似乎正是魚叉想要的,激將法。

楚語澄身上揹負著尊嚴,但此刻,可能是個束縛。

齊笙面色凝重,適才觀魚叉和楚語澄之間的爭鬥,便知這魚叉非但實力不俗,而且精明多計,是個極為難纏之人。魚叉似乎已經將楚墨劍法研究了個遍,可謂是真正做到了知己知彼。

這個人的背不再佝僂,戰鬥著的他,靈活詭詐,實力強悍。

齊笙深吸一口氣,一手爆光珠,一手光劍,加入了戰圈。

只見魚叉左腳向後稍稍一頓,略作提氣,手舞金明劍,便要相迎,劍芒刺眼,綻發道道利鋒,向齊笙籠罩而去。

魚叉劍身一橫,撥開了齊笙來刺之劍,但寸寸劍鋒未歇,依舊向齊笙襲去。這一劍,竟籠罩了齊笙的上盤,威脅到其左右兩肩、喉間、胸口和腹部,無論齊笙如何回劍相抵,只須劍尖一偏,都必有一處暴露在劍鋒之下!

楚墨劍法,“寒雲深深”。

“雲深不知處”,這一式劍法,讓對手無從捉摸自己下一路出手的位置,猶如深雲般飄忽不定。

但朦朧的雲中是致命的殺機。

這一劍,險。

魚叉居然熟練掌握了楚墨劍法!

齊笙無法可躲,眼前等著他的,只有死。

楚語澄是救不了他的。魚叉的三叉戟射出襲去,繼而掃晃,與楚語澄纏鬥了起來。

但齊笙不是甘願等死的人。

他也揹負了很多。他需要解救父親,他需要解放老人墨子……

即便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同歸於盡!

齊笙冷哼一聲,他心知要擋魚叉這一劍,就必須更快更致命。有一刻,楚語澄猛地撥開了三叉戟!

齊笙抓住這一刻,長劍不停,向魚叉的左眼刺去。

以命搏命,就賭對方是否惜命。

和楚語澄雙管齊下,要扭劣為優。

齊笙賭對了。

見長劍向自己的眼睛刺來,魚叉不禁驚懼,持劍的手開始微微顫抖,急往回收,同時身形向後一躍,才將這一劍化去。

但齊笙和楚語澄兩人,如附骨之疽般又往魚叉打來。

局勢已是逆轉,兩人與魚叉一攻一守,轉瞬間便拆了十餘招,但魚叉卻全然落於下風,他牙齒不自覺地將嘴唇咬出血來,“好傢伙,你們有種!”

齊笙也是吃力地向魚叉進攻,他只是作為楚語澄的輔助,在一旁擾亂視線。

這也足夠了。

魚叉又一記暴喝,如炸雷一般響徹天台,他已然亂了分寸。楚語澄手中的劍則進攻得愈發急快,使得魚叉險象環生。

魚叉被逼得連連後退,手忙腳亂,臉色極為難看,出劍已是不成章法,敗跡明顯。

雙方又過了幾招,齊笙的爆光珠閃爍,楚語澄靈活的手腕一轉,劍尖又要刺向魚叉的左肩,魚叉伸金明劍一格,便要將劍擋開,說時遲那時快,齊笙的劍便如影隨形地也打向魚叉,卻打到了機械臂上。手臂被劍重重一擊,魚叉身體頓時失去平衡,摔於地上,金明劍也被甩得老遠。

但魚叉顯然不想束手就擒。三叉戟射出,穩穩地打在了牆上,繩索收起,帶動魚叉向一旁掠去。

他要逃了。

齊笙微微擔心。

此時,他與楚語澄都未穿上履雲靴,怕是追不上。

齊笙焦急地望向楚語澄,卻發現楚語澄只是微微一笑。

她有信心。

人追不上,但現在不必人追。

魚叉要跑了。

楚語澄只是甩了甩手,腕上的手錶在閃爍。那神情,是呼風喚雨,是君臨天下。

齊笙只聽見嗡嗡的轟鳴聲逐漸逼近,那聲音,似乎與那噩夢夢境裡所聽見的如出一轍!

那是無人機的聲音。

一大團蝗蟲似的黑影如同天幕般籠罩而來,處在魚叉的四面八方。

幾乎在同一瞬間,所有的無人機都亮起了燈,直直射向魚叉,使其睜不開眼。

“我能用劍擊敗你,而這些無人機,能將你打成篩子,置於死地。”

楚語澄的眼睛裡閃爍著怒火。她一個人,此時就是一支軍隊!

好歹她也是南州夜靈組織的領導者,這個魚叉,即便算是個小頭目,又怎麼就敢如此狂妄?

就因為他打敗了大哥楚言明?

那一定不是打敗,而是暗算、偷襲、群攻。

總之,楚語澄必須要在其身上打聽到些什麼。

“你準備等著你的成員們像老鼠一樣滾回來吧!”魚叉咧嘴一笑,依舊滲人。

她不會讓魚叉死的,魚叉必須成為俘虜。

但有人會讓魚叉死,魚叉不得不死。

萬戶組織不留魚叉,魚叉就活不了。

爆炸,扭曲,血霧,殘肢,碎片……

無人機濺到了鮮血。

楚語澄要的活口,沒有了。

機械臂裡一定暗藏著爆炸機關。也不知魚叉本人是否知道?

“他拿著金明劍來,純粹是挑釁。”楚語澄拾起金明劍,“在萬戶看來,這是一次示威,不管魚叉是否打贏——起碼戰略目的是達成了。”

魚叉的那句話,久久縈繞在兩人心頭——“你準備等著你的成員們像老鼠一樣滾回來吧!”

陰雲,似乎密集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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