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何子虛和雲虛三人今天唯一要做的正事，就是讓人知道他們進到娥皇館。
然後就沒了。
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
現在他們三個，跟供起來的三尊神像沒有本質區別，幹得自然也都是神像的事。
坐那兒等拜。
訂立規則之後，化身規則。
身為規則本身，最樂見的是，越來越多的人用他們的規則牟利。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古人誠不欺我。”
風沙俯視窗下，見大堂人群似蟻群，或聚或散，不由大發感慨。
雲虛則倚於臨窗涼榻，居高臨下觀賞彩臺歌舞，正看得興致勃勃，聞言笑道：“蜂逐蜜，人逐利，本性如此，不過如此。”
何子虛幽幽道：“採得百花成蜜後，為誰辛苦為誰甜？”
雲虛不禁翻個白眼，能賺錢賺到心軟的傢伙，她這輩子還真就只認識這一個。
這時，馬玉憐進門，向主人稟報道：“大小姐要見你。”
說話的時候，偷瞟何子虛一眼，似笑非笑。
何子虛俊臉立時通紅一片，強行壓下窘色。
一看就有故事。
風沙奇道：“她怎麼來江陵了？幾時到的？”
馬玉憐剛要回答，風沙道：“先讓她進來。”
何子虛忙往雲虛行去，躲避之意蔚然鮮明。
雲虛沖他噓噓兩聲，似笑非笑，悄聲問道：“看你慌得，不是把她怎樣了吧？”
誰不知道何子虛和秦夜都在追求宮天雪，她沒少打趣，諸如老牛吃嫩草之類。
這種話如果拿來對付風沙，那叫自找罪受。
風沙有得是辦法讓她當場後悔自己長了嘴。
但是，用來對付何子虛這種人，特別管用。
何子虛果然受不了，差點跳起來，慌張擺手，“話不能亂說，憑白汙人清白。”
眼見風沙看過來，無奈道：“前兩天她有拜訪之意，我不是忙嘛！就婉拒了。”
雲虛差點噴茶水，趕緊壓下笑意，正色道：“何兄公私分明，小妹佩服之至。”
風沙一臉不善道：“那是在我家，你憑什麼攔她？”
宮天雪來江陵了，還來了好幾天，他居然不知道。
也沒來找他，反而去找何子虛？還被何子虛拒見？
心裡不禁吃味，就像燒開的醋，汩汩地冒騰酸氣。
何子虛無奈道：“是啊！那你家，我憑什麼攔她？”
風沙和雲虛只需為自己負責，當然可以隨心所欲。
他則需要為隱谷和王塵子負責。
尤其司馬子正一直盯著他，他必須事事謹慎，不能落人口實。
風沙臉色更加難看，“你是說我家天雪非你不見？”
若非瞭解何子虛為人，他能抓茶盞給人楔成鼻子。
何子虛十分狼狽，苦笑道：“我哪有那麼大面子。”
恰在這時，宮天雪領著個白衣少女進門。
叫風沙風少，叫雲虛柔姨，又細聲細氣叫何先生。
親疏之別，蔚為鮮明，卻不免過於刻意，反而平添些賭氣的意味。
風沙和雲虛相視一眼，還真是難得見到宮天雪生氣。
能讓溫柔懂事的宮天雪生氣，何子虛也算有本事了。
風沙不明原因，自然好奇。
奈何他身為人家長輩，這種事著實不好打聽。
就算最後知道了，最好也要裝傻，故作不知。
宮天雪側身讓出白衣少女，向風沙道：“還認得吧！雪兒帶給你見過的。”
風沙定睛瞅瞅，頜首道：“是見過。”
其實沒認出來，但宮天雪說他見過，那就見過吧！
宮天雪道：“既然見過，上次見她，怎麼沒認得？”
風沙愣了愣，有些納悶，實在想不起來。
宮天雪拿手肘碰碰白衣少女，道：“元八娘，你自己說。”
