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點,斯諾菲爾德中央教會。

從地理位置上來看,斯諾菲爾德中央醫院與警署隔著市內最大的賭場——水晶之丘兩兩相望,而中央教會就建在離醫院不遠的地方。

雖然這座城市的歷史並不長,但教會的外觀看上去相當威嚴,因此平時總有很多虔誠的民眾與觀光客來到這裡。

可是現在,平時熱鬧的教會鋪開了驅人的結界,變成了一個普通人根本不會想靠近的空間。

深夜時分依然留在教會中的神父苦笑著開口道:“你們應該不是來尋求保護的吧我還想逗一逗那位署長。”

這是那名很有特點、戴著眼罩的神父——漢薩·塞萬提斯。

他的身邊站著四名修女,雖然她們身穿修道服而不是戰衣,卻擺出了隨時戰鬥的架勢,警惕地盯著訪客。

因為來人正是“二十八怪物”——以維拉為首,約有二十五名成員進入教會。

署長僅將幾名成員留在身邊,坐鎮警署指揮行動。他認為這次針對醫院的行動,可以利用一下教會。

“我明白事情的原委了,但你覺得,我會同意嗎”漢薩很是不解。

維拉答道:“我們並非來請求支援。按照計劃內容來看,只需要您在這裡幫我們保護一個人。”

“昏迷不醒的御主和單獨行動的從者……無論是作為監督者、作為神父還是作為一個人來說,我都贊成保護御主,但首先是她得願意退出聖盃戰爭。至於這次的情況,關鍵在於你們能否與那名從者談攏,不是嗎”

“是的,如果不順利,我們有可能會直接剷除那名從者。但這麼做就超出您身為監督者的職責範圍,所以我們不會請求您的幫助。”

“原來如此,儘管感覺被你們巧妙地利用了,但這就是監督者的宿命吧。”

漢薩聳聳肩回道。這時他突然發現,在警察們的旁邊,有一名青年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對了,他是……看著不像警察。”

聞言,被漢薩點名的青年——弗拉特連忙向前邁出一步。

“啊,幸會幸會!我叫弗拉特,是狂戰士的御主,這次有機會為大家提供幫助,我感到很榮幸。聖盃戰爭的監督者,請您多多指教!”

“哦,總算有個御主肯老老實實地承認我是監督者。我叫漢薩·塞萬提斯,也請你多指教。”

漢薩自嘲地笑笑。

弗拉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問道:“如果是我搞錯或是冒犯到您,那我先說聲對不起……漢薩先生,前天您是不是在警署停車場跟人打過一架您的身體有七成左右是機械構成的吧……”

“你能看出來嗎”

“嗯,好幾個地方的魔力流動呈幾何形狀變化,因為我看不懂,所以就猜大概是機械!哇,和蘭加爾先生、橙子小姐他們的人偶不一樣……好厲害,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賽博格!您能發射火箭飛拳嗎或者是鑽頭什麼的”

漢薩對看穿他身體特性的弗拉特搖了搖頭:“我的拳頭可射不出去,至於鑽頭嘛,保密。不過,我一隻手臂最長可以伸到三米,也能射出手榴彈。悄悄告訴你,我的腳上還裝了經過聖別的鏈鋸。”

“我太感動了!如果您不嫌棄我是時鐘塔的魔術師,請和我握個手吧!”

“當然可以,你很有悟性,如果對魔術感到厭倦了,可以皈依聖堂教會。”

明明該是天敵的時鐘塔魔術師與聖堂教會的代理人對彼此露出了欣賞的笑容,一本正經地握了一下手。

在警察們感到困惑的同時,兩兩站在一起的修女們開始交頭接耳。

“漢薩神父把底細都交代給魔術師……沒問題嗎”

“他平時就這個樣子。沒辦法啦,漢薩的心理年齡就是小孩子啊。”

············

昏暗地點。

巴茲迪洛特放棄了位於工業園區的工房,如今正待在斯克拉迪奧家族準備的備用根據地。

一塊通靈板形狀的“通訊器”在巴茲迪洛特的面前緩緩動了起來,上面依次出現字母,組成了一段文字。

巴茲迪洛特看完這段話,面無表情地對著黑暗說道:“阿爾喀得斯,能行動嗎”

阿爾喀得斯解開靈體化,在黑暗中現出身形,讓濃厚的魔力遊遍全身,堅定地回道:“當然。”

“警方內部的‘老鼠’聯絡我了,我們去醫院。”巴茲迪洛特用與平時無異的、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向阿爾喀得斯下令,“是時候了,我需要你去解決一個小孩。”

“是嗎”

阿爾喀得斯看上去沒有絲毫躊躇。

巴茲迪洛特對此感到很滿意,同時也產生了一個疑問。

“現在說這個可能有點晚了,雖然和那名術士的交易對我們沒有損失,但你撤退得真乾脆,我還以為你會堅持殺掉那個女神。”

巴茲迪洛特已經將令咒全部用掉,是沒有辦法阻止阿爾喀得斯的。因此,他做好了要浪費這個誘人交易的心理準備,卻沒想到阿爾喀得斯直接收起了弓。

“她……不是我認識的神。”

“可是他們本質上沒什麼區別吧。”

“不,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她不是本體或分身……恐怕是烙印在他人人格上的,一種跨越了時代的詛咒。”

阿爾喀得斯冷靜地調整裝備,向臨時工房的出口走去。

“雖然我憎恨神,但神留下的詛咒是其次,遲早有一天我還是會解決掉她。在此之前,我要先解決那名自稱英雄王的半神。就這麼簡單。”

