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澤洋房。

時間要倒回到半天以前。

「看,第一個試煉這麼快就來了。」英靈自稱是「守望者」職階,如今以船長模樣的影子如此說道。

西格瑪聞聲回頭,看到一名女子站在那裡。

那正是西格瑪的「敵人」,由其他人召喚出來的潛行者從者――西格瑪還沒來得及意識到這一點,潛行者就迅速採取了行動。

她眨眼之間逼近至西格瑪的眼前,用毫無感情的聲音問道:「你是……想得到聖盃的魔術師嗎」

西格瑪回望盯著他的潛行者。

在這一刻,他感受到了正在靠近的是――‘死亡。

面前的女子周身纏繞著濃烈的死亡氣息,彷彿光憑魔力波動就能讓普通人喪命。

西格瑪立即明白:啊……這就是所謂真正的從者。

儘管全身的肌肉都在大喊著快逃,可是刻在西格瑪青澀的魔術迴路與大腦中的本能卻回答說「逃也沒用」。

他現在能做的選擇只能是回答眼前這個女人的問題,而且只要答錯一個字,大概就沒命了。

西格瑪很冷靜,他跟「守望者」聊了整整一天,也沒弄清楚對方想表達的一點事情,但此刻他卻能很輕易的理解面前的女人的意圖,因為對方非常單純,十分易懂。

她是帶著殺意而來的。

關鍵在於對方提出的問題。

回答錯誤意味著將會開始交戰,而一旦交戰,他必定會死。

答案就是這麼簡單。

身經百戰的經驗與本能在肯定面前這名女子的強大。

西格瑪乾脆地接受了死亡,將一切交給命運來處置。可是,接受死亡決不代表放棄生存的希望。

西格瑪在「死亡的機率比普通走在路上時還高」的狀況中,依然保持冷靜,不斷思考活下來的辦法。

或許也是因為就在不久之前,船長告訴他「不斷地反抗神靈,千萬別逆來順受」。總而言之,西格瑪已經站在無限趨於死亡的懸崖邊上,但他沒有放棄思考死裡逃生的辦法。

就在潛行者等得不耐煩要再次詢問之前,他總算說出了答案:「一半……吧。」

「一半」

「我是一個半吊子魔術師,曾經被人瞧不起地稱為‘魔術使。如果你問我想不想要聖盃,我會回答,我還在猶豫是否應該去追求它。」

潛行者沉默不語。

見狀,西格瑪反而問道:「我希望你也能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想透過剛才的問題來判斷什麼」

「判斷你是不是敵人。」

「我不想在這裡與你為敵,能讓我和你的御主交涉嗎」

「我……沒有什麼御主。」

充滿殺氣的魔力從潛行者的身體中溢位。

西格瑪正在想自己是不是問了什麼不該問的,就聽「船長」在一旁插嘴道:「小子,所以我就說了,如果你能活用守望者的力量,就不會說出剛才那樣不過腦子的話。這丫頭的確是潛行者,卻是某個吸血種召喚出來的。所以,她先把那個御主殺了……不過對方是吸血種,死是死不了的。現在他們兩人主從關係決裂。你要不要現在編個謊話,就說‘我是專門獵殺吸血鬼的殺手。」

西格瑪一邊想他怎麼在旁邊說這麼大聲,一邊說道:「與她交涉的人是我,你先安靜一會兒。」

聞言,潛行者露出了詫異的神色,問道:「你在……和誰說話」

「咦」

「是從者嗎你剛才還說了御主這個詞,你果然是聖盃戰爭的參加者啊……

潛行者瞬間後跳,與西格瑪拉開幾米的距離,然後帶著強烈的殺意衝了過來。

西格瑪心想「交涉沒用嗎」,並立即擺出了應戰的姿勢。

揹著機械翅膀的少年出現在西格瑪身後,說道:「啊,抱歉,好像沒人跟你說……能看見我們、聽見我們聲音的人,只有身為守望者御主的你一個。因為我們是在守望者的影響下,直接浮現在你腦中的影子。」

西格瑪在心中抱怨「這種事希望你們能最先告訴我」,但頭腦依然保持著冷靜。

對方會採取怎樣的行動,他有沒有機會躲過去,周圍的桌椅能否當作盾牌或是障眼法……西格瑪一邊在腦中處理數種想法,一邊試圖觀察對方。

然而潛行者全身都被黑袍包裹住,根本無法靠肌肉和關節的動作來預判她的行動。

當西格瑪開始在腦中設想逃跑路線的時候,潛行者的嘴角動了動。

「……狂想閃影……」與此同時,西格瑪聽到背後傳來船長的聲音。

「她的頭髮要來了,當心。」

西格瑪剛理解這話的意思,潛行者的兜帽下就真的射出了頭髮,衝向他的脖子纏了上來。千鈞一髮之際,他躲開了。

見狀,潛行者眯起眼睛,似乎沒想過西格瑪能躲開。

事實上,如果沒有船長的提醒,西格瑪應該就會因躲避不及而被頭髮抓住脖子。

看到原本所站位置的樑柱被削掉了一部分,西格瑪才真切地感覺到,剛才的的確確「死裡逃生」了一次。

新的影子――手持蛇杖的少年對西格瑪說道:「她能同時展開十幾個寶具,但在使用新寶具的那一瞬間,她會停下動作。我認為你可以趁這個機會進行反擊。」

西格瑪一邊躲避射來的無數頭髮,一邊疑惑地想:殺掉我這種水平的人,需要用到寶具嗎

對此,船長回答道:「她戒備的不是你,而是從者。不過我們這些影子根本沒有攻擊手段。」

聽船長一邊笑一邊這樣說,西格瑪想了想:這個潛行者能同時使用多種寶具。那她之所以會頻繁使用頭髮的寶具,是為了避免被敵人抓住施展單一技法時的破綻……如果有攻擊時可以頻繁使用的寶具,那防禦時的寶具也……

