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心疼你們全家
“……我之前也失憶過麼？”蘇凌星才從驚愕中回過神來，沉默半晌只問了這麼一句話。
“嗯，已經好多次了。”茶茶如實回答，然後遞上排列好的小藥片催促他吃藥，“小主人快吃藥吧，你剛哭了一場，情緒起伏太大需要鎮靜一下。”
蘇凌星無法平復胸中幾乎將他覆滅的窒息感，哪顧得上吃什麼藥。
偏偏茶茶這死心眼的小機器人舉著藥片往他嘴邊懟，非要喂進去：“吃藥！”
他只能老老實實把藥吃了，然後問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任務完成茶茶老實站著回話：“小主人是六歲時得了失憶症的，起初只是做噩夢記性差點，後來分不清噩夢和現實，再後來……乾脆什麼也不記得了。”
每次發現蘇凌星失憶他都要說一次，只是這次要說的多了。
“小主人原本失憶不嚴重，只是會忘記往日的一些事，自己是誰、家裡有誰都記得，逐年越發嚴重起來的。”
茶茶簡言闡述，儘可能把話說的簡單明瞭。
男孩子聽得眉頭緊鎖面露疑惑，他有一瞬在懷疑係統，可仔細一想，卻又覺得系統的存在非常理可言說。
他的身體確確實實是在系統的幫助下一點點好轉的。
只不過系統總跟防賊一樣防著他，蘇凌星也沒法弄清這些事。
“小主人一直吃藥治療，明明已經好久沒發病了，怎麼現在又不知不覺發作了。”小機器人不知道要看人臉色，還在絮絮叨叨的說。
然而他這一通話說下來，別說蘇凌星聽傻了，連著顧年也跟著傻眼。
“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聽說這種病……”聽了茶茶一番話，顧年看向蘇凌星的眼神越發憐惜，聲音也不自覺放低了。
記憶可以說是靈魂的本源，沒有記憶活在這世上跟活死人有什麼區別。
不時就會失憶，甚至因為這個病症不知自己有病，那誰知會不會哪天連自己也都忘掉……
光是想想就覺得萬分可怕。
顧年可算是知道為什麼蘇凌星會被養在人煙罕至發展滯後的五號星球了。
只有五號星球是合適的，好將人看管著仔細照料。
玄夜星這個華麗的籠子不適合囚養這樣一個漂亮又脆弱的玻璃小鳥。
或者說蘇家守不住，這麼個漂亮的優質Omega，背地裡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
“你身體情況差成這個樣子，你爸爸怎麼還把你接回來？”顧年眉頭緊蹙。
“我…我不知道。”蘇凌星正混亂著，一張精緻的小臉此刻盡顯疲態。
顧年見此語氣也急了起來：“要是有心人趁你失憶來騙你，都不知道會出什麼事！居然還敢讓你參加宴會？！”
這話明顯在責怪蘇唯，畢竟蘇凌星這體質確實太危險。
茶茶聽了瞬間急眼，趕忙辯解道：“小主人今年生日過後身體好轉了，所以大爹爹才把小主人接回家的，他也不知道的。”
說來也奇怪，這幾年小主人病情穩定了不少，自生日後身體突然迅速恢復，眼看著是要好了，不想現在腦子又出了更嚴重的問題。
茶茶沒有那麼強大的能力可以獨自思考，他的小腦瓜現在正在努力梳理邏輯。
蘇凌星懶得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收拾好情緒，笑著說道：“我想，我現在應該是真的好了。”
“你怎麼知道？”顧年滿眼心疼和擔憂，“星星，你別哄我，更不要勉強委屈自己！”
“茶茶不是說我生日後身體就在飛速好轉嗎，我現在的記憶正巧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蘇凌星面色恢復如初，努力給人講解自己的想法。
