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御峰小區，於招娣跟李昌盛已經做完了今天要上街售賣的滷菜，我惦記著潘浩然那邊，便把剛出爐的滷鴨頭和滷毛豆都拿了一些，給他送過去。
本身插隊這事，不算多嚴重的一個汙點，跟他打牌的接觸之後，覺得他這個人，除了說話喜歡懟人之外，為人壞不到哪去，不像我想象中的那種趾高氣昂的拆遷暴發戶。
所以我還是有心結交一下，畢竟低頭不見抬頭見，在一個小區裡住著，多個朋友多條路。
昨晚打牌的時候，我已經留了他的電話號碼還有家庭地址。
提著滷菜，我就直奔他家去了。
他家住在更靠山的位置，離我出租房也就幾棟樓的距離。
這個小區的房東，一般都是住三樓，位置比較好，他家也不例外。
敲了敲門，沒人開門，我只好打了個電話，他才過來開門，穿著睡衣拖鞋，頭髮亂糟糟的，一副剛睡醒的樣子。
“潘哥，不好意思哈，你這是還在睡覺呢？”我有點懵，時間明明都下午五點多了。
日夜顛倒有點嚴重了吧？
“昨晚玩了一通宵遊戲，剛睡醒，進來坐吧。”潘浩然扯著哈欠，將我往屋裡招呼。
“我只是過來給你送點吃的，就不進去了，還得出攤呢。”我推脫道，心說大哥你是什麼家庭，我是什麼家庭，工作沒了還指望著出攤賺錢，不像你這樣玩一晚上游戲，第二天張嘴就有吃的。
只是這話當然不能說出口。
“不著急這一會兒。”誰知，潘浩然拉住我手臂，說，“我心裡頭不痛快，來陪我喝點酒，大不了我以後多叫點朋友照顧你生意。”
聽他說到這份上，我也不好拒絕，只好走了進去，順便打量了下他家的裝修。
實在是不能不引起我的注意，他家的裝修實在是透著一股高調的奢華。
我雖然自己沒什麼錢，也沒多高品味，但在銷售公司的時候，還是去過不少富豪客戶，特別是薛子晴她老爸家裡的那種別墅裝修，給我增長了不少見識，好歹知道物什的貴賤。
全套的暗紅色澤中式傢俱，應該是傳說中的紅木，極不便宜，然後青花瓷器，玉器、書畫之類的擺設，隨意的擺放著，不說顯得多麼貴氣，但賊有錢這三個字的標籤，彷彿就貼在明面上。
或許是察覺到了我打量的目光，潘浩然說道，“我爸喜歡倒騰這些玩意兒，也就假喜歡，裝上流人士，其實土得掉渣。裡面很多假玩意兒，被騙子忽悠著買的。說了好多次了，就是不聽，隨他折騰去吧，反正家底敗光了，我也無所謂。有錢沒錢的日子，對我一個樣。”
我乾笑兩聲，沒做評價。
潘浩然領著我到了他的房間，整個房間的感覺瞬間發生了改變，有點像進了網咖了。
牆上貼滿了海報，其中有幾張，屬於同一個港臺女明星，外表很是豔麗，穿的也比較少，我曾有幸在DVD影碟裡見到兩回。
除此之外，其他海報都是遊戲海報，畫面比較雜，各式各樣的都有，街機，網路遊戲還有單機遊戲，有些我玩過，不過我玩電腦遊戲玩得少，偶爾上網，玩玩策略對戰，不上癮，權當消遣。
在床對面，擺放著三臺臺式電腦，都開著機，兩臺上顯示著同樣的遊戲畫面，另一臺則在放老式的港臺電影。
電腦後面則有個櫃子，裡面擺放著各種遊戲裡的道具模型，還有玩偶。
空間裡瀰漫著一股巨大的煙味，菸灰缸裡也堆滿了菸頭，飲料瓶則快要從垃圾桶裡滿出來。
不過，除了被褥還沒摺疊之外，整體房間顯得還是挺整潔的，看得出潘浩然並不屬於那種邋遢的男人。
他從床下拖出一個箱子，從裡面拿出幾聽啤酒，扔給我一罐。
兩人就著滷鴨頭和毛豆便吃了起來。
一聽啤酒下了肚，潘浩然開啟了話匣。
“說實話，我很羨慕你，自己一個人在外面做事，家裡人都沒在身邊，沒人管著，自由自在，想幹嘛幹嘛。”潘浩然嘆口氣道。
“有什麼好的啊，孤孤單單的，生病了沒人陪著上醫院，餓了還得自己做飯。”我苦笑，大概明白，可能他家裡人對他有約束，讓他不開心了。
“那也好，你是不知道，我都快三十的人了，我媽還把我當小孩子一樣管著，每個月給固定零花錢，去哪幹嘛都要彙報，生怕我被人拐跑了似的，一天到晚提醒我，別跟外頭的人攪合在一起，容易學壞。真的，昨天晚上我不就跟你們打了會兒牌嘛，回來晚了點，給我一頓訓，我開口說拿點錢，也死活不給，又是一頓罵，鬱悶得死。“潘浩然幹完一聽啤酒，又自己開了一聽。
“父母都一樣的，不論你多大了，都會把你當小孩子看待，我每次出遠門，我爸媽也還不是反覆叮囑，其實說來說去，都是以前說過的。你也別嫌煩，這是他們表達關愛的方式嘛。”我勸道。
不過打心眼裡，我感覺潘浩然似乎有點不成熟，快三十的人了，還為這點小事心煩，這在我看來，真沒必要鬱悶到喝酒的程度。
“哎，你沒見過我媽，不懂我的苦。”潘浩然晃晃腦袋，“這麼跟你說啊，譬如說我玩遊戲，我媽會說我一天到晚不務正業，那好吧，我說拿點錢，自己搞個公司玩玩，她又說你屁本事沒有，做公司肯定虧死，她還不如拿著錢在大橋上扔下去呢，還能看到點水花……”
“我有沒本事，總得試了才知道吧，行，不讓試，那我不試了。她又說，你看看隔壁那誰的兒子，自己開公司，一年賺一千多萬，你一天天在家就遊手好閒。我整個人都想發瘋了好嗎？你說，她到底想我怎樣？”
我有點哭笑不得，遇到這樣的媽，確實頭疼，不過我意識到一個點，那就是潘浩然缺乏了自立能力，這才是他必須受自己媽媽擠兌的核心原因。
說白了，他幹什麼，都必須得從家裡拿錢。
我記得打牌的時候，牌友曾小樹提到過，潘浩然從家裡拿零花錢，一個月一兩萬的拿，換而言之，這媽雖然言語刻薄了點，錢給得確實已經不少了。
“你說天底下哪有這樣對兒子的媽，真的，有時候我恨不得跳江算了，讓她後悔去。”潘浩然長嘆口氣。
“潘哥，我說句不太好聽的話，你媽媽一個月給你的錢也不少，你怎麼不存起來，湊個一兩年，應該有幾十萬，你想開公司或者做小生意，都沒問題了。”我說。
我跟於招娣、李昌盛三人開滷菜攤，幾乎是沒本錢，可為了做一番事業，東拼西湊，想想辦法，還是把事往前推動了。
“那點錢夠什麼用的，還不夠我在遊戲裡買裝備的。”潘浩然回應道。
我心說這就真沒辦法了，你媽媽說得對，你的確不是做事的料子。
“算了，糟心的事不提了。”潘浩然換了話題說，“你這滷鴨頭味道可以，但毛豆口味不對啊，這麼難吃，能賣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