「也有哦,是把面板變成特殊水晶,用於護身的寶具。」

當身後傳來蛇杖少年聲音的瞬間,西格瑪盯著潛行者的後方高聲說了一句話。

「就是現在,刺穿她!卓別林!」突然的攻擊命令讓潛行者警惕地回過頭。

「……斷想體溫……」

潛行者從「刺穿」這個詞聯想到了物理攻擊,便發動可以對付所有利刃的寶具――回頭一看卻發現空無一人,連類似魔力波動的東西都沒有感覺到。

她察覺到這是陷阱,重新轉向西格瑪――這一刻,她看見一個黑筒飛至眼前,筒身開著數個洞。

潛行者正打算用頭髮變成的利刃斬碎黑筒,黑筒卻自動破裂,從內部溢位比盛夏的太陽還要刺眼的光芒。

西格瑪一手向潛行者扔出閃光彈,一手「砰」地打破窗子,迅速跳到外面。

兩人所在的房間在二樓。當爆炸聲和閃光傳來時,西格瑪已經開始下落。他靈活地在空中調整姿勢,像貓一樣輕盈落地。

――雖然物理的閃光彈不會對英靈的眼睛與鼓膜造成傷害,但應該可以讓她頭暈眼花一陣子。

――既然收起了氣息,那就趁現在找個地方藏身……

西格瑪一邊希望對方沒有氣息感知的魔術或能力,一邊站起身,映入眼簾的卻是讓他難以置信的一幕。

一個女子捂著雙耳癱坐在地,眼睛看向閃光彈爆炸的房間。

――從衣服來看,女子應該是普通人。但在這個時間來到這種位於沼澤地裡的洋房,本身就很不正常。難道她就是潛行者的那個吸血鬼御主

剛想到這裡,西格瑪就聽見身後傳來船長的聲音。

「你錯了,她不是潛行者的御主,只是一個被捲入聖盃戰爭中的可憐小丫頭。」至今為止,「影子」們都沒說過謊,也沒有說謊的必要。

他們是俯瞰萬物的「守望者」。因此,西格瑪根據船長提供的情報,假設前方几米處的那名女子是普通人。

而他對這個「被牽連的普通人」採取的行動是――

「快逃!待在這裡會受傷的!」

西格瑪用沒什麼感情的聲音,喊了這麼一句話。

可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我在做什麼啊,剛才那一聲會讓潛行者知道我的位置。

按照從小接受的教育,西格瑪理應迅速殺掉這名目擊者,或是利用她當誘餌,自己趁機躲藏起來才對。

――我是受了守望者的影響嗎……

「喂喂,別什麼事都推給別人啊,小兄弟。」

「影子」語氣輕鬆,西格瑪卻對此充耳不聞,徑直向著少女跑去。

「那個房子被強盜霸佔了,我來當誘餌,你快點逃……」

西格瑪的話還沒說完,一個黑影擋在他與女子之間。

「唔……」

潛行者朝西格瑪劈出手刀,就在這一瞬間――視線裡突然出現皮夾克的手袖,手也隨之被人抓住。

潛行者一言不發地瞪著皮夾克的主人。

那是一個混雜著紅髮的金髮男人,他爽朗地笑著開口道:「你這記手刀不像是瞄準人家要害去的,是沒打算殺他嗎」

「這個魔術師……對我沒有殺意,我無法判斷是否該殺他。但既然他是聖盃戰爭的御主,我至少要剝奪他的行動能力。」等潛行者說完,穿皮夾克的男人轉頭看向西格瑪,說道:「這就難說了,他看到綾香也完全沒有殺意。一般都會把綾香看作是潛行者的御主吧。」

金髮男人沒再理會沉默的潛行者,而是一邊扶起他口中的「綾香」,一邊對西格瑪問道:「我是以劍士職階現身的從者,請多指教啊。」

男人簡簡單單就道出了身份,帶著大大咧咧的笑容繼續道:「總之,能先坐下來好好聊聊嗎如果你想跟我們戰鬥……畢竟是聖盃戰爭,我也不會拒絕啦……」

西格瑪摸不清男人的意圖,戒備地看著他。

似乎是注意到了西格瑪想要做出什麼事情來,「影子」卻將手按在西格瑪肩上,勸道:「算了吧。」

「……」

影子現在像是一個日本老年武士,他笑著對西格瑪說:「你面前的這個男人行動速度很快,恐怕連突擊步槍的子彈都能躲過去。現在的你是沒有勝算的。不過,如果你想把這當作是死裡逃生的試煉而要去挑戰一下,那在下也不會阻止。」

西格瑪很詫異,因為這番話似乎意味著他未來會有勝算一樣。但最後西格瑪還是長嘆了一口氣,對自稱劍士的男人鞠了一躬。

「洋房裡有客房……我來帶路。」

之後,西格瑪糊里糊塗地帶著劍士一行人走向客房。與他並排而行的船長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問道:「小子,剛才英雄的名字應該是你隨便叫的吧,為什麼偏偏是那位喜劇演員而且他生活的年代比我們還更接近現代。」