“那麼,請你好好完成今晚的工作。”

巴茲迪洛特眼神鋒利地目送阿爾喀得斯離去的背影,並告知他這份工作的好處。

“如果事情完成得順利,那對戰英雄王時的不安要素就會大大減少,還可以盡情地玷汙從你那裡奪走一切的神之名。”

聽到御主的話,弓兵背對著他淡然地表示同意。

“不用你說。我就是為玷汙其名而存在的。”

············

教會天台。

中央教會的屋頂有一部分是天台,可以眺望星空與部分夜景,以及裝飾得十分美麗的鐘樓。

正在此處等候行動的弗拉特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

“啊啊,太好了……總算是順利談妥了。”

聞言,變身成手錶的班尼特回道:“這都是你那位魔術師老師的功勞吧。他在警署署長面前陳述的考察以及之後的談判手段,除了完美我找不到別的詞形容。”

雖然班尼特只是在旁邊聽著,但電話裡的君主·埃爾梅羅二世就像躺在安樂椅上的偵探一樣,明明不在現場,卻將市內發生的事講得頭頭是道。

他說少女很可能被從者附身,在深層心理內部或者夢中與他締結了契約。

從她被操丘家制造出來的細菌侵蝕這一事實來看,她召喚出來的英靈要麼是與病原體有關的英靈,要麼就是在沒有細菌、病毒等概念的時代,被當作疫病象徵的某種東西。而現在市裡發生的異常現象,會不會就是由一種非常特殊的魔術——有意識地選擇感染物件的細菌狀魔術導致的呢君主·埃爾梅羅二世在做出上述推測後,與署長進行了各種各樣的談判,從而獲得了身在英國、卻深入到斯諾菲爾德聖盃戰爭幕後之中的成果。

“在時鐘塔裡面,這種不使用魔術的考察和談判上,沒人能贏得過教授。啊……不過,要是對方在談判的時候使出要挾手段,就很難應付了……”

或許是因為過去發生了很多事吧,只見弗拉特將手肘支在天台的邊緣,帶著懷念的口吻講述了起來。

“時鐘塔裡面有很多派系什麼的,麻煩死了。這種東西在我看來效率差到不行,根本沒辦法理解教授也說搞這些特別蠢,但還是在這些人中間鑽營得很好。他收下我的時候,好像也遇到了許多問題。”

說完,弗拉特沉默了片刻,又對班尼特講道:“希望醫院的那個女孩子能得救吧。”

“是啊。”班尼特應了一聲,忽然問道,“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什麼事”

“你為什麼想救那名少女”

“為什麼……”

這個最基本的問題,弗拉特並沒能立即做出回答。

“你的確有一副不像魔術師的溫吞脾氣,我也明白你不想為了聖盃戰爭去殺一名少女。但是,你不惜把身份暴露給與你為敵的其他御主也要救她,就算從普通人的角度來講,也有些不合理吧”

“看到有困難的人想幫忙是……”

“並非理所當然的。御主,雖然要看情況,但這種事並非理所當然的。人類沒有那麼強,肯定是有什麼原因才會想變強。”

聞言,弗拉特恍然地點了點頭,然後抬頭望著夜空陷入了思考。

半晌,他似乎在心中整理好了思緒,又大幅度地點了點頭,然後開口道:“其實很簡單啦,是因為教授。”

“哦,果然是受他影響嗎”

“如果在這裡的是教授,我想就算沒有任何回報他也一定會救那個女孩的。你說得沒錯。儘管我不明白為什麼,但在我眼中,教授雖然魔術水準不高卻是一個非常強大的人。不僅是我,還有教室的同學們,甚至好幾個討厭教授的人,都承認這一點。”

弗拉特露出慚愧的苦笑,對左手手腕上的英靈手錶提起他自己的事:“以前……我惹過一個很大的禍,給教授添了麻煩。”

“聽了這麼多,我覺得你平時就在給人家添麻煩……”

“嗯,但是,那個時候惹的禍不一樣……我和一個叫路·希安的朋友被一個叫阿特拉姆的魔術師抓住了,啊啊,我當時還以為死定了。”

連生死都可以不當回事地講出來,弗拉特自嘲地笑道:“但是,教授用豪賭救了我們。教授有一個已經分別的朋友,即使花上一輩子時間,他也想再見對方一面。而見到那個朋友需要用到一個道具,可教授為了救我們,把那個重要的道具放在賭桌上。”

為了見到對方所需的道具——

班尼特頓時就想到:是用於召喚的觸媒嗎那個教授想見到的朋友,恐怕與我一樣——是他在聖盃戰爭之中認識的英靈吧。如果真是這樣,那個道具的價值絕非他人能夠定奪的,他卻為了救學生將其放在賭桌上。原來如此,的確很有弗拉特老師的樣子,做事和一般人不一樣。

說到這裡,弗拉特大概也得出結論,他的臉上浮現出不時能見到的寂寞笑容。

“如果這件事只關係到我一個人,那我會為了自己的目的,對那個女孩子見死不救。也可能像其他普通的魔術師那樣,率先殺掉她。”

“……”

“但是,我在是艾斯卡爾德斯家的魔術師之前,首先是埃爾梅羅教室的弗拉特·艾斯卡爾德斯。”

埃爾梅羅教室——說出這個名字的那一刻,弗拉特臉上寂寞的神色頓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充滿自信的表情。