元八娘低聲道：“半月前，段堤寺，奴家跟在王妃身邊。”
風沙哦了一聲，總算想起來了。
當時高王妃身邊是有這麼個人，也是一身白，還挺醒目，尤其劍法不錯。
沒錯，當時就覺得好像是用昇天閣的劍法，打量樣貌確實有點眼熟來著。
後來還跟他說過話，告訴他十夫人季純身邊那個女侍衛是保光子的女兒。
宮天雪抓住風沙胳臂，嗔道：“八娘是你的侍女，你怎麼幫別人不幫她？”
雲虛聽得直撇嘴。
一個小小侍女敢怨怪主人不幫忙麼？顯然不敢，因為這叫犯上。
也就宮天雪敢反過來質問風沙。
換了別人，風沙不發飆，她都得發飆。
風沙骨頭都快被宮天雪搖散架了，苦笑道：“我想起來了，別晃了，我要散了。高王妃是元家人嘛！那不就是她姐麼！”
“親姐！”宮天雪強調道：“還有她三姐四姐可都是你送嫁的。她傢什麼情況，你不清楚？怎麼說你也是她半個孃家人，要是連你都不管她了，她還能指望誰啊！”
這話說的，連何子虛都聽不下去了。
元家再不濟，現在也有一個王妃，一個刺史媳婦，最次也是防禦使的妾室。
元大帥什麼人？隱谷沒保住東鳥都要保住他。
四靈那邊還有風沙這種層次的人物欠著人情。
元家的女兒要是都沒指望了，普通人家的女兒還活不活了？
“誰說我不管她？”
風沙趕緊打岔道：“要是瞧上哪家公子，包她心想事成，捆也捆來跟她拜堂。”
元八娘頓時鬧了個大紅臉。
宮天雪松開風沙的胳臂，紅著臉啐道：“你又不正經。”
雲虛含笑插話道：“對了，你這個時間來江陵幹什麼？”
高王跟十王子一直明爭暗鬥不休，早先高王妃把妹妹八娘找來，無非是想借勢。
現在八娘又請動宮天雪親自跑這一趟，一定有所圖謀。
對她來說，越亂越有意思，她最喜歡亂中取利了。
宮天雪對雲虛一直都很恭敬，聞言恭立，垂首道：“師傅聽說江陵舉辦評花榜，讓雪兒過來關注一下。”
這話倒也不假，只是沒說全。
宮青秀關注的其實是風沙，想知道風沙最近喜好什麼風尚。
本來想交給宮天霜，畢竟宮天霜隨她來過江陵，人面更熟。
是宮天雪非要來的。
而宮天雪之所以自告奮勇，自然是因為好閨蜜元八娘相請。
元八娘之前被她姐高王妃叫來幫忙對付十王妃。
然後那天被十王妃設局，恰好遇上微服的風沙。
元八娘名義上是風沙的侍女，其實兩人就見過幾面。
每次見面時，她都低著頭，根本不認得自己的主人。
搞得高王妃疑惑不解，你倆不是一家的嗎？怎麼當時你不認識他，他不認識你？
她之所以向孃家求助，除了是高王的意思之外，更因為她父親元大帥來信表示，家裡已經找來強援，不再像以往一樣風雨飄零。
所以她在高王面前誇下海口，保證能給丈夫尋來臂助，也就叫來了小妹元八娘。
宮青秀對中平的影響力毋庸置疑，昇天閣地位超然，元八娘一來就令高王安心。
直到那天，風沙不僅跟季純走了，還住進十王子府，而元八娘居然不認得風沙。
害得她都不知道怎麼跟高王解釋。
後宮想上位的狐媚子從來只多不少，現在家世比她強的也不是沒有。
海口誇下了，如果孃家拉胯，王妃之位都可能不穩，自然著急解決。
奈何元八娘真的不認識風沙，她素來高傲，從來沒把自己當成侍女。
還以為自己是那個喜好歌舞，所以在昇天閣掛名玩耍的大小姐呢！
依然瞧不起奴婢之流，平日裡除了宮天雪之外，也不與旁人往來。
當前跟在風沙身邊的人，她一個都不認識。
搞得空有侍女身份，卻不知道怎麼見主人。
無奈之下，也就只能發急信向宮天雪求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