船長指的是剛才西格瑪騙潛行者的時候。看見走在身後的三人完全沒注意這邊,西格瑪這才確信,只有他才能聽到「影

子」的聲音。

他想了想,小聲回答船長:「只是因為他是我第一個想到的偉人。」

「……原來如此。真沒想到你喜歡古典喜劇。」

關於查理卓別林的知識,船長大概也是透過「守望者」從世界那裡獲取的。船長留下幾聲笑聲便隱去了身影,一個手持蛇杖的少年代替出現,帶著慈愛的目光對西格瑪說:「那就努力讓這場戰爭也可以笑著結束吧。」

這句話讓西格瑪不知說什麼好,他無言地加快了腳步。

他看過很多喜劇電影。

如果要說喜歡還是討厭,那應該是喜歡,也相當佩服。但若問他是否由衷地笑過,他無論如何都點不了頭。

他無法想象自己由衷露出笑容的模樣。

西格瑪想起剛才劍士臉上浮現出的笑容。

就好像是在享受世間萬物。

在死後還要不斷戰鬥,身為英靈的他為什麼能露出那樣的笑容――

因為清楚想也得不出答案,西格瑪靜靜地扼殺了這個疑問。

西格瑪繼續思考:不管我是嫉妒還是嚮往那些能夠露出笑容的人,對現在的我來說都沒用。歸根結底,我有笑的資格嗎

他帶著最根本的問題,向新的試煉走去。

儘管與據說能夠看透一切的守望者締結了契約,他還是沒能看透自己的心,這讓他產生了些許的焦躁。西格瑪又想:我什麼也不信。不信神不信佛,也不信惡魔。

雖然他也有想過,說不定只要將自身寄託給它們中的任何一方,他就能露出笑容――

但他發現,連自身都無法相信的人,根本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奉獻給信仰物件。

值得奉獻出去的東西――

西格瑪找遍「全身」,怎麼也找不到。

肉類加工廠地下。

「殺了也沒什麼關係……你覺得有多少人接受得了這話」

面對不請自來的女人造人,巴茲迪洛特面不改色地說道。

女人造人從心底感到奇怪,歪著頭回道:「咦你要是不願意接受我的說法,那我可以不把你當人……」

聽上去既不像諷刺,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巴茲迪洛特就此明白,和這個女人造人講道理是說不通的。但他依舊面無表情,為了打探情報繼續對話。

阿爾喀得斯則維持著實體,在巴茲迪洛特的身後隨時待命。雖說讓御主站在前方有些奇怪,但阿爾喀得斯的主要武器是弓,站在後方能更好地把控整個局面。

「這就是愛因茲貝倫家人造人的思考方式嗎」

據說,高階人造人會認為自身比人類地位更高。

巴茲迪洛特從弗蘭切斯卡那裡打聽了不少關於愛因茲貝倫的事,但他總覺得眼前的女人造人和印象裡的不太一樣。最關鍵的是,女人造人周身散發出來的氣息與他知道的大不相同。

「啊,愛因茲貝倫是指製造這個‘容器的那些人他們比不上我們啦,但也算是挺努力的吧」

「……容器」

「對,假如沒有這個容器,我就打算強行佔據其他人類的身體可如此一來靈魂會混在一起,導致記憶和人格出現偏差。這具身體就沒有這些問題,彷彿是作為神的容器而被創造出來的。」

神的容器――當女人造人說出這個詞的瞬間,巴茲迪洛特覺得身後一陣寒意。

阿爾喀得斯握緊了弓,向女人造人問道:「你說什麼……神的容器」

「是啊。」

「那你是想說,你是神

嗎」

「是女神啦……啊,你幹什麼」

話音未落,女人造人便瞪圓了眼睛。

隨著一聲轟鳴,一支死亡之箭從巴茲迪洛特的身邊穿過,在室內掀起疾風,帶著魔力向自稱「女神」的女人造人飛去。

女人造人露出焦急的神色,立即從手中放出魔力包裹住那支箭。箭繞著她一連轉了幾十圈,就像是空中鋪了一圈看不見的鐵軌一樣。然後保持著原本的勢頭,轉而向巴茲迪洛特攻去。

巴茲迪洛特微微一偏頭,以毫釐之差躲過了那支箭。雖然衝擊波仍然襲向他的面板、鼓膜和眼球,但經過魔術強化的身體硬是將其彈開了。

身後的阿爾喀得斯單手抓住了箭,由此引起的空氣振動慢了一拍才在魔術工房內傳開。

巴茲迪洛特將這一連串的發展盡收眼底,微微眯起了眼睛。

――不是特殊的魔術,而是僅靠控制魔力就把阿爾喀得斯的箭給打回來了嗎

從此刻開始,無論是巴茲迪洛特還是阿爾喀得斯,都不再把眼前的女人看作普通的人造人魔術師。

既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也無法判斷「女神」是真是假,但至少清楚對方是別的「某種東西」,擁有媲美從者的力量。

