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老闆，麻煩給我稱二兩豬肉。”一個身著月白色衣裙的女子，掛著淺淺的微笑，看著肉鋪老闆。“喲，是慕小姑娘呀，又來買菜了？”慕子衣點點頭，接過老闆遞來的豬肉。

慕子衣又買了些菜，量都不多，剛好是一個人可以吃下的。她手裡拎著這些菜，慢慢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那是江南一處小小的房子， 除去田地樹植這些東西，也不過十畝之間的大小。但好的是，這地方靠近海，等到黃昏的時候啊，那晚霞對映在粼粼的海面上，景色最是好看。

慕子衣繞過彎彎扭扭的坊間小路，來到院子門口，門口種著兩棵大大的芙蓉。原本邁進院子的腳步忽地停下，慕子衣右手的東西併入左手裡，摸了摸那棕黑色的樹幹。樹梢上，粉紅的芙蓉花開的正豔。

慕子衣一個人做飯，一個人洗碗，等到天色近昏時，才有閒暇搬了個凳子，呆呆地坐在面朝大海的那邊空地上。身旁畜欄裡的小雞仔咯咯地叫著，慕子衣從發呆中驚醒，她看著腳邊啄地的小雞，笑了笑，隨手捉了一隻放在手中，那軟軟黃黃的絨毛帶著雞仔小小的溫暖，在她掌中跳動。

“子衣，你喜歡這些小雞仔嗎？” 穿著一身鎮玄的年輕道士揉了揉身旁的小姑娘，溫柔地說道。扎著雙丫髻的小姑娘嘴裡還含著糖葫蘆，眼巴巴地看著面前那一籠的小雞仔。

道士挑了挑眉， 蹲下身子，從籠子裡挑了一隻小雞仔，給了錢，轉身迎上了慕子衣期待的目光。“喏，好好的照顧它呀。”道士將小雞放在她的手裡，寵溺的揉了揉慕子衣的頭髮。

“慕姑娘！慕姑娘！”

院外傳來喊聲，把慕子衣從過去的記憶中喚了回來。她認得這個聲音，是武當下來的人，她緊忙站起身，跑了出去。眼見門口站著的道士如同他一般穿著玄色的鎮玄套，她眼眶微微有些溼潤。“慕姑娘，” 道士眼裡閃過一絲不忍，他輕輕地抽出背後揹著的劍匣，雙手捧到慕子衣面前。

“這個，這是他們找到的，左師叔的劍匣。”

慕子衣有些楞，她沉默著，面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她伸出雙手，從道士手中接過劍匣，似乎是不忍見她這般表情，道士趕忙說道：“現在其他師叔他們還在不歸谷，說不定馬上就能找到左師叔了，你先不要……”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慕子衣打斷了。

“進來喝口茶嗎？”慕子衣眉眼低垂，看著懷中有些破損的劍匣，輕聲說道，“月前才配的八樹晚香。”道士看著慕子衣，嘆了口氣。

送走了那道士，慕子衣抱著劍匣慢慢地回到了屋子裡。她將劍匣放在案几上，自己也跌坐在墊子上。抬頭望向面前的神龕，方才點上的檀香冒著縷縷青煙。

“你跟我約好的，你會回來的，為什麼，為什麼騙我，師父……”

……

“子衣，師父買了房子，以後，咱們就有家了。”

“子衣，師父搞不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這家裡的佈置啊，就交給你了。”

“子衣，為師出去一趟，有些惡人逃竄到了不歸谷，武當協助朝廷將他們抓回來。”

“傻子衣，哭什麼？別哭了，再哭可就不好看了。”

“師父答應你，等你把我們家佈置好，師父就回來。”

“子衣……”

九月十五，武當在不歸谷殞命的弟子的遺骸全部送回武當山，唯獨少了左秋道長的，負責接諸弟子回家的邱居新只拿回半件沾著血跡的鎮玄衫，袖口上繡著走線略有些粗糙的“左”字。

留在山上的弟子還記得，來取那件衣服的雲夢弟子一身雪白，只袖口相應地繡著更加精緻的“慕”字。弟子們憐她，想留她居於武當，她卻搖了搖頭，嘴裡喃喃地說要帶師父回家。

後來，聽說江南的某個地方，有個仁心的女大夫，和她的師父一起過著清貧的日子。沒人見過她師父的樣子，但凡是向她提親的人，都被她以照顧師父為由推脫了。

“師父，我去開診了，”慕子衣整了整衣服，她看著面前被擦拭的乾淨的劍匣，微微一笑。

院外，月華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