“我會那樣反覆失憶，應該是精神上的問題，這一次或許是將痛苦的過去一起抹去了。”
他這些話在顧年聽來沒有一點可信度，“可誰知道你什麼時候會不會又失憶，你得去跟你爸爸說一聲。”
“我知道了，我會跟爸爸說的。”蘇凌星乖乖點頭。
哭了這麼一場，心裡的那點鬱氣也散了，他一向是個簡單的人，不管自己的過去到底是如何，過好眼下即可。
他依附系統而活，能多活一天是一天，系統這樣擺爛相對來說也是給了他自由。
蘇凌星給自己設定了兩個小任務，一是弄清楚跟父親的關係，二是正正經經和草莓哥談戀愛。
只不過這兩件事要拖到多久才會真正開始做，他自己也不知道。
整理好思緒，小狐狸睏倦地打了個哈欠：“我現在有點困了，晚上還要直播，先睡一會兒。”
先前哭得太狠有些乏力，此刻蘇凌星一點精神都沒有。
原本他還想給草莓哥哥發訊息，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而且對方似乎在忙，最終只得作罷。
倒在床上又跟顧年閒談了一會兒，漂亮小少爺撅著屁屁睡了一覺。
*
這一覺醒來就到了吃晚飯的時候，蘇凌星頂著一雙眼圈紅腫的眼睛出現在餐廳，臉上滿是疲態。
“爸爸晚上好。”他領著顧年禮貌跟父親打招呼，然後安分地坐在自己專屬的小位子上開始吃飯。
下午的時候茶茶伺候完他就去彙報情況，蘇家父子自然知道他又犯病的事。
只是瞧見他這過分憔悴的姿態，蘇唯還是擰起了眉頭詢問：“這是怎麼了？”
語氣溫柔透著關切的意味，雖然刻意收著情緒，可還是不自覺流露出來。
“……”蘇凌星抬頭怯怯地瞧著蘇唯，他心裡還在盤算，不敢就這麼托出心中所思。
沉默半晌，懦懦開了口：“沒什麼。”
蘇唯似也料到了這般情形，見他不說也不再追問，只是說道：“要好好注意身體，有什麼事就找茶茶，別瞞著。”
“嗯，我知道了。”一句話不知哪讓得小哭包不滿意了，蘇凌星明顯撇了撇嘴，敷衍了一句。
一旁的蘇凌歸張口正想說話，卻被蘇唯一個眼神制止。
父子三人默契的一起陷入了沉默，安靜地開始吃飯。
這氣氛讓得坐在蘇凌星身邊的顧年有些抓狂，話都只聊了一半，就沒人覺得尷尬嗎？
他想接話，但眼瞧這場面，即使他不是那種擅長看人眼色的，也知道不該打擾這份詭異的默契。
“……”顧年默默乾飯，等待主人家開口聊天。
他以為剛才的話題結束了，一會兒還會有別的話題再起，畢竟他在家裡吃飯的時候，晚飯的時候一家人都會歡歡喜喜談天。
然而半晌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此刻他吃得已經半飽，一句話都沒能說上。
在這樣安靜的氛圍下顧年只覺得渾身難受，宛若手拿鋼絲接電線。
他趁著夾菜偷摸觀察身為主人家的蘇唯，無意間發現對方表面上不動聲色吃著飯，視線幾乎一直落在蘇凌星身上。
不管表情掩飾的如何從容，卻難掩眼中不自覺透露出的顧憐之意。
察覺到他在偷看，蘇唯立馬就收回了目光，眼中神色恢復如常再看不出半分情緒。
顧年不善面觀人心，但在這一瞬間也感覺出蘇唯不似表面上看得那麼簡單，情緒收縮自如跟他那城府極深的堂兄幾乎一致。
他心大也沒多想，只當這位蘇伯父是個老謀深算的老狐狸。
顧年不在乎蘇家人心思單純還是深沉，他只關心蘇凌星在家過得好不好，現下一番觀察，他一個旁觀者倒是看明白了。
哪有什麼歪七八繞的事，就是不善表達內心情感的三個悶葫蘆。
“……”他強忍著想叭叭的嘴，等蘇凌星這愛哭的小飯桶哐哐吃完飯，立馬就逮著人上樓說小話。
“真是憋死我了！你們一家子也太悶了點，個個都不說話！”顧年長這麼大，就沒吃過這麼“冷”的飯，“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在跟悶包吃飯！”