阿爾喀得斯似乎也在想同樣的事情。灼熱的憎恨之情順著魔力通道傳來,讓巴茲迪洛特開始思考要怎樣才能控制住他。

「女神」與「復仇者」開始旁若無人般地交談起來。

「真沒禮貌。居然想射殺神,你怎麼和東方的皇帝一樣傲慢啊」

「沒禮貌的是誰自稱是女神的女人,你為什麼要隨便闖入我們的據地」

「哎呀,這不是聖盃戰爭嗎我既不是御主也不是從者,想和哪個陣營結盟是我的自由」

說到這裡,女人造人的眼睛裡放出妖豔的光芒,手中生出大量箭矢形狀的光彈。

「對於看不順眼的敵對勢力,那自然得幫忙出手剷除了。」

她的語氣很是輕鬆,聲音裡卻不帶一絲稱得上感情的情緒,彷彿一個模仿人類的機械人偶。

就在巴茲迪洛特與他背後的阿爾喀得斯從女人造人身上嗅出這種味道的瞬間,無數箭形魔力塊襲向他們。

然而,那些箭形光彈在巴茲迪洛特的眼前消失,反倒出現在一道遠離他們的牆壁上,並順勢向女人造人飛去。

女人造人沉默不語,將手向下一揮。所有的箭都向下偏移,魔力漸漸消散,在落地之前消失了。

「他把空間……變成迷宮……」

一名女魔術師突然插嘴道。她一直站在女人造人後方,藏在入口陰影裡並偷偷觀望戰場,似乎是女人造人的同伴。

聽到女魔術師所言,女人造人露出無畏的笑容說道:「哦總算發動結界了嗎攻擊都到眼前了才變出迷宮,還真是遊刃有餘啊。」

女人造人的話中略帶輕視,巴茲迪洛特淡淡地答道:「怎麼會,這就是它原本的使用方法。」

他面無表情地張開雙臂,從雙手放出魔力。

地下工房的天花板起伏裂開,露出清晨泛藍的天空。整個肉類加工廠逐漸扭轉成另一番模樣。兇惡的魔獸從呈螺旋狀擰開的天花板上接二連三地落下,就像工廠變成了巨大的食肉動物,正要從內側將其內部的所有人都吞吃殆盡。

見狀,一直藏在菲莉婭身後的哈莉喃喃道:「怎麼會有……這麼大規模的防衛機關……」

――他讓這裡的一部分變成異界了要是能製造這種規模的防衛機關,那為什麼不從一開始就……

「啊――原來是這樣啊。」

菲莉婭開口打斷哈

莉的思考,她一邊不耐煩地看著落下來的魔獸,一邊平靜地道出敵方工房的特性:「這機關並非為了防止敵人入侵而設的。整間工房從一開始就被設計成讓進入的人無法出去,不難看出製造者的性格有多麼惡劣。」

說完,菲莉婭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將手掌伸向不斷落下的魔獸們――射出滂沱的魔力箭雨。

科爾茲曼特殊矯正中心。

「工業園區的工房有動靜了」

接到手下的彙報後,法爾迪烏斯走向監控室的一隅。目前,他的從者――潛行者為了暗殺伽爾瓦羅索斯克拉迪奧,正在前往位於西海岸的斯克拉迪奧家族大本營。

因此,法爾迪烏斯現在處於毫無防備的狀態。在從者回來之前,他打算把精力放在工房的防衛和情報收集上。

他一心希望不會發生什麼大的動靜,但顯然上天並沒有聽取他的心聲,從早上開始就接連發生了好幾起意外事件。

首先,那個疑似潛行者的從者襲擊了警署後,出現在如今被西格瑪當成據點的洋房。劍士及疑似其御主的女子也一同去了那裡,似乎正在客房就寢。

――簡直莫名其妙。

法爾迪烏斯問西格瑪能否解決掉他們。後者回答說,因為潛行者的戒心很重,所以很難辦到。於是法爾迪烏斯命令西格瑪一邊打探對方的情報,一邊向他們提出結盟,共同對抗吉爾伽美什和與他同等強大的槍兵親友。

可這之後,法爾迪烏斯陷入更大的混亂之中。

他問西格瑪到底弄清楚締結契約的從者究竟是什麼身份了沒有。對面沉默了幾秒鐘,做出了一個極為超出常識的回答。

「是卓別林,槍兵查理卓別林。這就是我召喚出來的英靈。」

「……不好意思,你能再說一遍嗎」

「槍兵查理卓別林。關於寶具之類的情報我稍後再詢問,我認為用令咒強迫他回答絕非上策。那麼,我先掛了。」

西格瑪說完就切斷了通訊,讓法爾迪烏斯頭疼不已。

卓別林。什麼東西啊這合理嗎

槍兵那個喜劇之王為什麼

西格瑪在說謊不,可是……就算說謊也不能是卓別林吧。

這場聖盃戰爭……究竟出什麼事了

就在法爾迪烏斯困惑不已的時候,有人為他帶來「斯克拉迪奧家族的複合魔術工房啟動了」的情報。

「所以我反對把選人的事交給弗蘭切斯卡小姐。」

法爾迪烏斯當初與時鐘塔的各個派系暗中做了交易,想從每個派系中臨時挑出一名魔術師。

創造科的奧古斯塔斯亨裡克阿斯普朗德、礦石科的克拉斯特雷尼維格納、全體基礎科的巴雷亞賽克爾菲、動物科的米薩利亞克洛拉姆等等,候選人要多少有多少。法爾迪烏斯當初的打算就是暗中操控這些魔術師,因為他們既有魔術師的樣子,又能完全接受掌控。

