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寬愣了下。
在他如今的社交圈子裡，豪車是男人出門的必備品，如果開不起好車，要麼寧願打車也絕不會開個破車出來，在別人面前丟面子，要麼就打腫臉充胖子，或借或租，總之，無論想什麼辦法，就不能沒有好車。
敢於開這麼破的車出來亮相，還絲毫不避諱也不解釋，陳旭是頭一個。
內心真夠強大的。
“你走前吧，我後面跟著，不用擔心跟不上，馬力絕對夠。”陳旭不以為意，拉開車門就上了麵包車。
車門有點鏽住，一關了幾下沒關緊，他又走下去，對著車門哐哐踹了幾腳，弄好了才又坐上去。
於寬上了車後，怔了幾秒，扶著方向盤的手微微顫抖，內心翻湧起一陣慚愧的情緒。
他吐了口氣，又下了車，走向麵包車，拉開車門坐上了副駕駛。
“你自己車不開走嗎？”陳旭不明白他幹嘛。
“那臺先放這吧，我體會下坐麵包車什麼感覺。”於寬說著察覺到話說得不太對，又解釋一句，“我真沒坐過，但絕對沒有瞧不起的意思。”
“哪怕瞧不起又怎麼樣呢，我又不在乎。”陳旭笑道，“車不就是個代步工具，我這不僅代步，還能送貨，價效比賊高。不過我知道，如果是出去跟人談生意，還是需要個門臉，再過幾個月，我整臺好點的車，不能讓人誤會我沒實力，對不對？”
“門臉這東西，很多時候可能只是自己在意，別人未必會放在心上。”於寬說，“仔細一想，透過你開的車去看你實力的人，多半很膚淺，這種人做事業難的有幾個會成功，咱們做的是實業，實力的體現應該在產品上，而不是虛頭巴老的門臉上。”
“受教！”陳旭恍然，拱拱手。
“可別假惺惺的了，我不信你不懂這個道理。”於寬說，“買好車屬於錦上添花罷了。其他環節你沒玩明白之前，錢你不會花在裝點門面上。而且，你剛不也說了，對面子並不在乎，不然，今天你就不會開這車來見我爸了。”
陳旭錘錘心口，“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於寬吐了口氣，訕笑，“要說受教，應該是我受教。陳旭，我剛說我的公司表面光鮮，不是開玩笑，剛我爸在，我沒好意思說，其實我們公司，離破產不遠了，老產品沒了競爭力，我做了幾款新產品，上市效果很不理想，上個月，我裁了一半人……但你也看到了，我還在開六十萬的好車，剛提的。”
陳旭沉默了。
“我給自己的說辭，就是有門臉，就會有生意，出去談，底氣足。”於寬鬆了松領帶，“沒用，產品不行，你臉上貼金都不行，沒人買賬，我只是一直不承認這點。剛才看到你這輛車，再回想我們在飯桌上，你談到滷味店生意時，臉上那種從心底裡冒出的自信……那是對自己產品的自信，而不需要任何的其他虛有其表的東西來裝點的自信。我很羨慕，也很慚愧。”
“其實你不告訴我這些，我真沒看出來你面臨這麼大的壓力，你氣勢上仍然很足，所以我相信你一定能扛過去。”陳旭自己做了那麼久的滷味店，發展順遂，但也見識過御峰小區那條街上各種型別的店面，開店關店，生死存亡只在短短几月之間。
進場有多熱鬧，離場就有多淒涼。
破產二字的分量，他懂。
更別說於寬家的這種存活了十多年的老企業，一旦破產，面臨的不僅是經濟上的巨大負擔，還有對經營者身心的劇烈摧殘。
說白了，見識過山頂風景的秀麗，誰能接受得了谷底的冷寒？
“跟你見這一面，我突然有了思路。”於寬點點頭，“我也覺得自己能扛起來。”
他拍了拍麵包車的車窗，“完全不必要的開支，全部幹掉，我要從習慣坐麵包車開始……這才是我說的，要體驗下你這檯面包車的原因。那臺賓士，我會去賣掉，以後我也開面包車。”
陳旭笑了下，“能代步，又能送貨，完美！”
除了節省開支，其實另一方面，是一種心態的轉換。死要面子活受罪，做事業最不能有這樣的思路和心態。
原本是直接去於寬辦公室坐坐喝茶的，結果於寬先帶陳旭到廠區轉了一圈，還拿了一些產品給陳旭試吃。
於家是做辣條的，陳旭吃了一圈，把各種各樣口味的辣條都給吃遍了。
到了辦公室，陳旭剛喝了兩口茶漱口，於寬就問道，“覺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辦公室嗎，很氣派，一看裝修就花了不少錢。”陳旭四周張望，故作不知，說到底，他早就看明白了，於寬真不是個省油的燈，說是拉過來喝茶敘舊，其實是拉他過來做產品方面的參謀。
“當然是辣條，我們公司的辣條好不好吃？”於寬說。
“味道不差。”陳旭咂了咂嘴，“市面上的我吃過一些，我敢說比市面上的都要好，有嚼勁，也夠辣。”
“對啊，市面上的我幾乎全部買回來嘗過了，也做了問卷調查，口味完全沒的說。”於寬拍了下大腿，“但是，就是賣不出去。”
“銷售難點在哪？”陳旭問。
“我個人覺得，沒有差異化，同質化產品太多了，你知道吧，我老家平河的，我爸意識到商機的時候，第一時間就做了規模，用了生產線，所以就我們家跑得最快，銷量也一下就上去了，過了幾年好日子，但如今這塊市場被很多人盯上了，辣條配方呢，又不是什麼機密，大家一擁而上，整個國內幾千家做辣條的，反正都差不多嘛，什麼款式都有，憑什麼人家就盯著我家的吃？”於寬難得的捏了下腦門，“我最新開發的幾款，就是針對差異化去做的，什麼特辣魔鬼辣，什麼小包裝，都不行，賣點還是不夠。我爸感覺這塊市場已經做不下去了，乾脆甩給我，自己釣魚去了……”
“其實我剛在廠區轉了一圈，冒出來個很好的賣點。”陳旭喝了口茶，賤兮兮的賣了個關子，“這個賣點一出，銷量絕對爆，也就意味著很值錢，我在猶豫要不要免費告訴你。”
於寬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可以給錢。要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