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以身入局

翌日一早。

陳青兕、劉濬出現在了大理寺的門口。

許敬宗確實是自私自利的小人,但他答應辦的事情,幾乎都能幹得漂漂亮亮,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劉濬被擋在了大理寺外。

陳青兕卻給隆重的請入了大理寺。

穿堂過巷,陳青兕在一名牢差的帶領下來到大理寺牢獄門口。

一位幹練的牢差手上端了一個食盒,提了一壺酒,已經等候多時,說道:“辛寺卿特別吩咐,給陳監正備上酒食,監正可與劉給事中邊吃邊談.”

陳青兕含笑接過,作揖道謝。

步入監獄,一股潮溼帶著幾分惡臭的氣味湧上鼻腔。

已是五月天,氣溫逐漸升高,溼冷不見陽光的監獄,面對初夏的太陽,便如蒸籠一樣,溼熱混雜,味道難以言喻。

劉仁軌正蹲著地上,不知道在幹什麼,只聽得嘰嘰喳喳,若老鼠叫的聲音。

劉仁軌將手中酒碗放下,道:“有心除賊,何懼其他.”

“孟子曰: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陳青兕與之對飲,然後將京中的一些情況細說。

大理寺的監獄並沒有牆根,都是木柱相連。

他邀請陳青兕坐下:“陳監臣別理會這小玩物,你我能在這地方飲酒,也是一件難忘之事.”

劉仁軌嘴裡塞滿了吃食,嚥下去後,嘆道:“陳監臣這恩情,怕是不好還嘍.”

陳青兕目光卻落在地上的兩隻奄奄一息的老鼠上。

許敬宗是支援李治廢王立武的,與贊成廢王但反對立武的來濟關係並不好。

從陳青兕口中得到確切訊息,也鬆了口氣。

原來剛才劉仁軌竟在逗弄老鼠。

陳青兕並沒有接話,而是說道:“當初負責審理李相公逼死畢正義案的時候,給事中就沒想過此事不成,會受到李貓今日報復?”

牢差喊了一聲:“劉給事中,陳監臣來看你了.”

李義府、袁公瑜坑壑一氣,想著法子要自己身敗名裂,陳青兕能在這時帶著酒食來監獄,想來發生了特別的事情。

他並沒有說人情過程。

劉仁軌灑脫道:“倒是某小氣了,來喝酒.”

這類人要不是死刑犯,給打成了體面人,要不就是真體面人。

來到劉仁軌的牢房前。

劉仁軌眼眸中透著讚許道:“陳監臣果非常人,這地方老鼠都嫌棄。

你能進來,了不起.”

劉仁軌是何等人物,儘管身在監獄,不知外邊之事,卻也透過袁公瑜審問自己的言語判斷出了自己的處境。

領路的差役與等候的牢差並沒有下監獄。

陳青兕笑道:“給事中還有雅興.”

他親自給陳青兕倒酒。

這也是他坐視袁公瑜折騰自己的原因。

而是由牢房裡的另一牢差接手,熱情領著陳青兕走向深處的牢房。

兩人不說他話,一連敬了三碗酒,方才開啟話題。

劉仁軌卻看出了關鍵,說道:“滿以為是必輸之局,卻讓陳監臣盤活了,當真後生可畏.”

“那隻李貓已經被陛下縱容的忘乎所以,行為愈發張狂。

他恨老夫入骨,偏偏又奈何不得老夫,一次兩次三次,終有激怒他的一天。

屆時,李貓可除,廟堂大安.”

不是來濟,而是褚遂良。

他將牢房開啟,然後點頭哈腰對著陳青兕道:“陳監臣,您請進。

我們的人都走開了,你們可以放心說話.”

陳青兕直接道:“敬給事中.”

陳青兕道:“探望如此人物,何須回報?”

他將自己的上衣脫下,直接鋪在了地上,伸手接過食盒與酒壺,雖有些急不可耐,卻也保持風度。

袁公瑜威逼利誘,意圖讓他交代與褚遂良合謀的成員。

陳青兕見劉仁軌將食盒裡的碗筷食物一盤盤的平攤在地上,徑直而坐,端起一罈子酒給劉仁軌斟滿。

劉仁軌雲淡風輕的道:“閒來無事,打發時間.”

劉仁軌一臉肅然的放下酒碗,道:“陳監臣,今日別後,莫要再來。

回去告訴來相公,我劉仁軌救不得,亦無必要救。

一個就任御史不過十六日都有捨身除賊之心,何況老夫這個給事中?李貓恨老夫入骨正好,老夫便讓他知道,無計可施的滋味。

嘿……”

一眼望去,空無一人。

陳青兕道:“李相公有過逼死畢正義的前科,這一次他不會愚蠢至重蹈覆轍。

給事中最多受點苦,時機成熟,來相公定會救你出去.”

劉仁軌當即就明白,來濟已經無恙,所以矛頭對準了自己。

劉仁軌抬起頭來,露出了一張消瘦滄桑的老臉,但他精神卻很不錯,絲毫沒有半分頹廢,見陳青兕提著酒壺與食盒走進了大牢,眼中泛著光,道:“來,陳監臣快坐.”

陳青兕透過許敬宗來看自己一定付出了某些東西。

大理寺的監獄有不少人,卻很安靜,作為最高執法機關,這裡關押的大多都是罪大惡極之人,或是官場落敗的政治犯。

劉仁軌是跟著褚遂良、韓瑗一道被抓的,身在牢房,並不知道外邊的事情,甚至連來濟是否無恙都不知道,只是猜測他已平安。

劉仁軌道:“敬陳監臣!”

他忽然大笑,左右看了一眼,低聲道:“他讓人在這老鼠都嫌棄的地方放老鼠,餵食餿了的飯菜,想要逼迫老夫就範。

卻不知老夫自小貧困,吃過觀音土,啃過樹皮,老鼠在老夫眼中是無上美味,餿了的飯菜亦是人間珍饈.”

陳青兕儘量捨去了自己的貢獻,有些事情不能說也不便說,尤其是與李治的對話,更是如此。

陳青兕道:“從許相公處尋得了突破口.”

陳青兕表情複雜,劉仁軌不知道自己未來的成就,自然覺得自己與李義府兌子值當。

陳青兕卻清楚,李義府憑什麼跟劉仁軌相提並論?

“只是一隻李貓,不值得給事中如此?”

劉仁軌表情古怪,縱然他才智超群,也想不明白陳青兕這句只是一個李貓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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