可是,由於法爾迪烏斯他們的整體方針改為與時鐘塔完全為敵,加上弗蘭切斯卡的斡旋,才讓各種各樣的「獨行俠」成了參戰的御主。

其中就連與法爾迪烏斯多少有些聯絡的西格瑪,都帶來了像剛才那樣棘手的麻煩。

更有甚者――哈莉被愛因茲貝倫的人造人帶到了巴茲迪洛特的工房。聽到這則報告的時候,法爾迪烏斯快要哀嘆「這時候把潛行者派去遠行,是我失策了嗎」。

雖說使用令咒,連強制轉移都不在話下,但真的能從西海岸轉移回來嗎

如果是真聖盃戰爭就算

了,這可是以各種蠻不講理的手段層層疊疊弄出來的假儀式。法爾迪烏斯身為幕後主使,也難以預測究竟會發生多驚人的意外。

哈莉波爾扎克那丫頭……我還以為她是去找巴茲迪洛特結盟的,沒想到居然跟人打起來了。還是說,是愛因茲貝倫人造人乾的好事……

法爾迪烏斯剛頭疼地嘆了口氣,就聽見手下――女魔術師阿爾朵拉報告道:「工房似乎已經展開到最大限度,整個工業園區也隨之設下了驅人的結界。但為了以防萬一,我安排了人在園區外圍清場。不久之前,警署署長髮來聯絡,說派出了幾名‘二十八怪物的成員前往處理。」

「好。讓底下的人別隨便靠近,小心被工房吞食掉。」

「他居然能對那麼巨大的工房鋪設結界並進行異界化處理,真讓人難以置信。」

「其實用於異界化的面積並不大。」見下屬不解,法爾迪烏斯簡單地解釋了一下,「我聽說在冬木的第四次聖盃戰爭中,那位‘前任君主埃爾梅羅在自己的工房裡,利用異界化將酒店走廊的一部分改造成迷宮。像他那樣的魔術師,即使運用了三臺專用的魔力爐也只能做到這種程度。對遠古的著名迷宮魔術師――考拜克阿爾卡特拉斯來說或許不在話下,但大多數魔術師想將一個區域完全變成異界,都無異於痴人說夢。」

法爾迪烏斯搖著頭,平淡地道出事實。面對宛如泥沼的混亂現狀,他或許是想透過講述自己知道的常識來保持頭腦清醒。

「巴茲迪洛特只是啟動了工房。其實那是斯克拉迪奧家族的魔術師們搞出來的複合藝術。如果使其完全運轉,可能連巴茲迪洛特本人也無法離開。」

「複合藝術嗎」

「對,那是數名魔術師將各自擅長的領域合在一起生成的產物。異界化、幻術、結界、魔獸的設定多種魔術複雜地交織在一起。以單獨的工房來說,防禦力是比不過‘前任君主埃爾梅羅的。但巴茲迪洛特擁有非比尋常的魔力,可以強行啟動他人的工房,所以他才能表演出這樣的絕技。」

法爾迪烏斯在螢幕上看著蠢蠢欲動的肉類加工廠,繼續說道:「不僅僅是那個肉類加工廠,四周的工廠也都經過斯克拉迪奧家族的魔術師的改造。這些工廠負責給肉類加工廠的魔術工房提供輔助,所以就算是身手高強的魔術師,想逃離那個狀態下的工房估計很困難。」

「那愛因茲貝倫的人造人與哈莉小姐就無路可走了嗎」

「怎麼會。」法爾迪烏斯一口否定了下屬的看法,就像他剛才稱讚工房的話是假的,「如果只有她們兩個恐怕是逃不掉的,但要是哈莉小姐召喚的英靈也在,那就完全不一樣了。剛才提到的冬木酒店工房,聽說連同整棟酒店都被毀了。換作是魔術造詣深厚的英靈來挑戰,早晚能突破迷宮吧。」

法爾迪烏斯的這個意見與他十年前的想法可以說是截然相反。以前他認為,無論英靈有多厲害,想突破變成現代迷宮的工房也十分困難,只能採取某些非常規的手段。

然而現在,在看過祖先留下來的人偶資料――冬木第三次聖盃戰爭的「記憶」,並與哈桑薩巴赫這名英靈接觸過後,法爾迪烏斯才真切地感覺到:對能力優秀的英靈來說,那種水平的迷宮根本行不通。但假如是冬木第三次聖盃戰爭中那位弱小的復仇者,可能會有效吧……

法爾迪烏斯一邊想著,一邊再次將視線投向螢幕。

「不管怎麼說,她為了突破工房應該會使喚從者。我們正好藉機觀察那名從者擁有什麼樣的能力。」螢幕中的畫面是使魔從俯瞰的視角拍下的肉類加工廠。法爾迪烏斯盯著螢幕,同時又向手下送出了一條關於另一起案件的通

信。

「‘家畜向‘荊棘提問,你那邊情況如何」

「沒有動靜。房屋內部疑似人類的熱源有兩個。從魔力反應來看,從者應該也有兩名。」

「兩名……算上西格瑪召喚的英靈在內,應該有三名才對。有人變成靈體了」

「不清楚。從二樓的窗戶可以看到疑似劍士的從者,但魔力測量呈現奇怪的波動,似乎有數名靈體重合在一起……」

對於手下含糊的報告,法爾迪烏斯正要進一步詢問――「波動怎麼回事,把詳細數值告訴……啊」

「怎麼了」

聽到另一頭突然沒了聲音,手下不解地追問。可是,他的聲音沒有傳入法爾迪烏斯的耳中。

因為法爾迪烏斯在前方――肉類加工廠的監視畫面裡,看到一個不可能存在的事物正蠕動著。

「‘家畜命令‘荊棘,留下少數人繼續駐守現場,其餘立即前往工業園區。」

做出最簡短指示後,法爾迪烏斯切斷通訊,緊盯著螢幕。

他知道哈莉想召喚什麼英靈,因為透過國家為哈莉準備觸媒的正是法爾迪烏斯。

可是,剛才看到的「那個東西」與他預想的有著截然不同的外表。說是英靈,可「那個東西」比起人類更像是野獸或昆蟲。它全身被齒輪、活塞、鋼絲和電纜包裹著,身形巨大得彷彿能踩碎裝配式的房屋。法爾迪烏斯不禁眯著眼睛自語。