才出了餐廳不遠他那張嘴便憋不住了，碎碎唸了個沒完。
“爸爸和哥哥向來是這樣的。”小悶包還不知道自己也被列進了悶包大隊，拿著別人說事。
顧年當下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你也一樣！剛才就顧著吃，跟三天沒吃過飯一樣！”
不知道是哪來的小飯桶，拿著個小勺子一口一口往嘴裡送飯菜。
“來的時候看著一副沒胃口的樣子，吃的時候像是餓死鬼投胎！”
也不怪顧年這麼說，蘇凌星確實能吃，別人普普通通一碗飯，他每次打飯都要一碗半。
重點是他那一碗有臉大！
“我哭餓了，肯定是要補充體力的。”小飯桶嘴硬給自己辯解，心虛地瞥向一旁，向上微微翹起的眼尾過分撩人。
本是張少年氣十足的臉，不管是笑還是哭都是清透乾淨，偏偏眼睛在微眯時總無意顯出媚態。
可惜這裡沒alpha能瞧見，不然魂都要被勾走，顧年瞧著也喜歡，也更心疼。
這麼漂亮的Omega偏生是得了這種怪病，家世又算不得好。
蘇家現在這種水平在玄夜星也就勉強是豪門末流，再次一點就是普通的工商家庭了。
牽著蘇凌星又回了臥室，顧年哀嘆一聲：“早知道你有失憶症，我昨晚就該陪著你一起去宴會，有我護著你，今天也沒幾個alpha敢上門叨擾。”
此刻他心裡著實是愧疚，好像今天惹人哭全是他的過錯。
“我沒什麼事，就是愛哭而已，哭過就好了。”蘇凌星覺得很不好意思，他超煩自己這個哭包體質。
因為一般人都很討厭別人哭哭啼啼，會覺得情緒不能自控的人很麻煩。
看著顧年擔憂的目光，他知道自己今天掃了興，有些過意不去地開口道歉：“對不起年年，麻煩你照顧我一下午了……”
“這算什麼，一點小事而已。”顧年向來明朗，不會多想，“正好我現在知道了你的情況，以後也知道怎麼照顧你。”
蘇家父子間的壁障他說什麼也要幫著打破，以後再不讓小哭包患得患失，見著那麼幾個alpha上門就怕得哭哭啼啼。
他現在也明白了當時的蘇凌星在怕什麼。
從小身體不好被養在五號星球，不時失憶忘記過去，回家跟做客也沒什麼區別。
聽著外人說自己是不得寵的私生子，昨夜又冒然去了宴會，肯定自會認為是家族的犧牲品。
嬌生慣養長大的顧小少爺心裡生出一絲憐意，他自小被寵著長大，從來就沒有擔心過未來。
他未來的路早被家族鋪平了，別說絆腳石，硌他腳的小石子都不會有。
“其實如果蘇家不曾沒落，或許叔叔也不會把你送到外面偷偷養病。”顧年不但心疼蘇凌星，他還有點同情蘇唯。
在他的視角看來，蘇唯跟傳聞中完全不一樣，不是什麼酒囊飯袋，對蘇凌星這個私生子既沒有厭惡，更沒有算計。
他似突然就想通了什麼，顫聲說道：“星星，你爸爸當年會不會是為了給你治病才把家產給賣掉的……”
顧家是玄夜星權貴圈頂峰的存在，顧年能吃到不少大家族隱秘的瓜。
“我其實有聽說一點關於你們家的事，跟新聞通報的破產不一樣，說是你爸爸突然變賣財產，好端端的降身價退了商圈。”
當年蘇家突然沒落也是一個大新聞，面上爆料說是經營不當投資失敗破產，顧年聽家裡的叔叔伯伯提起，是蘇家家主不顧一切把股份全賣了。
“說實在話，圈子裡關於你們家的傳言，沒有一個是準確的，所以我覺得你們父子肯定是有什麼誤會，你別嫌我煩。”說著，顧年將自己聽來的瓜道出，並逐一跟人分析。
這麼些年來玄夜星的傳言簡直就是一張護身符，沒人願意去關注一個小家族不被待見的醜陋私生子。
蘇凌星聽得也較為認同：“你說的確實很合理，我當初也是聽了那些傳言，一直以為自己不被待見。”
如果心裡認定謠言，判斷也就會變得偏頗。
現在想來，那傳言非但沒給他造成什麼傷害，還間接保護了他不受騷擾。
