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租房裡過春節，相比於陳家村的走親訪友，實在平淡了許多。
好在我們有正事要做。
加上潘浩然和陸哥，過完大年初三，我們便開始自己裝修滷菜店，最主要的原因，自然是為了省錢。
雖然陸哥把他的超市拿出來，我們用不著在場地費上支付租金，但我跟於招娣，手上的積蓄並不多，新店鋪開張，還要買不少東西，那都是花錢的大頭，就想著把裝修費省出來。
陸哥的那兩間鋪面，本就裝修得比較完善，只是重新規劃空間佈局，做些隔斷，再重新粉刷，換個門頭而已，不算很複雜，體力活而已。
年前我們已經買了油漆，木料，放在陸哥那。他找熟識的朋友拿了些工具過來，我們就熱火朝天的開幹了。
店鋪在我們手底下，一天比一天像樣。
“看你年紀輕輕的，還專門學過木工？這手藝可不比一般木匠差。”這天，做完一天活休息的時候，陸哥抬頭看著廚房一排由我打造的櫃子，問我。
“我爸是木匠。”我說，“小時候常幫他打打下手，算耳濡目染學會些，簡單的傢俱能做，複雜的就不會了。”
“所謂技多不壓身，年輕人什麼都懂點挺好。”陸哥說著，又有點好奇的問，“我看你做木工有些天賦，你爸怎麼沒讓你繼承他的手藝？”
“這事我跟我爸還真聊過兩次。”我說，“一次是初中畢業那年，他問我還要不要繼續讀書，不讀了就跟他學木匠，有個手藝活，在農村總餓不死。第二次是我高中畢業，這回我主動找他，因為高考不理想，想以後跟著他學木匠，不想讀大學了。”
“可你後來還是出來讀了大學。”陸哥說，“想必是你爸沒同意？”
“對，我爸直接拒絕了，跟我說，反正高中都讀了，也不差大專三年，既然半步已經踏出農村，乾脆走完這一步，到外面大城市多見見世面，他說他這一輩子只能是窩在農村了，但凡有點機會，他還是希望我，不用跟他一樣，困在農村裡。”我說。
說實話，當時他跟我說這些，我覺得很詫異，也很心疼，後來我跟奶奶聊天，才知道，我爸當年讀書的時候，成績很不錯，在讀完初中後，本打算繼續讀高中。
可爺爺奶奶那時候家裡孩子五六個，生活負擔很大，根本承受不起學費，他們更希望我爸輟學，能夠幫著家裡，照顧弟弟妹妹。
我爸聽完爺爺奶奶的決定，哭著跑到屋後面的小樹林裡待了一下午，第二天便跟著村裡一個做木匠的師傅，開始了學徒的生涯。
那年，我爸才十六歲。
“你爸過得也很辛苦啊。”陸哥頗有點羨慕的語氣，“不過，看得出你們父子感情很好，想必他也很欣慰，你能進到城裡來闖蕩，沒辜負他的期待。”
陸哥他跟老婆離了婚，守著超市一個人過，跟女兒陸蔓相處的時日並不多，陸蔓工作後，偶爾才過來，倒不算交惡，總之有種隔閡感，對此，陸哥心裡多少藏著些遺憾。
“我小時候很調皮，我爸脾氣挺暴躁，沒少打我，我到現在都還記得那些捱打的事，以前挺恨他的，但後來釋懷了，家裡負擔大，上有老下有小，他揹負了太大的壓力。但可能我倆都不擅長表達吧，平時交流挺少，每回我打電話回家，他跟我聊不了兩句，就會把電話給我媽，讓她跟我講。”我笑著說。
“兒子一般跟媽媽親，女兒則跟爸爸親。”陸哥說，“嗨，陸蔓倒是跟我和她媽媽都不親……”
“陸哥，一切都還來得及，等回頭咱們滷菜店走上正軌，你空閒時間多了，多陪陪她唄。我看陸蔓挺懂事，不是那種耿耿於懷的人，可能只是差了些相處。”我勸慰道。
“我也是這麼打算，以前一個人守著超市，把我耗在裡面太久了，以後啊，一群人做事，彼此照應，我多少能有些陪女兒的時間。”陸哥說。
跟陸哥聊完，我收拾了下工具，打算回家吃晚飯，誰知一出廚房，就見林虹依靠在門口，看架勢，來了得有一會兒。
“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進去叫我？”我上前很自然的牽住她的手。
“看你們聊得挺開心，就沒有打擾。”林虹語氣略有不對勁。
“這是誰惹了咱家虹寶不開心了？”我問。
今天是大年初八，不少公司已經開始上班，這也是她去公司上班的第一天，我猜她可能在公司遇到什麼事了。
以前的林虹，哪怕心裡有事，我從來也沒見她表露過。
跟我在一起後，她脆弱的一面在我跟前，才沒藏得那麼深，也讓我知道，林虹本性並不高冷，那只是她保護自己的殼罷了。
“公司去年一直籌劃在河西開分公司，今天過去，老闆找我，問我有沒有興趣過來分公司當經理。”林虹興致不高的說。
“河西公司選址在哪啊？”我問。
“定在了附近的一個傢俱城，離這三公里多。”林虹說，
“那不挺好嘛，離家近，咱們以後相處的時間能多很多，不像現在去河東，路程得大半個小時，遇到颳風下雨，交通稍微擁堵點，就得一個多鐘頭。你不會是覺得離我太近了，怕我有事沒事過去騷擾你吧？你放心，我會忍著的，絕不給你添麻煩。”我開玩笑的說。
林虹既然不太開心，想必這裡頭有我沒想到的問題。
“正好相反，老闆對河西分公司挺看重的，因為河西這邊今年往後房地產這塊，發展一定很快，這一塊肥肉好多家供暖公司盯著呢，競爭比河東要大很多，我要接了這個活，以後肯定會很忙。距離近是近了，但跟你在一起的時間，會少得可憐。”林虹說。
“你顧慮的是這個。”我心裡頭暖暖的，“在河西分公司當經理，憑你的本事，一定大有可為，而且更多的時間，你是在公司進行管理，不用像以前那樣四處外出去找客戶，我也省得擔心你的安全問題。所以，我支援你來河西。”
看得出來，她想當這個經理，只是又擔心跟我的相處會出問題。
“到時候你不會覺得我只要工作，不要你吧？”林虹說。
“晚上不還能睡一塊嗎？只要你別忙到夜不歸宿，天天住公司，那樣我才真受不了……”我壞笑道。
“原來你只在乎我晚上在不在！大壞蛋！”林虹輕哼，心情倒是輕鬆許多。
顯然得到我的支援，她很開心。
“說起來，某人的親戚也該走了吧？”我咂咂嘴，意味深長的斜眼瞥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