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安專心開車前往深市第四人民醫院,又名深市精神治療中心。

沒錯。

就是精神病院,而非去看守所。

“兇手叫陳成,36歲,前建築工人,剛失業,未婚,無子女。”

林星瑤坐在副駕上翻看兇手的資料,“看起來就是一個失意的中年男人啊,奇怪,資料上說他最近談了個女朋友。”

“這有什麼奇怪的?”

顧長安不解,男歡女愛,人之常情。

“可陳成被抓後,這個女朋友一直沒露過面啊。”

林星瑤仔細看了看檔案,“是不想扯上關係嗎?”

顧長安聳了聳肩,“交往了一個瘋子,這個瘋子還殺了那麼多人,她不被嚇跑才奇怪吧?”

“好像……也有道理。”

林星瑤還是覺得奇怪,卻沒有再多問了。

可過了幾分鐘後,她還是拿出手機,噼裡啪啦地發了一條簡訊。

顧長安看見了,卻沒理會。

這狐狸狡猾得很,她沒理清頭緒的時候,問什麼都不會回答你。

所以他也懶得問,該說的時候,她自然會說。

放下手機後,林星瑤又翻開了陳成的病歷。

他殺了九個人,按理說應該直接押送到看守所等待起訴,結果在審訊的時候,整個人瘋瘋癲癲,說話前言不搭後語,似乎處於極度驚恐的狀態。

警方無奈,只能請精神專家給他看看,最終得出結論——陳成患有嚴重的被害妄想症。

被害妄想症是一種常見的妄想障礙的亞型,病患堅信自己受到其他個人或者團體的迫害,監視,嘲笑,欺騙,騷擾等,且對周圍以及自我的認知都低於患者自身的教育水平,是一種在病理基礎上產生的歪曲的信念,所做出的任何判斷都不符合客觀現實情況。

“據說他的妄想症已經發展到看見一條狗,都覺得這條狗是受到命令來殺他的。”

林星瑤頗為感興趣地看著陳成的病例,兩眼發光,“按照他的口供,他會殺人是因為受害者要殺他,他只是進行自衛反擊。但現場目擊者稱, 受害人壓根就沒做出任何攻擊性行為,反而是陳成突然抽刀進行攻擊,而且是一刀封喉,當場斃命。”

但很快,她又興致缺缺,“嘖嘖,這玩意兒絕對在裝瘋賣傻。”

“嗯?”

顧長安好奇了,“怎麼說?”

林瑤道:“你也看過死者的死因報告吧?確實是一刀斃命,甚至沒有任何掙扎的痕跡,若是死者先動手,證明他是有所準備,當陳成反擊的時候,他一定會進行防禦,可死者身上壓根沒有防禦性抵抗痕跡。 ”

“如果目擊者證詞沒問題,加上死因報告,那麼陳成在行兇的時候絕對是思維清晰,邏輯嚴謹,而且有著明確的攻擊目標。”

顧長安摸了摸下巴,“也就是說,死者都是陳成挑選過,而非無差別殺人?”

“當然。”

林星瑤點頭:“他是一個清醒的,擁有極端主義的瘋子。”

“瘋子也有清醒的時候?”

顧長安更加不解了。

林星瑤翻了個白眼,“瘋子本來就清醒,只是思維與常人天差地別,他們有一套自己的邏輯和行為模式,在普通人看來不可思議,所以被定性為瘋子而已。”

顧長安不置可否,兩人也終於抵達四院。

……

精神病院總有一種怪誕又壓抑的氛圍。

接待兩人的是精神病院的主治醫生,詹茹。

“林博士,好久不見。”

詹茹熟稔地和林星瑤打起招呼。

“師姐。”

林星瑤笑了笑,介紹道:“這是我師姐,詹茹,這位是STF的隊長,顧長安。”

“我知道。”

詹茹捂嘴輕笑,目光灼灼地看了眼顧長安,“警局大名鼎鼎的顧隊長,破案神探,誰不知道呢。”

“……”顧長安略顯尷尬。

他不是那種自來熟的人,甚至對於陌生人有一種天性的排斥感。

林星瑤瞭解他,笑道:“我們要見見陳成。”

“警局已經通知過我們了,跟我來吧。”

詹茹帶著兩人上了電梯,上了四樓,穿過冰冷色調的長廊,抵達一間病房門口。

說是病房, 不如說是現代化的牢房。

推開門。

陳成坐在病床上,雙手帶著鐐銬連著床頭的鐵柱,看起來精神很萎靡。

林星瑤和顧長安對視了一眼,眼底皆有複雜的情緒。

詹茹嘆了口氣,“這裡雖然是精神病院,但隸屬官方,很多精神病犯人都被關押在這裡,對他們而來,這裡更像是牢房。”

聽言,林星瑤臉色更是微微變了變。

“麻煩你了,我們需要單獨和他聊聊。”

顧長安對詹茹點了點頭,詹茹識趣地退了出去。

等病房的門關上,顧長安才低聲關心,“怎麼了?”

“沒。”

林星瑤緩緩地搖了搖頭,聲音發悶,“其實說是把這裡當牢房,其實是把犯人當材料,利用他們進行研究。”

顧長安頓時明瞭。

心理學者一般分為兩個派系,一個派系專門研究人類心理,透過一次次的實驗得出結論。這些學者主張應用心理學,想探索精神病患者世界不為人知的一面。

而林星瑤則是主張另一個派系,她研究的主要是如何治療精神與心理疾病。

所以在她看來,心理專家其實本質上也是醫生,醫生的職責就是治病救人。

但把病人當材料去實驗,本身就違反了醫生的本職。

顧長安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瞥了眼從剛才他們進來開始就一直低著頭不吭聲的陳成,道:“想開點,被當做材料的都是放出去就禍害社會的人渣,利用他們研究,也算是他們為人類進步做的貢獻了。”

“嗯。”

林星瑤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作為醫生,她天性就純善。

她走上前,站在病床旁,輕聲喊道:“陳成。”

陳成終於茫然地抬起頭,臉色蒼白,眼底僅是紅血絲,看見顧長安和林星瑤後,立刻露出惶恐害怕的神情。

“別裝了。”

林星瑤嗤笑一聲,“你這點演技還不夠看,你早就知道我們的身份了吧?”

陳成似沒聽見,依舊抖個不停。

顧長安上前,剛要開口,卻被林星瑤攔下了。

她始終似笑非笑地盯著陳成,病房內短暫地陷入了沉默。

良久後。

陳成緩緩地停止了抖動,惶恐與害怕消失殆盡, 取而代之的是迷茫和不解,“你們是誰?”

“?”

顧長安和林星瑤看著他前後氣質變化巨大, 表情和神態也出現了轉變。

“人格分裂麼?”

林星瑤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好一會,搖了搖頭:“又是裝的。”

聽著她失望的語氣,顧長安咳了兩聲,“陳成是吧,我們是警察,麻煩你配合一下回答我們的問題。”

“回答?”

陳成嘶啞著開口,語氣有些詭異,“他們都說我是精神病,說話當不得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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