“我覺得那些傳言可能就是你爸爸放出去的，什麼你又傻又醜，他不待見你之類的，可不就是想騙那些娶不到老婆的alpha麼！”
顧年著實是聰明的人，也就見了蘇唯這麼一面，短暫一起吃了個飯，他便瞧出了這些端倪。
“你今晚直接就去問叔叔這事！把誤會解開，再商議治病的事，我是覺得叔叔看著就不像那種會莫名其妙賣財產的二百五！”
“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沒有記憶，我心裡還是有些害怕。”蘇凌星又有些不安起來，沒有記憶，他怕自己傻傻的交付真心，最後只是讓人更好的欺騙。
“星星！你別怕！有我在就不會讓人欺負你！”顧年仗義地拍了拍胸脯，看著蘇凌星的眼神也變得堅毅。
“大不了你以後到我們家住，我讓我爸爸他們收養你！”
對這敢說也敢做的嬌縱小少爺，蘇凌星被逗得輕笑，心裡也有點羨慕。
這才是被家裡人寵著長大的小孩，無關家世，純粹是被愛滋養長大的。
“我知道你是怕叔叔他並不在乎你，只把你當作資源，其實你壓根不用怕的，要真想賣了你早就拿你造勢了，不用等著你身體好了一些才帶回來。”
相處這麼久，顧年還是能瞧出蘇凌星心裡的一些想法，他這些話也並不純粹是安慰。
吃瓜第一線的顧小猹可是最會搜尋細枝末節的資訊，他敢這麼幫蘇唯說話，就是透過細節確定了對方的人品！
“我剛剛跟你們吃飯的時候，你爹一直用他那雙水汪汪的溼潤大眼睛偷偷盯著你，除非他是個頂級演員，不然那麼溫柔深情的眼神戲簡直可以去拿獎了！”
不等蘇凌星開口，他又繼續說道：“而且，你不覺得你吃飯有點太隨意了嗎！”
說起吃飯的事，顧年可還有點氣，這小飯桶就顧著吃，他給了好幾次眼色，一點都沒接到！
“？”蘇凌星歪著腦袋一臉疑惑，顯然不知道他的意思。
“一桌四個人，就你吃飯的時候身邊有個機器人伺候，幾乎是瞬間就知道你想吃什麼，這種程度的反應是要經過很長時間的演算才能做到。”
顧年自小在家也是被嬌生慣養，但這種輔導用餐的機器人從他八歲後家裡就沒再給他用了。
眼瞧著小狐狸還一臉傻樣，他直接說道：“你不覺得那個機器人對你太熟悉了一點麼。”
被他這麼一說，蘇凌星也意識到不對勁。
顧年繼續說道：“你的房間也是，跟你之前在第五星球給我拍的照片幾乎一樣，我想應該是你爸爸特地將兩邊佈置的一樣，為了讓你隨時過來都住得習慣。”
其實他們剛進房間的時候，他就發覺了，蘇凌星進屋後對屋裡的一切都很熟悉，沒有絲毫的生疏。
“如果叔叔真的把你當資源看待，稍微優待你把你養好就夠了，沒必要事事都做得這麼仔細。”
顧年徐徐說著：“叔叔看著你的眼神很溫柔，開口說話時總是在偷偷打量你的情緒，你不高興，他立馬就不說話了。”
“……”蘇凌星此刻是真的混亂，顧年說的那一切，他不是沒有看到，只是心裡好像不敢承認。
兩段關於父親的記憶將他來回撕扯，他想踏出封閉圈去詢問，但內心還是會恐懼。
“我……我今晚會去試試的。”
這一次蘇凌星雖也是一副軟弱的姿態，但語氣比起先前明顯堅定了一些。
“那你什麼時候去？我看叔叔剛剛吃飯的樣子怪可憐的。”顧年幾乎已經快成無腦支援蘇唯的毒唯，比正主還急。
“等我直播完再說好嗎，我怕一會兒犯困，今晚答應了要直播的。”蘇凌星忍不住小小的抱怨了一句，“才說完也沒這麼催人的。”
“我心疼你們全家！”熱心腸的吃瓜小猹見不得別人家這麼可憐，這瓜吃的他心疼！
蘇凌星無奈笑笑，他知道顧年這是好心，也不多說，叫來茶茶給自己連裝置準備直播。
直播跟他的小命掛鉤，斷一天都危險，必須多賺些功德換取生命，不然哪有命去談戀愛。
他還想跟他心心念唸的草莓哥談一場甜甜的戀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