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了一下口袋，兜裡還有一百多塊現金。
我把一張百元鈔票偷偷塞進兜底，把零錢全拿了出來，沒記錯的話，這零錢還有三十多塊，是剛才吃蛋炒飯找的零。
雖然不多，但節省點用，三天的伙食費還是夠的。
畢竟我也只是個打工仔，實在不能大手大腳的把錢花在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身上。
我正要遞上去，可一看她那瘦小的模樣，不由得嘆了口氣，伸手將兜底想省下的一百給掏了出來，心疼的把一百多捏成一團遞給女孩子，“我這還有點錢，你拿著吧，別去火車站了，想辦法儘快找份工作。”
去火車站又能幹嘛呢，還不如找個餬口的工作先保證自己別餓死。
女孩子只是看著我，不知道是不想要，還是雙手都拿著東西，空不出手來拿錢，我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了，找了她上衣的口袋，塞了進去。
她似乎想說點什麼，卻只是嘴唇蠕動，沒有說出口。
從她不顧別人眼光吃飯這一點，我就看得出來，她還是很想要活下去的。
所以她此時也無法拒絕我給的錢，這個錢，至少能給她換來幾頓口糧，多幾天去找工作的機會。
“我能幫你的，就這麼多了。”我說，“別灰心，這個城市雖然活好不容易，但只要自己努力，能混口飯吃，不要胡思亂想，先活著，只要活著，就一切都有可能，還有，找工作的時候臉皮厚一點沒關係，這不是在求人，而是出賣自己的才能和力氣，靠血汗賺錢，不丟臉，知道了吧。”
我並不清楚她的遭遇，也不知道她此刻心中所想，所以只能憑藉著自己的猜測，說了一通不知道對她有沒有作用的話。
與其說是能幫她，還不如說是我想自己心裡好受一點。
至少對我而言，我做了所有我能做的事。
那麼，從跟她分別之後，她哪怕真的過得很不好，或者有什麼不好的際遇，我都不用再有絲毫的愧疚之心。
說完這些，我轉身推著腳踏車，朝跟她相反的方向離開。
至始至終，她沒有說一句話。
我也沒敢回頭再看她，甚至加快了腳步，推著腳踏車跑得飛快。
彷彿身後有頭可怕的野獸會追上來，又彷彿是想離某條兇橫的毒蛇遠一點。
我放空了腦袋裡的思緒，一點事情都不敢多想。
只是，一回到家，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稍微閉上眼想休息一會兒去洗澡，那女孩子揹著很多東西，孤獨的一個人走在長街上的樣子，就從我腦海裡冒出來。
我緊咬著牙關，唇齒之間，有些血的味道。
一口氣滯在喉嚨之間，堵得心裡發慌。
因為我覺得自己真的很自私，我應該可以做得更好，譬如幫她找個賓館先住下，然後第二天再拿多點錢給她，或者幫她找一份工作，讓她能夠自食其力。
可我怕麻煩，跟她交集越深，以後都甩不掉這個麻煩，乾脆扔下一百多塊錢就走了。
她年紀不大，可能未成年，神智又有些糊塗，這樣的一個女孩子，在這麼大的一個城市，面對著那麼多漠不關心他人的人，真的不會出事嗎？
門外，鑰匙響了，林虹和薛子晴推門進來，兩個人有說有笑，手裡提著一個快餐盒，幾根竹籤子從塑膠袋裡刺出來。
隔著老遠，我都能聞到一股烤雞腿的香味。
這要是平時，我肯定跳起來說她們沒良心，竟然沒睡覺，揹著我去吃燒烤。
但今天我沒有一點開玩笑的興致，心事重重的躺在沙發上，全身的力氣都似被抽空了，一動都不想動。
“旭旭，我特意給你帶了烤雞腿，你感不感動？”薛子晴笑嘻嘻的拿著一串烤雞腿遞到我面前。
“子晴你剛才還說是給旺財帶的，怎麼一轉眼，這烤雞腿是給陳旭帶的了？“林虹在旁說。
她看起來是在戳穿薛子晴，實則是取笑我的待遇，還不如一條小狗。
“這不是旭旭趕巧回來了嘛，我要不這麼說，他待會兒會傷心的。” 薛子晴跟林虹一唱一和，可能看出我不對勁，皺起眉頭問我，“怎麼了這是，平時騎車沒見你這麼累啊，不會是順道帶了哪個美女兜風了吧。”
“對啊，帶了個美女，車胎都壓炸了。”我說。
薛子晴往客廳牆邊的腳踏車看去，又湊近的看了幾眼，捏了捏車胎，“還真炸了，這美女得有三百多斤？”
“不開玩笑了，我真的沒心情開玩笑。”我說，“你們倆坐好，我有件事想跟你們聊聊。”
實在是壓在我心裡太難受了，想找她們傾訴傾訴。
“等會兒啊，我去給旺財喂烤雞腿吃。”薛子晴一聽這話，往陽臺走去。
旺財被她關陽臺的籠子裡。
“不是吧，你不是給我帶的嗎？”我被她的這個操作整得更加心情不好。
“你不是沒心情嗎，估計也吃不下，趁熱給旺財吃了，別浪費。”薛子晴說。
我算是明白了，敢情這雞腿還真是給狗帶的。
只是我看了一眼旺財，心裡更不是滋味，倒不是因為它在薛子晴中地位如此之高。
而是，旺財原本也是條流浪狗，她把它帶回家來，給了它一個家，好吃的好喝的都想著它。
我呢，那麼大一個活人，走途無路，無家可歸的時候，就給人家扔街上沒管了。
這真不是人能幹出的事！
一想到這，我抬起手來，用力的拍了自己兩嘴巴子。
林虹跟薛子晴見我這樣，都有點傻眼。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林虹臉色都變了，趕緊湊過來坐到我旁邊，很自然的抓住了我的雙手。
也不知道是出於親切的安慰，還是怕我繼續打自己，採取的控制措施。
我組織了下語言，把今天遇到那個女孩子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其實事情不復雜，幾分鐘也就講完了。
只是講完之後，客廳裡陷入了寂靜。
過了好一陣，林虹才說，“你能確定她神智有問題嗎？”
我點點頭，但很快又搖搖頭，“說不好，反正給我的感覺，有點奇怪，有時候跟她對話，她語無倫次，或者前言不搭後語，但看她吃蛋炒飯的時候，又覺得她很正常，因為只有一個正常人，才會那麼認真的把一碗飯吃得一粒都不剩。”
“據我所知，一個餓了好幾天的人，如果遇到吃的，一定會拼命的吃，直到最後把自己肚子都撐破，絕不會只吃一盤蛋炒飯就夠了，要是我，我肯定都會去搶旁邊桌的食物，再說了，她又不是在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而是在城市裡，隨便找，都能找到吃的吧，我看啊，她肯定是在你面前故意裝成那麼可憐的樣子，就是為騙錢。”薛子晴說。
我明白她的意思，是說我犯不上愧疚，那女孩子多半不是個走到了絕境的人，只是個騙子而已。
“騙子？林姐，你覺得她會是騙子嗎？”我眨了眨眼，為了騙錢，裝成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