「哈莉小姐……你究竟召喚出了什麼……」

幾分鐘之前肉類加工廠

「御主,這個結界會阻礙我們的行動嗎」

儘管阿爾喀得斯的語氣很冷靜,但一旦有機會,他必定全力出擊。

畢竟與他不共戴天的物件――自稱是「神」的女人出現在面前。

巴茲迪洛特並沒有勸阻他,只是站在女人和他之間,平靜地說道:「結界有指向性,但並非萬全。不過對你而言,這點阻礙不成問題吧如果你有蹂躪女神的力量,那就在這裡展示給我看吧。」

「你不說我也會。」

女神正在對付「從天而降的魔獸群」。阿爾喀得斯為了追擊她,在逐漸變形的肉類加工廠裡朝著上方移動。

與此同時,巴茲迪洛特也行動起來。他從懷中掏出冰冷的手槍,慢慢走向與女人造人一同出現的女魔術師。

「啊……」

哈莉與魔術工房的主人四目相對,頓時覺得全身的血都被抽乾。巴茲迪洛特渾身散發出一種可怕的氣質,化身為單純為了殺人而誕生的合成魔獸。迎上他的視線,哈莉重新認識到自己來到了一個沒有回頭路的地方。

從物理意義上來說,她無法逃離工廠;就立場而言,她無法後退。

儘管哈莉後悔隨波逐流地跟著別人進入工廠,但她也想:如果沒有菲莉婭,她早就沒命了。既然如此,那應該用撿回的這條命做些什麼

想到這個問題,第一個浮現在哈莉腦中的――果然還是向魔術世界復仇。

哈莉回憶起「過去」,眼眸裡的恐懼緩緩散去,開始恢復冷靜。

雖然她是一名憎恨魔術世界的少女,但從她能夠切換感情的那一刻起,或許就擁有了成為魔術師的資質。

不管怎麼說,現在哈莉的心中已經做好了準備,為了擺脫困境,她會拼上擁有的一切。啊啊,沒錯。我從一開始就打算在這個世界儘可能地大鬧一場然後消失。我到底在害怕什麼

大概是察覺到哈莉心境的轉變,巴茲迪洛特停住了腳步,用

槍口指向哈莉問道:「你們到這裡來,是你的意思嗎」

「是菲莉婭的提議。我只是跟著她。」

「哦,原來‘它叫菲莉婭啊……‘它是什麼」

菲莉婭的異常之處果然引起了巴茲迪洛特的注意。

哈莉搖搖頭,一邊繃緊神經,警惕著瞄準她的槍口,一邊回道:「是我的恩人。我只知道這一點,而且現在我也不需要別的理由。」在遠處消滅魔獸的菲莉婭似乎聽見了這番話,哈哈大笑道:「哎呀,剛才還提心吊膽地跟著我,現在居然說這麼動聽的話。不過,沒有必要理解我啦,能發現我的魅力就夠了。」