“既然我是埃爾梅羅教室的學生,那我的人生就不是我一個人的問題。如果我在這裡對那個女孩子見死不救,就等於我背叛了教授與教室的同學們。對我來說,這跟……我失去了身為魔術師的目的一樣讓我覺得恐懼。”

“原來是這樣。你連恐懼都說了出來,那我也不得不接受。”

聞言,弗拉特反問班尼特:“你呢為什麼不反對我”

“唔……”

“要想在聖盃戰爭中勝出,不用特意去救那個女孩子吧要是你堅決反對,我也只能使用令咒,但你答應得很乾脆。”

聽到弗拉特的話,班尼特用“什麼啊,原來是要問這個”的態度晃了晃手錶的指標。

“很簡單,我也只不過是受了你老師——君主·埃爾梅羅二世閣下的影響罷了。”雖然弗拉特在給埃爾梅羅二世通電話時,被二世教訓了兩個小時,但班尼特也得到了與二世交流的機會。

班尼特說明了他身為‘人類意志化身’的特性之後,聽到二世用流暢的聲音——就像是在上魔術課似的,輕而易舉地溜進了內心。

“我認為,所謂的人類本質,是透過與他人的相遇而逐漸成形的。”

“不論你是在19世紀的倫敦犯下殺人案的兇手,還是吸血鬼公爵,亦或者其他的任何人都一樣。”

“從與你的溝通中我能看得出你似乎很迷茫,但又像是有人已經給你指明瞭大概的方向,因此行事作風相當沉穩,出現在弗拉特身邊的是你這樣性情沉穩的人,我真的很感謝。”

“無論是好是壞,要是能稍微給我那個笨學生造成點影響,我都會很感謝你,當然,你若是能從他身上學到一些什麼,那就更好了,這樣也算是人與人互相幫助吧?”

“我向你保證,我會記住‘你’這個人,而不是什麼‘人類意志的化身’,你是活生生的‘人’。我記住的你是弗拉特的從者,是在短短几天之內為他指引前方道路的人,也是我如今正在交流的物件。”

“所以,請你多多關照我這位蠢笨的學生。”

“我沒有令咒或者別的強制手段,但仍想任性地請求你……保護好他。”

“唉,我之前也說過,要是再繼續跟他說下去……真的會被他籠絡。說不定他是偽裝成人類模樣的夢魔之類的生物。”想到當時的對話,手錶形態的班尼特不由地苦笑。

他總算是明白為什麼軒浩先生會說能在這個世界學習到如何做人了。

那個男人真正想讓他學習的並不是弗拉特,而是想讓他與弗拉特共同進步。

他和弗拉特很像,某種程度上來說,都是披著人皮遊走在世間的怪胎。

而引導他們的人……是那位身上存在著某種特質的君主。

“他有一句話觸動了我的心絃,相當於我的人生也被他稍加擺弄過了,僅此而已。”弗拉特露出天真的笑容說道:“那班尼特先生也是埃爾梅羅教室的學生了。”

“我是伴隨著人類的惡意誕生的人類意志,要是一個大惡人去當學生,你老師也會覺得很麻煩吧。”

這句理所當然的話卻讓弗拉特搖頭否定道:“畢業生裡有類似的人,我覺得應該不成問題,而且,我並不認為你是什麼大惡人。”

“一點也不像不成問題”班尼特先苦笑著晃了晃指標,然後用認真的語氣說道,“你心裡的某個地方還有著巨大的缺陷不,也不算是缺陷吧可能你沒意識到,你的內心與世界有著巨大的偏差。即使是我也覺得可怕。”

班尼特對不安的弗拉特繼續說:“但是我現在放心了。並非因為你有那樣的魔術師當老師,而是你對他的生活態度抱有敬畏之心。只要你有這份志氣,你就可以克服與這個世界的偏差。”

“是這樣嗎我不太明白,但我或多或少明白,我與魔術師……以及普通人都存在偏差。”

“放心吧,我也一樣,這是我們共同的課題。所有活著的人都在感受自己與世界的偏差。以我現在的姿態這麼說也不知道是否合適——拿時鐘為例,世上不存在一絲差錯都沒有、完全跟實際時間一致的時鐘。只是有一些人,一直在努力為它們校正時間。”

聽到這番話,弗拉特“撲哧”一笑,開口道:“班尼特先生,搞不好你以後會成為詩人。”

“我說的話有那麼浮誇嗎”

“有哦。怪不得你在寫給警方的信上,留的落款是‘來自地獄’。”

“……就會耍嘴皮子。”

二人沒有開懷大笑,僅是衝對方微微地笑了一下,然後將目光投向醫院。“差不多……快開始了。”

“嗯,因為不能把醫院的住院患者都趕走,所以只好用廣域魔術讓患者睡著,令醫生們產生認知障礙,看不見警察們闖入……慢著,不對勁。”

弗拉特順著班尼特的聲音,從教會的天台望向醫院門前的路。

只見那裡的警察們指著某個地方正叫嚷什麼。

弗拉特用魔術強化了視力,向他們指著的地方看去——

然後看到了“它”。

不小心看到了“它”。

一隻有著成年大象般大小的三頭犬,嘴裡撥出藍色的氣息。男人則披著奇怪的長布,手裡舉著弓,悠然站於其背上。

············

中央醫院天台蓄水槽上。

“帶著刻耳柏洛斯來了啊……那名弓兵是什麼來頭”

