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入了夜的金陵城，燈火通明，繁華更勝白日。特別是茶館酒館這些能聽故事的地方，更是聚了眾多好事之人，就為聽些江湖上新鮮的，帶趣兒的事。

沒人知道是幾時的事情，也沒人去考究這事的真偽，終究，於旁的人看來，不過就是個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

聽說，那女子名叫慕子衣，是雲夢的一個女弟子。慕子衣自小長在江南，雖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人家，但也是書香門第，家裡也算寬裕，對這唯一的女兒自是極寵愛的。可惜慕子衣生下來患了這不足之症，訪遍了名醫也不見好轉。慕家沒辦法，只得託人把慕子衣拜入雲夢門下，希望病症能在雲夢得到醫治。

慕子衣在雲夢這十八年，不足之症雖未根治，但也好了許多，不發病時已與常人無異。平日裡依舊幹不得重活累活，因此掌門從不讓她獨自出診，她都是同其他師姐師妹們一起，去桃源津給那些前來求醫問藥的人看病。

也因此，她認識了那個經常前來幫忙的華山弟子， 喬風。

每每看到那英俊的少年郎，慕子衣心中總有著從未有過的悸動，初嘗相思滋味的她漸漸開始茶飯不思，原本好了許多的病又復發了。

同門的師姐很擔心慕子衣的身體，但原本她吃的藥卻好似失效了一般，不起任何的作用。木棉她們沒辦法，只得求助於柳明望。柳明望施了觀夢術，走進了慕子衣的夢境，看見了桃源津，看見了那個，嘴中叼著個草芽的華山少年。

柳明望明白了，小小的臉上掛起神秘的微笑。

喬風被請來了雲夢，慕子衣的病也漸漸地好轉了。順理成章的，下了聘見了雙親，兩人稀裡糊塗，半推半就的結了姻緣。

後來呀， 從華山雲夢下來了的兩人，在金陵開了間小小的鋪子；喬風為了日子過得更好，留下了新婚燕爾的妻子，去參了軍。就這樣，慕子衣守著那小小的鋪子，操持著家裡的柴米油鹽醬醋茶，等著她的夫君回來，等了十三年。

那一年，如初開的花朵般新鮮柔軟的女子已經凋零了，變得不再鮮活，變得有些市井氣；那一年，白馬戎裝， 面容不復青澀，略帶些冷冽的男子凱旋。

慕子衣看著這個高頭大馬，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她抬起有著薄繭的手擋著刺眼的陽光，不知刺眼的是那太陽，還是這個男人，還是，他身旁這個穿著華服的女子。

“夫人，我叫蓁蓁，以後還請夫人多多照顧。” 女子在身旁丫鬟的攙扶下從馬上下來，微微一福身。看著面前女人青春的面容和貴重的珠翠，慕子衣突然覺得有些目眩。

慕子衣死了。

在她的丈夫回來一個月左右，那位華山出來的大將軍的原配死去了。有人議論她是沒福的人，熬了這麼多年，結果還沒享福就去了；又有人說，怕是將軍新納的那個妾室用了些手段，畢竟一方諸侯的掌上明珠，怎麼甘心一直做個小的。

但終歸，慕子衣是死了。

雲夢派去的人回來說，她還是被風光大葬了，以主母的身份抬進了墳裡。柳明望聽了沒說話，她又想起當初，她入夢時候看到的，滿頭大汗杵藥的女子，和站在她身邊沉默寡言的男子。

“我來吧。” 男人輕輕地說了句，女子停下手中的藥杵，抬起頭，看著陽光下的他。

女子有些靦腆的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