這時,一支不知何處射出的箭從視線盲區逼近菲莉婭。

像剛才一樣,箭被她周身的濃密魔力改變了軌道,直接轉向不斷落下的魔獸群。

被箭射中的魔獸頓時粉身碎骨。在魔獸殘骸的遮掩下,巴茲迪洛特的從者又射出新的箭。

「再來幾次都是一樣……啊」

菲莉婭的話音戛然而止。

她的眼中映出了數十支箭,全是不知何時從空中透過裂開的天花板射過來的。

這些箭精準地瞄著菲莉婭落下的軌道,並非把無數的箭矢射向天空再等它們落下來那麼簡單。

菲莉婭突然發現了一件事。

衝她落下的青銅箭漸漸改變了形狀,最終變成長著金屬翅與喙的鳥。

「那是斯廷法利斯湖怪鳥」

一支支兇箭化作巨鳥,喙、翅和爪全被青銅包裹著。可惜它們身上殺氣騰騰,讓菲莉婭無暇去欣賞這幅幻想般的光景。

「哦有兩下子嘛。」

菲莉婭一邊佩服地感慨道,一邊斂去表情,看著無數的巨鳥襲來。

哈莉的注意力也轉移到菲莉婭那邊――

巴茲迪洛特趁機瞄準女魔術師的心臟,扣下了扳機。然而,那枚子彈沒能碰到哈莉。

子彈經過加工,連一定程度的高階防禦魔術都可以穿破,如今卻被一道看不見的牆壁擋住了。

下一刻――「那個東西」出現在工房的中央。

巴茲迪洛特正奇怪為何能聽見噼裡啪啦的雜音。只見一個鐵鏽色的巨大鐵塊隨之現出身形,形成了一道堵在他與哈莉之間的牆。

在不同地方出現的鐵塊從菲莉婭的上空一掃而過,僅憑一擊就擊碎了由箭而生的青銅鳥群。

雜音傳播的範圍越來越大,最終一個巨大的影子露出了它的全貌。

最讓人覺得異常的,是它的大小。

如今哈莉眼前的狂戰士比她當初見到的還要更巨大,已經完全稱得上是「怪物」了。

某個地下設施。

在一個陽光照射不到的房間深處,女子突然停下了照料馬匹的手。

「怎麼了,波忒你的魔力有些紊亂啊。」

聽到隔壁房間傳來的女聲,被叫作「波忒」的女子有些困惑地答道:「剛才……我好像感覺到父親愛鳥們的氣息……但很快便消失了。」

「愛鳥」

「斯廷法利斯湖怪鳥是我的戰神父親很喜愛的魔鳥。聽說它們被那個男人趕出了半島……」

「哦,那會不會是‘他召喚的他不是還帶著和你一樣的神帶嗎不過,既然氣息已經消失了,就不要隨便過去。」

對方不假思索的回覆讓名為「波忒」的女子思索了一會兒,然後輕輕點點頭答道:「也是。御主,你放心吧,我不會再獨斷專行了。」

女子用嚴肅的語氣說完,又微微紅著臉繼續道:「還有御主……你還是不要叫我‘波忒了……」

「咦不是挺好聽的嗎你叫希波呂忒,所以就是‘波忒呀。啊,還是你更喜歡‘希波」

「……那還是波忒吧。」

騎兵從者――希波呂忒無奈地嘆了口氣。

看上去她對「波忒」這個名字不像是反感,只是單純地感到害羞而已。

就在這時,她忽然露出認真的神情,重新望向氣息傳來的方向。

平時的希波呂忒並沒有這麼擅長感知氣息。

大概是因為她對相似的氣息格外敏感――對方身上攜帶相同的寶具,從父親那裡繼承的戰帶。

阿爾喀得斯恐怕正在某個地方與別人戰鬥。想到這裡,希波呂忒立即重新打起精神,將目光轉回到她的戰馬上。

那是她早晚要一較高下的大英雄。

想到阿爾喀得斯「最終」變成了復仇者,希波呂忒就不禁咬緊了牙關。

肉類加工廠。

「哎呀,你還順便保護了我嗎真是個好孩子。」

菲莉婭看著被擊碎的青銅鳥群露出冷笑,然後抬頭看向「那個東西」。

那是哈莉的從者。直到剛才,它一直隱藏著身形與氣息。

看到它的出現,在場的所有人裡最為驚訝的卻是哈莉。

它比剛才……變得更大了

在來工廠的路上,從者沿著牆壁前進,當時只有一頭大象那麼大。可是現在,它變成了一隻巨大機械蜘蛛,幾乎可以抱起動物園裡負責搬運大象的巨大拖車。

它明明沒有做什麼大動作,卻莫名其妙地發出齒輪轉動和金屬摩擦的聲音,眼中仍舊閃爍著熾熱的光亮。

接著,和哈莉最初聽到的一樣,那種像是唱片機針頭生鏽發出的聲音在巴茲迪洛特的魔術工房裡響起:「dddiirrr……敵ddd敵敵敵di敵敵敵敵rrrrr人人人人人……」