站在高處眺望巨獸的人,是恢復成青年模樣的吸血鬼——捷斯塔·卡爾託雷。

漢薩造成的傷處似乎還沒有痊癒,衣服底下露出的面板上還留著被聖水燒傷的新鮮傷痕。

“有意思。這場聖盃戰爭還有什麼偉人與魔物我該讓那位美麗的潛行者與誰共舞呢我得坐下來好好挑選才行啊。”

············

醫院前主幹道。

因為大範圍設定了驅人結界,所以對平時負責巡邏的警察們來說,此時的主幹道是異常冷清。

然而,一個打破寂靜的東西從道路的深處走了出來。

那是長著三顆頭的巨型犬,毒氣從銳利的牙齒之間流出。

要讓警察們意識到它是無數次出現在神話和電影中的“刻耳柏洛斯”,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

由此足以證明這頭怪物具備的壓迫感與可怕程度,遠遠超出了他們認知中的刻耳柏洛斯。

濃重的魔力彷彿讓空氣都凝固了。

怪物背上的弓兵也沐浴在魔力之中,卻面色如常。假如他拿的不是弓而是鐮刀,任誰都會相信他是死神,繼而瘋狂地大叫起來吧。

巨大的地獄看門犬在警察們的面前停下腳步,壓低頭瞪著他們。

弓兵用低沉的聲音向瞠目結舌的警察們問道:“英靈附身的幼子……身在何處”

說著,他的身體已經轉向醫院的方向,恐怕他問的是少女具體在哪層樓的哪個位置。

一名警察鼓起勇氣反問道:“如果我們告訴你……你打算對她做什麼”

“當然是按照聖盃戰爭的規矩,正面將其屠戮。”

警察們不禁譁然。

只是看著也能明白那是有別於普通英靈的強大——

散發出的威壓與迫力讓前幾天與他們戰鬥過的潛行者都顯得可憐可愛——

這樣的人說要“正面屠戮”一名沒有意識的幼女。

“開什麼——”明白弓兵在說什麼之後,一名警察不假思索地發出了憤怒的聲音。

可是他的怒聲被爆炸聲打斷了。

弓兵為震懾對方衝柏油馬路射了一箭,炸出一個半徑十米的大坑。

附近的數名警察直接被捲入爆炸,失去了意識。

“不答也罷,不要妨礙我。”

說完,弓兵用力地拉滿了弓。

警察們立即明白,這名弓兵要用弓箭毀掉這棟十層樓高的大醫院。

剛才隨便射出的一箭只是為了震懾別人,卻在柏油馬路上炸出大坑。這種威力讓警察們都清楚,弓兵決不是在做傻事。

警察們還沒來得及阻止,箭就已經離弓了。

“嘖!居然來這招!”

捷斯塔第一時間察覺到弓兵的意圖,一腳將他所在的供水塔踩壞。然後他用某種未知的力量,自由操控溢位的水,全力擋下射來的箭矢。

水流爆炸,在路燈的照射下,水珠像煙花一樣散開。

勉強打偏的箭削掉醫院的一部分天台,最終消失在空中。

“哎呀呀,怎麼了,怎麼了,警察們你們得加把勁啊,不然我就難辦了。”

不久前,捷斯塔差點親手毀掉那些警察,如今卻在給他們鼓勁。捷斯塔冷笑了一番,轉而嘆氣道:“要是把操丘椿變成我的同族倒是能讓她躲過這一難……但如此一來,潛行者就會毫不猶豫地殺掉椿吧。這樣就沒意思了,真讓人煩惱。”

自語過後,他意識到一件關鍵的事,於是又搖了搖頭。

“不,以她的體力來看,她的身體應該撐不住,估計在變化之前就一命嗚呼……”

············

“魔物嗎”

阿爾喀得斯站在刻耳柏洛斯的背上,目光投向剛才變出厚厚水盾的人。見那個男人散發出既不同於英靈也不同於神靈的氣息,阿爾喀得斯戒備地跳到地上。

“如果有人妨礙,就咬死他。”

地獄三頭犬是阿爾喀得斯用寶具——十二榮光召喚出來的,是他過去在試煉中捕獲的、人世間不存在的魔獸。

他向巨大的魔獸下達命令之後,為了毀掉醫院再次認真地舉起弓,仔細地觀察醫院屋頂上的“敵人”。

“那氣息果然不是從者,與那個自稱女神的女人也不一樣。恐怕是由星球誕下的野獸或是其他什麼……是人型的涅墨亞獅子嗎”

想到蓋在臉上的毛皮同樣出自獅子,阿爾喀得斯進一步提高了警惕。

他正思索要不要用十二榮光再召喚出一隻什麼東西,突然覺得後背傳來一下輕微的衝擊。

“輕微”只是阿爾喀得斯自身的感知,實際上其威力足以貫穿坦克的車身。

被涅墨亞獅子的皮毛擋下的,是一名警察投擲的長矛。

“可惡……怎麼會被擋住……怎麼又是這種情況為什麼!怎麼回事啊!難道你也是什麼死徒嗎混蛋……”

就像在呼應這名警察的吶喊聲一般,其他警察接連發出疑似寶具的遠距離攻擊。

“太弱了。”

阿爾喀得斯用弓一一擋下攻擊,抓住間隙射出一箭,再次在地上炸出一個大坑。

“刻耳柏洛斯在做什麼明明下令說咬死妨礙者,可警察隊伍一名成員都沒有減少。不,甚至人變多了。”

阿爾喀得斯這才發現,警察的數量的確比剛才多了。

但刻耳柏洛斯的確在按照阿爾喀得斯的命令執行任務。它的三個血盆大口中分別叼著幾名人類的身體,腳下踩著十幾名警察,而被踩著的警察們還在拼死抵抗。

看到這幅畫面,警察們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喂,這……”

