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浮生走了之後，我狠狠的抽了好幾支菸，還緩不過來神。
大腦裡這一刻其實挺亂的，千頭萬緒，不知道要從哪開始著手去理順。
或許，這本就是理不順的事情。
因為我能力低微，實在不足以改變發生在林虹身上的哪怕一點點的境遇。
我無法回到過去，將她從親舅舅綁架的噩夢裡拯救出來，我更沒有可用的權勢和金錢，介入那份擺明了對她不公平的婚約，抵抗林家和顧家對她的無情逼迫。
不自覺的走到陽臺，我俯瞰著樓下，林虹和於招娣正在和小區的幾個小孩打雪仗，堆雪人，她看上去是那麼的無憂無憂，可我知道，這一切只是假象罷了。
她所承擔的東西，應該快要將她壓垮了。
然而我卻不能替她承擔一絲一毫。
不是我不願意，也不是她不希望，而是我沒這個實力。
想到這些，我的內心無比苦澀。
承認自己的無能，或者發現自己的無能，真的令人非常的沮喪和絕望。
“愛我，會很辛苦。”
林虹昨晚對我說這句話的內在含義，此刻，我算是感受到了一些。
這次林浮生來找我，明目張膽，並沒有迴避林虹，應該，就是林虹讓他來的，讓他來告訴我，她如今身上的重擔，以及要跟她在一起，需要面臨的風險，然後讓我自己來做個選擇。
選擇繼續愛她，還是放棄愛她。
她是個很聰明的女人，所以一早，就對我愛她這件事，心知肚明，只是，她的回應，不是簡單的我也愛你，或是我不愛你，而是，愛我，會很辛苦，你可以選擇不辛苦的方式繼續生活下去。
我默默的又點了一支廉價的香菸，煙氣噴薄而出，我眼前的一切變得似幻似真。
我忍不住去想自己到底愛林虹什麼呢？
愛她在我遇到危難之時的拯救？愛她跟我同處一個屋簷之下，那份驅散孤獨寂寞的溫馨？愛她總是挑眉看我，眼神裡看穿我一切心思的玩味？愛她成熟外表之下偶現端倪的可愛俏皮？
除開這些呢，她悲慘的遭遇，令我產生的保護欲和同情？
還有別的嗎？
我離開了林虹，難道就活不下去？或者，她離開了我，難道就會更悲慘？
我跟別的女人在一起，跟她在一起，到底有多大的什麼區別呢？
薛子晴，鄧玉芳，於招娣，許曉音，或是沈顏，甚至是笑笑，以及米克斯酒吧的紅姐，她們身上或多或少，都能找到，林虹的一點點影子。
我為什麼不能選擇她們中的某一個人去愛，而一定要跟林虹在一起，跟她去歷經那些還未知卻一定存在的千辛萬苦？
一顆煙燃盡，燙到我的手指，我感受著那份疼痛，卻沒有急著扔掉菸頭，讓它的高溫，繼續燙著我。
不知道是不是烤出了肉的糊味，蜷縮在狗籠子裡的旺財，大叫了起來。
我把未滅的菸頭放在掌心裡，握成拳頭，狠狠的摁滅，隨後看向了旺財。
小時候，我被狗咬過，更多的細節，我已經忘了，只是給我留下了深深的恐懼，在我看到任何型別的狗，我都會內心發毛，雙腿打哆嗦，儘可能的離得遠遠的。
我朝著旺財走過去，小腿肚子好似抽筋一般不舒服，卻沒讓我停步。
旺財一直以來是招娣在照料，我平時離得遠遠的，想必也是如此，它對我有些生疏，見我走近，在籠子裡焦慮的打轉，衝我吠叫，面目有些猙獰。
薛子晴離開小半年了，當初嗷嗷待哺的小奶狗，如今個頭已經半米高，冬天毛髮很厚，使它看上去很具有威懾力。
但我忍耐住內心的恐懼，到了狗籠子的門邊，蹲下，口中發出聲音逗弄它。
其實我的背上冒出了汗，牙關也在發緊，彷彿眼前的不是一隻毛茸茸的狗，而是一條隨時能致人死地的劇毒蛇。
意識到我的親近，旺財慢慢的安靜了些，開始搖尾巴，我伸出手，它便把腦袋探過來，在我的手指上舔舐。
我重重的吐了口氣，默默的唸叨著，別怕，它不咬人，哪怕咬，也不會死。
給自己做完心理建設厚，我將手掌覆在它的頭上，撫摸著。
旺財躺下了，也不再叫，伸出前爪朝我撥弄，似乎知道我在跟它玩耍。
籠罩在我心頭的十多年的恐懼，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了：其實狗沒那麼可怕，是我自己把它想象得太可怕了。它本來只是一條狗，而我，卻一直當它是毒蛇。
我拿了牽狗繩，牽上狗朝樓下走去，腳步莫名的輕快，內心更是有一種忍不住想要炫耀的喜悅。
果不其然，見我牽著狗下樓，林虹和於招娣，全都停了下來，很是驚訝的看著我。
“旺財，快過來。”於招娣朝著旺財招手，她很清楚我怕狗，所以想讓旺財到她身邊去。
“沒事，我已經不怕它了，不只不怕旺財，所有的狗都不怕。”我蹲下來，略有些得意，表演似的撫摸了旺財的毛髮。
“什麼情況，哦，我知道了，其實你並不怕狗，而是嫌麻煩不想照顧它，可真夠無恥的，為了偷懶騙人。”於招娣鄙夷的哼了聲，倒也看不出來她真在為此生氣。
“你真不怕嗎？”林虹也問，只是她的眼神，明顯的帶著幾分認真。
她問的並不是我怕狗的事。
“怎麼說呢，乍一開始吧，覺得特別害怕，就想著逃得遠遠的，但一旦逼著自己硬著頭皮靠近，慢慢的就發現，原來也並沒有那麼害怕。”我咧嘴一笑，語氣卻很認真，“害怕的這種感覺逐漸消失之後，取而代之的是興奮，你想啊，男子漢大丈夫嘛，一輩子不幹點具有挑戰性的事，白來世上走一遭，對不對，當然，最重要的是，贏得挑戰之後，還有豐厚的獎勵在等著我，這就太值得放手一搏了，反正我空手套白狼，怎麼著都不吃虧。”
“也就是說，哪怕最後輸了，這份豐厚的獎勵，你至少擁有過一段時間，也值，對吧。”林虹淺笑，清澈的眼睛裡，似乎瀰漫上了一絲絲的別樣意味。
“咳咳……”我被自己的口水嗆得不輕。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總覺得她在挺胸收腹，故意把身材展示得更明顯了些，以顯示這份獎勵，確實豐厚。
哎，哪怕厚厚的羽絨服，都掩蓋不了她身材的完美。
內心裡卻是撥開了雲霧，果然，愛一個人，哪有我之前想的那麼多，我就是個膚淺的傢伙，其實我愛的，就是林虹的美色。
我就想得到這個人，怎麼了？
“不就一個怕狗的人，克服了那麼一點點的心裡恐懼，把狗牽出來了嘛，被你說得自己多偉大似的，白來世上一遭都整出來了……嘖……”於招娣完全看不慣我，翻了個白眼。
這小丫頭，懵懵懂懂也好，要是太懂事了，我跟林虹就不好聊比較意味深長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