狂戰士嘎吱嘎吱地晃動身體,似乎要表達什麼。

哈莉一臉茫然,菲莉婭微笑著對她說道:「來吧,哈莉!你才是它的御主,快來給它下命令吧。」

「咦……」

「它在問你敵人是誰哦如果不理它,它會把我和你以外的人全部當作敵人,毀掉整座城市,你無所謂嗎」

聽菲莉婭這麼一說,哈莉連忙看向狂戰士。敵人是誰狂戰士閃閃發亮的眼睛像是在這麼問,它還擋著巴茲迪洛特不讓對方傷害哈莉。

巴茲迪洛特在那之後又開了幾次槍,時而還利用魔術形成的折射從死角瞄準哈莉,但子彈都被狂戰士用身體伸出的電纜甩開了。

隨後,它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空氣中。

聲音也隨之消失不見,但依然感覺得到它的「壓力」殘留在工房內部。

和菲莉婭小姐在街上為它做的隱避不一樣,這次連我也看不見了。這個英靈……可以用自身的力量隱身嗎

意識到締結契約的英靈有多麼不合常理,哈莉不禁嚥了一下口水。

菲莉婭讓哈莉對這名狂戰士下令,告訴它誰是敵人。

哈莉覺得對方是想試探她,看她是不是有決心殺掉敵方的人類御主。

她想了想,像魔術師那樣扼殺情感,心就不再顫抖了。

那麼,她應該在這裡下命令嗎命令狂戰士殺人嗎

她應該像魔術師那樣,從現實的倫理觀中解放出來嗎還是維持表面的人類身份,樹立

一個正當防衛的名目呢可是她都已經主動投身聖盃戰爭了。

哈莉遲疑了片刻,最終對著看不見的狂戰士喊道:「狂戰士!敵人是這個魔術工房!請把它……夷為平地!」

噼裡啪啦、嘎吱嘎吱的聲音隨即響起,狂戰士像是在因收到命令而感到喜悅。

菲莉婭不知什麼時候跳到哈莉的身邊,輕輕將手搭在哈莉的肩上。「啊」

哈莉被嚇得大叫一聲,菲莉婭眯起眼睛,溫柔地笑道:「嗯,你很會嘛,居然不直接讓它殺人。」

「我……我不是……」

「啊,別誤會,我不是在責備你啦。」

菲莉婭笑容滿面,用魔力箭矢將殘存的魔獸一個個擊穿。她保持著完美的笑臉,平淡地對哈莉說:「畢竟如果你那麼輕易動殺人的心思,那你就脫離人類進入魔術師的範疇了……」

後半句話被聲音蓋住了。

大概是隱身的狂戰士開始大肆破壞了吧。周圍的牆壁和地板被碾碎,一部分異界通道的出入口也被蠻力毀掉。

「好了,剩下的就交給狂戰士,你快逃吧。如果隨隨便便地殺掉那長相可怕的魔術師和扭曲的英靈,‘黑泥就會濺過來,所以得小心解決掉他們才行……」

菲莉婭說著,再次縱身跳起,消失在瓦礫之中。

哈莉看著她離去,全身冒出了冷汗。

根本無需菲莉婭的吩咐,哈莉直徑奔向解除異界化的出入口。她看上去不像是在逃離巴茲迪洛特和那名疑似弓兵的從者,而是在逃離菲莉婭。

因為她聽到了菲莉婭面帶笑容,在一片破壞聲中說出的後半句話。

「畢竟如果你那麼輕易動殺人的心思,那你就脫離人類進入魔術師的範疇了。」

「說實話,那樣就沒有讓你活命的價值了呀。」

哈莉確信菲莉婭不是在開玩笑,而是認真的。

雖然哈莉對菲莉婭這個恩人有感激之情,但同時也非常害怕她,腦海中重新浮現出之前曾經想過好幾次的問題。

我究竟……召喚出了什麼東西啊。

巴茲迪洛特判斷,這不是靈體化,恐怕是類似光學迷彩的特殊能力。

連聲音都能抹消,要麼是英靈的技能,要麼是那個自稱「女神」的女人做了什麼手腳。

如果在這個工房內變成靈體,即使是從者也會因工房的結界和魔術而受到重創。巴茲迪洛特推測,那個不知道是英靈還是怪物的「東西」,從一開始就隱藏了身影、聲音與魔力。

巴茲迪洛特頓了頓,冷酷地下定決心,用心靈感應對阿爾喀得斯說:「工房恐怕會被毀掉,你可以使出全力。」

「真的嗎你會失去那個裝置的。」

「沒關係,家族已經可以量產了。」巴茲迪洛特回答得很乾脆,「現在增加魔力結晶也只是杯水車薪。放心吧,在發動工房防衛機關時,現存的結晶就已經轉移了。要是因為捨不得而失去了一切,那我可沒臉去見斯克拉迪奧家族了。」

巴茲迪洛特面不改色地做出了割捨的決定,他對身體施加強化的魔術,在四散的瓦礫中跳躍了起來。

「不管怎樣,既然演變成這種局面,那麼法爾迪烏斯和奧蘭多應該會採取行動。就算你鬧得更厲害一點,事情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既然對方自稱女神,那無論是真是假,我都不打算費心思去隱藏魔術。」

「放手去做吧,我們已經做好準備,有需要可以連這個城市都一併處理掉。不管弗蘭切斯卡和警署署長是怎麼想的,法爾迪烏斯應該都會在必要時立刻啟動處理。」

巴茲迪洛特用極其平淡的語氣

問阿爾喀得斯:「不過是犧牲區區八十萬人,用這些人來交換魔術的隱匿,時鐘塔也會同意的。不過,你有這個思想準備嗎」

這句試探的話得到了阿爾喀得斯毫不猶豫的回答:「當然有。只要能毀滅眾神,這點人數是正當的代價。」

說完,阿爾喀得斯就開始釋放力量。

為了反擊自稱神的女人,以及疑似其僕從的魔術師和從者。

縱使那是異境之神,而非他真正的仇敵。

沼澤洋房。

「綾香,別把頭探到窗外。狙擊可是很可怕的,我也是死在皮埃爾的狙擊之下。」

「不用你說我也不會探出去。」

在洋房深處,綾香和劍士正悄悄地檢視情況。

綾香聽西格瑪說「洋房被特種部隊包圍了」時,還以為是警方的追兵sat或是別的什麼。

但西格瑪表示,那些都是由組織這場聖盃戰爭的魔術師們派出來的棋子。

「美國政府的一部分官員與魔術師勾結,這是在演奇幻電影嗎」

「別這麼說,綾香。掌權者與魔術師可是絕佳的組合,就像在偉大的騎士王背後,有著一位為其奉獻的花之魔術師一樣。我也一樣,有個算不上是宮廷魔術師的奇怪傢伙一直跟在我的身邊。」

「你說的是……聖日耳曼」

儘管此前綾香一直不敢提這個名字,可最終還是下意識地問出了口。

「你居然認識他,他很有名嗎」

劍士一臉驚訝地問。就在綾香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的時候,西格瑪又一次出現在門口,開口道:「部隊的七成人員接到命令前往別的地方,剩下監視人員留在這裡,你們想走最好趁現在。」

「去別的地方了」

對於西格瑪淡然的語氣,綾香怎麼也適應不了。

他是聖盃戰爭的參加者,傍晚他與潛行者交戰時正好撞見綾香和劍士,但他沒有立即把綾香二人當成敵人。

於是劍士便開始用「那我們來結盟吧,一起圍坐在圓桌上多棒啊」之類的話來說服他。西格瑪也說出了「如果是停戰協議,可以」這種出乎綾香意料的回答,最後綾香和劍士就留在這幢洋房裡。

綾香長嘆了一口氣,心想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原本劍士就與那名綠髮英靈締結了僅限「想辦法處理黑泥與疾病」的協議,又當場與潛行者做了什麼交易。

潛行者直接把話挑明瞭說道:「我還是無法原諒你生前的所作所為,但是我也知道其中一位偉大的山中老人曾與你並肩作戰。因此,在解決掉那隻魔物之前,我不會殺你。」這才得以暫且避免了互相廝殺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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