“它嘴裡的那些人……是誰”

警察們困惑的私語讓阿爾喀得斯皺起了眉——

隨即又有幾十名警察出現在面前,帶頭衝向刻耳柏洛斯。

他們手中都沒有拿類似寶具的武器,只是拿著手槍與警棍,亂糟糟地撲向刻耳柏洛斯。

簡直就像是在爭先恐後地想被吃掉一樣。

“不可能,這……”

“沒什麼不可能。”

阿爾喀得斯聞聲轉頭,發現身後站著一名普普通通的警察。他一邊望著無數與他有著相同打扮的警察被一一吃掉的,一邊帶著瘋狂的笑容開口道:“我本就是號稱由地獄而來的罪人,一個贖罪無門的殺人狂。正適合被地獄的看門犬咬成碎渣。”

這名警察與阿爾喀得斯展開了對峙。

他依然只拿了手槍與警棍,卻隻身面對比刻耳柏洛斯更加兇殘的魔人。

“你居然能控制那頭冥界的魔犬,雖然我覺得不可能,但還是想問一句,你該不會是哈迪斯吧”

霎時間——阿爾喀得斯周身冒出漆黑的怒氣,對警察發出了充滿憎恨的聲音:“弱者……就算清楚我的力量遠比你強大,你也不該將我與眾神那般愚者相提並論。若你再犯同樣的錯誤,我就要讓你付出比死亡更沉重的代價了。”

聞言,警察無畏地笑道:“我只是想試探你一下,如有冒犯,那我向你道歉。原來如此,你的確不像是神。如果你是神的親戚,我或許可以強行連線因果,變成你的模樣了……”

“什麼”

“看來我變不成你。不過並非因為‘不能’而是本能的‘不想’……我已經明白你的本質了。你不是哈迪斯,卻帶著刻耳柏洛斯並且憎恨眾神這兩點,就可以大致推測出你的身份。沒想到在這個世界也能見到‘您’,不……你不是他……否定神明的大英雄啊,明明有著相同的名字,但他卻比你深明大義多了……”

不知道警察使用了什麼手段,似乎刺探到了阿爾喀得斯的靈基。

明知道阿爾喀得斯是一位強者,這個打扮成警察模樣的人依舊舉起武器發起挑戰。

“甘願墮落的你,不配用那個名字……我會殺掉你!”

············

“那不是幻術啊……怎麼回事真的有實體生成,被刻耳柏洛斯吃掉。”

捷斯塔看著醫院門前主幹道上發生的事,皺起了眉。

就在他猶豫是要認真地迎戰還是抓起椿逃跑的時候,這名神秘警察就出現了。

他原本以為對方是朝刻耳柏洛斯去的,只見一模一樣的警察絡繹不絕地出現,堵住刻耳柏洛斯的嘴,困住它的行動。

不僅如此,他還襲向那名非比尋常的弓兵,一邊增加分身一邊戰鬥。

“這世上存在那種特性的英靈嗎……他究竟是哪個國家的英雄”

············

“我究竟,看到了什麼”

“二十八怪物”之一的約翰·溫加德不禁在內心發出疑問。

約翰換上新義肢不久便返回了戰場。如今他的視野中出現一個同樣穿著警服的人,卻並非戰友。

那名警察出現在弓兵周圍,被打倒,繼而消失,然後又在不知不覺間以健全的形態出現。不管他的身體被扭斷多少次,被箭射中多少次,警察都在不斷向英靈發起挑戰。

看著他戰鬥的模樣,約翰恢復了理智。

“我在發什麼呆啊。我也得趕緊支援他……”

當約翰想跑過去幫忙時,一隻手落在他的肩上。

約翰回頭一看,身後站著一個男人,長相和正在與弓兵戰鬥的警察一模一樣。

“那是我的‘獵物’,不要跟我搶,退到安全的地方去吧。”

“可……可是……”

“你們的工作是保護繰丘椿,請不要讓我御主的決心付諸東流。”

約翰這才明白,這個男人是弗拉特的英靈。

在場的“二十八怪物”成員們心想,雖然不知道這位英靈有什麼樣的能力,但這裡是不是交給他比較妥當呢

此時,弓兵開口了。

“弱者啊……報上名來。”

聞言,那名警察拉開一步的距離,帶著壞笑回道:“我原本沒有名字。現在的名字是被賜予的,但是……墮落的你不配知曉。”

這時警察突然變成了兩個人,另一個人用同樣的聲音說道:“偉大的英雄啊,隨著時代改變姿態,在築起偉業的同時持續生存在神代傳說中的存在啊。我作為彈指即滅的微不足道的人類意志,能跟你說的話就只有一句——”

警員的人數還在繼續增加,變成了四個人。

四名警員從四個不同的方向同時朝著弓兵斷言道:“你應該是有某些原因才會下如此堅定的決心吧……但是,如果你要憑這種覺悟來否定神的威光的話!把神的惡行和善行都全數否定,無論如何也要將身為神的自身丟棄的話——那麼你註定會輸給我。”

正在與眼前的弓兵戰鬥的傢伙不僅化身為了‘警員’除此之外還變成了其他人的模樣,更多的聲音,從四個變成了八個,八道聲音在市區的路面上形成了迴響。

“否定自身的某個階段,其為墮落!”

聲音再次變多,十六個。

‘他們’彷彿用靈魂在朝著眼前的弓兵吶喊。

“你不是那個曾經教導我為人的‘神’!這樣的你,必然敗在我的手下!”

