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火紅的嫁衣在靚仔眼前翻飛著，那一龍一鳳，此時就好像活了般在空中游走。高手過招須全神貫注，容不得一點差池；這麼多年刀口舔血的日子讓靚仔深刻的明白這一點。但是如今，面對著眼前灼灼如火的女人，他卻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神，任由著它肆意飛去，飛回五年前，飛回七年前，二人初見時。

少男少女，略顯青澀的樣子。少女挽著垂掛髻，頭上簡單的墜飾著一朵淺藍色的小花；她朝著面前有些陰沉的男孩子笑了笑，說道：“我叫琴龍，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什麼名字……

“靚仔，”冷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將分神的靚仔猛然拉回現實中來。只見一道寒光在眼前閃過，靚仔腳步穩踏，一個鐵板橋才堪堪躲過了這致命的一劍，但銳利的劍風還是在靚仔的臉上留下了一道血跡。

琴龍右腳踢出，直奔靚仔下盤而來，靚仔無奈，只好雙手後撐翻了個跟斗，但隨著琴龍攻勢的越發猛烈，他竟有些支撐不住，露出破綻了。只聽的“叮”的一聲，手中長劍震飛，徑直地插入一旁的樹幹中，琴龍的長劍抵在靚仔脖頸上，望著他。

靚仔看著面前居高臨下的女人，目光漸漸失神，是了，當年，她也是這樣看著我的；當年，蘭花先生打斷自己的琵琶骨後，本想直接奪了自己性命，是她，在蘭花先生面前求情，留的自己一條命。然後，自己匍匐在地上，她就是這樣看著，眼裡有著三分憐憫。

憐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憐憫我？

靚仔看著琴龍，她還是這樣，她還是這樣，不知為何，自己突然很想笑。就是這樣嗎？自己傾盡所有，窮盡畢生，換來的，還是她的憐憫，她對自己，甚至連仇恨都沒有嗎……

“琴龍，”

靚仔開口了，不知為何，他的嗓音有些沙啞，“你殺了我吧。”

聽了靚仔的話，琴龍皺了皺眉，她清聲道：“我從未想過與你爭什麼，更未想過奪你性命，是你三番四次找我麻煩。你我本是一門所出，即使不能成為摯友，也不應像現在這般成為仇敵，自此，我們相忘江湖，老死不相往來便可。”

說完，琴龍將長劍收起，轉身欲離去。

相忘江湖？

相忘江湖嗎？靚仔看著女子離去的背影，右手死死地攥緊，一股沒來由的恐慌如風暴般席捲了他。

不！我不要！

靚仔猛然起身，右手成爪向琴龍襲去，聽見身後動靜的琴龍轉身，左手動作擒住了他。只一剎那，琴龍瞥見了他手袖上那朵蘭花，頓時心神一震。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靚仔，

“你……”

……

後來發生了什麼，江湖上無人知曉。琴龍女俠自出嫁後，便甚少出現在江湖上了，她與琴鹿，終究成了一對佳偶。

至於靚仔，沒人知道他去了哪兒，也沒人知道他做了什麼，即使是故里的人，聽了詢問，也只能搖搖頭。

暗香，歸去兮。

“關先生，怎麼歸去兮的那個峭壁上，有個亭子呀，”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頭嘴裡含著糖人兒，拉了拉身旁的關先生。關先生揉了揉丫頭的頭，她抬眼看了看那個亭子，說道：“那個呀，那是新來的守墓人的家呀。”

“今夕何夕兮， 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

得與王子同舟……”

隱隱約約地，歸去兮上空，飄蕩著男子唱歌的聲音，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