雖然曾經和與眼前之神擁有同樣名字的神明戰鬥並且獲勝,但班尼特並不認為那是一場勝利。

畢竟那個傢伙,到最後都對他抱有期望,指引他作為一個人前進的道路。

也許是太過激動了,但他不得不這樣激動,畢竟眼前的這個男人,正用那個男人的名諱走向墮落。

他有義務糾正這一切。

三十二道無畏的身影包圍了弓兵。

接著,那些人影又像是被重新被吸收到最初的一人身上似的消失了。

然後,在警員和紅黑色弓兵的眼前一一

被賜予名字的狂戰士,彷彿要貫徹被賜予的意志一般喊出了自己的寶具之名——

那是為糾正眼前這個與他熟悉的大英雄有著相同名字,卻誤入歧途的迷途之人而生的寶具。

“幾時不見。我們的相遇是在倫敦對吧?那就以倫敦為句點吧。”

多餘的人影消失後,班尼特微笑著看著眼前的復仇者。

“——‘惡霧將與倫敦的破曉共同消逝(froell)’!”

人間地獄隨即出現在醫院與教會的夾縫之間。

············

“竟然……竟然是這樣原來是這麼回事嗎”

天台上的捷斯塔眼睛閃閃發光,面露無限驚喜的笑容。

“傑克……傑克、傑克、傑克!是開膛手傑克jacktheripper)嗎?!不……傑克不會說出‘名字是被賜予’這樣的話來,這傢伙究竟是誰?竟然能使用傑克的寶具?”

根據對方喊出的寶具名稱,捷斯塔從這個英靈身上看見了那個殺人魔開膛手傑克的影子。

但對方很顯然又不是傑克。

“事情似乎越來越有趣了~”看到展現在眼前的“世界”,捷斯塔帶著陶醉的笑容,發出了不甘心的叫聲:“啊啊!啊啊!美麗的潛行者啊!你現在為什麼不在這裡為什麼沒有和我一起欣賞這幅畫面!”

他不禁想使用令咒,但在五臟六腑深處翻滾的慾望還是勉強控制住了他的理性。

“不不行,我不能再浪費令咒了。為了讓她陷入絕望,最後與我一同殉情,我無論如何都得留兩劃才行……”

捷斯塔在心底遺憾地呻吟了片刻,又激昂地叫道:“那麼,我就牢牢記住這幅畫面吧!到時候講給她聽!”

他對眼前這個疑似開膛手傑克的英靈的溢美之辭在醫院天台上回響:“啊啊,傑克!傑克!傑克!全世界最不純的獵奇!由人類的妄想而生的純粹噩夢!”

吸血種捷斯塔張開雙臂愉快地轉圈,臉上充滿愉悅之色,全力地讚美流傳已久的都市傳說。

“一個弱小的反英雄,一個能給夜晚的黑暗染上恐懼色彩的民間傳說!它是惡毒的化身,以‘瓦拉齊亞之夜’都追趕不及的速度,將恐懼傳播給全世界啊!來讓我看看吧,在面對真正的‘傳說’時,你會悲慘地滅亡,還是會以全新的黑暗之姿予以反擊!

就是因為這樣,世界才如此有趣!美麗的潛行者啊!我就將這滑稽的地獄獻予你吧!”

············

在吸血種吶喊的同時,醫院與教會之間出現了地獄。

濃霧籠罩四周,路邊的樹木全部變成了從未見過的青黑色植物。

阿爾喀得斯炸出的坑被鮮紅色的岩漿填滿,散發出有毒的蒸氣。

人面蝙蝠在空中飛舞,火焰化作小鬼的姿態,圍繞在訊號燈上。

無數煙燻高樓的幻影接連冒出,儘管讓人聯想起倫敦的小巷子——

卻不見半點人影。

沒有餓得去偷麵包的小孩子,沒有打死孩子並搶走麵包的歹徒,沒有讓毒品氾濫的毒販,沒有向毒販勒索錢財的警官。

只有小惡魔們用人偶模仿人類行動,以此為樂。

也就是說——這個地獄,充其量是一出滑稽的人偶劇。

童話中的南瓜燈毫無真實感地在路燈下壞笑。可是,這一幕也是開膛手班尼特誕生的時代,人們心中慾望的體現。

如果換做是班尼特的另一側面,這裡或許就會變成“由人們鮮活的惡意引發的、無可救藥的地獄”。

但班尼特如今呈現出來的地獄是“由惡魔這種絕對的惡導致的人類墮落”。所有的悲劇、人類的惡意,都推給了“一切皆是惡魔的所為”的想法。可以說,這是一個從扭曲的願望中誕生的人造地獄。

在這扭曲又幼小的地獄中——混進了唯一一個“真品”。

阿爾喀得斯與“那個東西”面對面。

“那個東西”的身高大概在五米左右。

它立於人偶劇般的“地獄”之中,有著真實的肉感。

青紫色的面板彷彿由藍莓與毒蟲混合而成。

異常發達的雙手上長著閃亮如軍刀的爪子。

那張臉彷彿從骷髏變成了魔獸,能看到長長的彎角與尖銳的利牙。

背後張開的翅膀像燃燒屍體的黑煙一樣緩緩搖曳,在“那個東西”的周圍生出暗沉的影子。

刻耳柏洛斯立即朝“那個東西”撲了過去。

只見“那個東西”胸口上的薄面板鼓起,心臟釋放出強烈的光芒,發出的脈動聲頓時響徹四周。

隨著脈動變快,“那個東西”的眼睛發出紅光——

雙眸射出的鐳射瞬間刺穿了刻耳柏洛斯的身體。

三個腦袋喊出宛如來自地獄之底的慘叫聲,震耳欲聾,就連道路上的二十八怪物也差點招架不住。可是,地獄的看門犬並沒有因此停下戰鬥。

剛才的這一擊反而激發了魔獸的鬥志,它驅動龐大的身軀一躍而起,想用三張嘴中的利牙咬爛“那個東西”的身體。

然而,在它的利牙碰到對方的前一秒——

“那個東西”自上而下揮來的一爪,將刻耳柏洛斯的身體斜劈成兩半。魔獸的毛皮因內臟與脊柱的破裂而變得血紅,最終一起被撕成碎片。

“咚”的一聲,刻耳柏洛斯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

二十八怪物目瞪口呆,在教會視窗觀戰的漢薩·塞萬提斯皺眉低聲道:“那不是真性惡魔……是臨時出現的幻想種吧……啊,即使是臨時,也能變得那般殘暴……”

漢薩按著眼罩,望向弗拉特的英靈——此刻變成了被大多數普通人稱為“惡魔”的東西,自語道:“如果我不知道他是英靈……早就把埋葬機關請過來了。”

“沒有哈迪斯的保佑,根本達不到神獸的水準嗎”

阿爾喀得斯瞥了一眼刻耳柏洛斯,嫌棄地說完這句話後,重新轉向站在面前的巨大黑影。

“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啊……弱者啊,難道你以為變化成的魔獸,就能擊敗我嗎還是說這就是你的全力?”

聽到阿爾喀得斯挑釁的說辭,班尼特動了動已經不似人類的純白眼球,笑了。

只是,笑了。

“不對……”

班尼特是人類意志所形成的存在,他可以化身為人類所想的任何東西,他的力量源自幻想。

此刻不過是剛剛開始罷了。

看到惡魔的眼瞳再次閃爍,阿爾喀得斯擺出防禦的架勢。

然而,襲向他的攻擊來自死角——他背後的上空。阿爾喀得斯順著貫穿肩頭的鐳射回頭一看——另一隻一模一樣的惡魔從天而降。

“人類無法打倒吾等。人類既是愚者也是賢者,他們創造了吾等——可他們也不過是同類相殘的餌料。”

與此同時,另一個方向飛來的一爪,將阿爾喀得斯的身體深深地打進了變成地獄石板路的地裡。

真正的地獄由此開始。

倒在地上的阿爾喀得斯望向天空——

變成惡魔的敵方英靈化作幾十、幾百的大軍在空中飛舞,俯視著一切。

班尼特使用的的確是開膛手傑克的寶具“惡霧將與倫敦的破曉一同毀滅消逝”。

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基於聖盃給的情報以及“開膛手傑克的真實身份是從地獄而來的惡魔”這一傳說而創造的寶具。

據說傑克親筆寫的書信中留下了一句“froell”。當這話從都市傳到對迷信思想深信不疑的鄉下時,“開膛手傑克是惡魔,或者是被惡魔附身的人、惡魔崇拜者”的說法便在人們的心中深深地紮下了根。

用這種力量變成惡魔之後——班尼特又使出了另一個寶具。

——其不值得作為慘劇的終結。

這個寶具基於“開膛手傑克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集團”的逸聞。

其中包含了從“傑克犯下的案子其實兇手都是不同的人,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可以成為開膛手傑克”這樣的奇談怪論,到當時勢力強大的某個邪教組織在進行儀式等各種各樣的要素。

寶具的最大人數會根據御主的魔力強度而變化——班尼特已經確認過了,當他與弗拉特·艾斯卡爾德斯搭檔的時候,最多可以同時“分散”出五百一十二人。

但再怎麼說,在同時展開兩個寶具的情況下是達不到那個人數的——可班尼特依然輕鬆變化出了二百多隻惡魔,一齊襲向名為阿爾喀得斯的“人類”。

站在地上的阿爾喀得斯還沒來得及採取任何行動,連擊便接踵而至。由於那些攻擊不是武器發起的,“涅墨亞雄獅的皮毛”之力根本無法擋下,阿爾喀得斯遭到了重創。

因為他原本就很健壯,所以倒不至於被撕扯成碎片,但一部分攻擊還是貫穿了身體,惡魔的利爪與熱毒傳至肺腑。

源源不斷的連擊宛如瓢潑大雨,彷彿不允許他再站起身來。

如果真的存在地獄般的折磨,那肯定就是如今這種情況。

在一旁圍觀的警察們想到這裡,都屏住了呼吸,連害怕也已經忘記。

空中的絕對強者壓制另一名強者的模樣,甚至讓觀眾們覺得充滿美感。

“喂,幹……幹掉了嗎”

“我說……那個……真的和我們是一夥的嗎”

幾名警察冒著冷汗低喃道。

那個東西真的受控制嗎

身為御主的弗拉特人呢

他們不安地看向教會的天台,卻沒有看到弗拉特·艾斯卡爾德斯。

這讓警察們心中的恐懼進一步加劇,任誰也說不出話來了。

那個弓兵是不是失去原樣了

就在有人冒出這個念頭的瞬間——情況發生了變化。

“……精彩。”

低沉卻又清晰的聲音向四周傳開。只見柏油馬路中央被砸成蒜臼狀,阿爾喀得斯正暴露在惡魔的爪子之下。

伴隨著沉悶的聲音,那隻爪子深深地陷入了阿爾喀得斯的肩膀。周圍的人都覺得,這一下搞不好會成為他的致命傷。

然而,阿爾喀得斯按住了抓在他肩膀上的惡魔手臂,用另一隻手揪住了刺向他的惡魔利牙。

其他惡魔一同發射出鐳射,阿爾喀得斯卻依然不肯鬆手。

然後,他欣賞地說了一句話。

他承認這位不值得一提的英雄。

承認這個連一丁點神性都不具備的‘人類’是自己的敵人,並由衷地給出讚賞。

“……精彩,弱者啊,你竟能將我逼到如此境地,你竟能攀爬到如此高度。”

“你……在說什麼……”

變身成惡魔的班尼特有種不祥的預感,便出聲問道。

阿爾喀得斯卻沒有理會他,而是繼續道:“你建立起來的東西的確有價值。用射殺百頭來對抗倒是不錯……但你的力量並非那種打倒就好的無聊之物。”

“你想……做什麼”

“無名之人啊,我就帶著敬意從你那裡篡奪吧。你有讓我搶奪的價值。”

復仇者發動了寶具。

那既不是十二榮光,也不是射殺百頭。

而是被扭曲成復仇者後才能發動的——隱藏的第三寶具。

“天風的篡奪者。”

剎那之間,命運將希望與絕望全部調換了位置。

原本飛在空中的成群惡魔瞬間變成弱小的人,無數失去飛行能力的班尼特一個個摔落到地上。

“該死……的……難道……”

爪子還陷在阿爾喀得斯肩上的班尼特,也變回了普通的警察。

班尼特瞪大了雙眼,他看見——

一樣的惡魔長角從阿爾喀得斯的長布間露出,其背後也長出黑煙般的翅膀。最重要的是,阿爾喀得斯周身散發出比之前濃密好幾倍魔力。

這種情況用神父的話來說,就是單純的相性問題。

他是人類惡意的化身……卻不知道,眼前的這位之所以墮落,是被‘黑泥’汙染,他們有著相同的性質,都是惡意的集合體。

這種情況導致,他的力量被奪走了。

············

捷斯塔·卡爾託雷將戰況盡收眼底。此刻,他的臉上完全失去了笑容。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戒備之色,他在見到吉爾伽美什與恩奇都的決戰時都未曾露出過。

“居然是……奪走他人寶具的……寶具”

絕望支配了主幹道。

漢薩在教會里看著室外,此時的場景和方才的截然相反。

班尼特變回了普通的人類,而他的面前站著捨棄神之力,現在連人類都不是的魔人。

是真正的墮落者。

“真是越來越麻煩了啊。”漢薩一邊想,一邊抿了口不知何時拿在手中的罐裝咖啡。

由於醫院的蓄水塔附近正好是窗戶的死角,所以漢薩還沒有發現他正在追查的吸血種就在醫院裡。

可漢薩依然提高了警惕,眯起眼睛低喃道:“原來如此,這就是所謂聖盃戰爭,所謂的英靈之間的戰鬥啊。難怪言峰閣下會因此身亡。看來我也要做好各種準備才行啊。”

············

“你搶走了……我的力量嗎”

狂戰士的微弱聲音在路上空洞地迴響。

地獄不知何時消失,之前的氣息全部圍在阿爾喀得斯周身。

阿爾喀得斯俯視力竭倒地的狂戰士,答道:“要恨就恨吧,身為篡奪者,我早已習慣被人責難。”

“哈哈……怎麼會,英雄做出的篡奪行為不應該被稱為傳說嗎”

“這句諷刺可真夠刻薄的。不過,這裡沒什麼英雄,有的只是即將絞殺幼小之人的可怕惡人。”

堅定地說完這句話後,阿爾喀得斯撿起掉在一旁的完好無損的弓。

然後,他拉開弓,用可惜的口吻說道:“永別了,弱者啊,這場比試很精彩。我從未想過,與人類為敵會讓我使出這麼多力量。”

“你把……那副模樣的我當作人類嗎”

“外表並不重要。雖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向你保證,我會將此時的戰鬥銘刻於心。”

班尼特安靜地趴在地上,等待終結的時刻。

他有些欣慰,原來眼前這個傢伙並非真正的墮落,其實對方心裡什麼都清楚,但依舊決定一條路走到黑。

雖然不清楚究竟是為了什麼,但大概……是下定了某種異常堅定的決心吧。

該說什麼好呢?

“不愧是……與認可我為人類的人擁有相同名諱之人。”

班尼特苦笑著眯起眼睛,就見阿爾喀得斯鬆開了弓——

在箭頭抵達心臟的那一剎那,班尼特的身影消失得無影無蹤。

“差點忘記了,會在這種時候用光令咒的愚蠢之人,只有我的御主了。”

在千鈞一髮之際,御主決心用令咒使出強制轉移,救下從者——此舉讓阿爾喀得斯對那名御主心生敬佩。

接著,阿爾喀得斯慢慢地環視四周,剩下的只有分別手持疑似寶具武器的一眾警察。

他們一開始還在發呆,很快便記起了本分,一個接一個地舉起武器逼近阿爾喀得斯。

“寶具嗎我不清楚為什麼會有如此之多,但機會難得,我來確認一下它們是否貨真價實。”

阿爾喀得斯全身湧現出敵意。

之前,阿爾喀得斯並沒有把警察們放在眼裡。可是經過剛才的一役,他不會再輕蔑地認定他們只是區區人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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