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林深見鹿
在山腳下，看到一座破舊的山門，我們把車停在路邊，好奇走上前去看。
牌坊上都是歲月的痕跡，仔細看才辨認出隱隱約約寫著“抱犢山”三個字，字跡已斑駁。
好耳熟啊。
“好熟悉的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陳先生也有同感。
是啊，我也覺得。
“啊，是那個……那個，拍西遊記的地方。”
“西遊記？”陳先生仔細想了想，“我記得裡面沒有這個地名啊。”
我連連擺手，“不是不是，不是小說裡面的，是電視劇的取景地。”
“電視劇？我不知道。”
“不知道很正常，在你之後拍的電視劇，不過你現在知道了。”
“嗯，謝謝你讓我知道。”說完，陳先生自己不好意思起來。
什麼嘛，突然這個語氣，做鬼了還害羞？
這時，一陣若有若無的琴聲傳來，越往上越清晰。
走到山頂，有茅屋數間，只見一白衣男子，一人獨坐亭內，低頭撫琴。
這人的面容，俊美極了！
劍眉星目，儒袍大袖，風度翩翩，自帶一股淡淡的與樂道仙人相似的氣息，不像是個凶神惡煞的鬼帝，倒像是風雅之輩。
都說貌若潘安，此人之貌，竟不輸潘安。
一襲白衣，玄紋雲袖，正襟危坐，男子低垂著眼臉，沉浸在自己營造的世界裡，修長而優美的手指若行雲流水般舞弄著琴絃，長長的睫毛在那心型臉上，形成了誘惑的弧度，人隨音而動，偶爾抬起的頭，讓人呼吸一緊，好一張翩若驚鴻的臉！
只是那雙眼中忽閃而逝的某種東西，讓人抓不住，卻想窺視，不知不覺間人已經被吸引，與音與人，一同沉醉。
這人是誰啊？
一看就非等閒之輩，早知道就多看點神話小說了。
被此人的俊朗帥氣所懾，我完全走不動道了。
琴音陣陣，不絕於耳。
這琴聲直入神魂，似有一股浩然之氣，閉目聽之，竟似置身無邊汪洋，感受天地之偉力。
琴音響徹不絕，時而如萬馬奔騰，時而殺聲震天，時而高山流水，時而泉水叮咚。
僅僅只是頃刻間，琴音便已產生萬道變化。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一曲終了，那人才抬頭看向我們。
“先生你好，我們路過此地，見風景秀麗，一時好奇便上來看看，無意打擾先生清修，實在抱歉。”陳先生適時開口。
關鍵時刻，還是陳先生靠譜。
“無妨。”男子站起身，朝旁邊的茶桌走去，同時邀請我們上座，“我這鮮少有客造訪，二位不妨坐下來喝口茶？”
“那就謝謝了，多有打擾。”陳先生躬身道謝。
我也跟著彎腰俯首，“打擾了。”
坐下之後，我兩手放在雙腿上，恭恭敬敬的一動不敢動。
“請喝茶。”
看著他動作熟練地沏好茶水，遞到我面前，我才愣愣地反應過來，“謝謝。”
我拿起杯子，一口下肚，不由得驚歎，“好好喝！”
男子低眸淺笑，眉目溫柔。
就在這時，山門方向又有一人上山來。
一襲青衣，一張面無表情的俊臉，猛然砸入我眼中。
標杆般筆挺的修長身材，小麥色的健康膚色，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樑，薄薄卻緊抿的唇，以及一雙漆黑的眼珠時而閃過墨綠，他身上有一種大隱隱於市的涼薄氣息。
見到來人，白衣男子一喜，起身相迎，“你回來了？可有異動？”
“無礙。不過是封印鬆動，想來是年歲久遠，疏於維護，我已重新加固。”
“那就好。”白衣男子稍稍放下心來，隨即又補充了一句，“最怕那些東西跑出來。”
為禍人間。
“哼！千萬年以來，三界一直把地獄當做垃圾桶，什麼妖魔鬼怪都往這裡扔，好維持他們的光輝聖潔形象。”
青衣男子憤憤不平道，說著轉過頭來，彷彿這才看到我們似的，“有客人？”
明明剛才第一眼就一臉不悅地瞪了我們。
“是路過的遊客，我請他們喝杯茶水。”白衣男子解釋道。
“打擾了。”我和陳先生非常識趣地開口。
青衣男人微微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他似乎不怎麼歡迎我們，嫌棄之情表現得如此明顯，哪怕再沒眼色我們也看出來了，立馬就知道該怎麼做。
“時候不早了，多有打擾，我們先告辭了。”我和陳先生說著就想溜。
不是我腐眼看人基，青衣男看向白衣男的眼神，真的很像盯妻的眼神。
“等等，山中久無來客，兩位今日到訪，便是你我的緣分，不妨繼續喝完這杯。”白衣男子挽留道，青衣男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
重新坐下之後，這次是真的一動不敢動了。
一張小圓桌，四個鬼各佔一邊，白衣男子優哉遊哉地沏著茶。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我看了一眼旁邊的琴，隨便扯了一個話題，“這琴好漂亮。它有名字嗎？”
我聽說彈古琴的人，都會給自己的琴起一個名字，從此這把琴便有了靈魂。
我剛問出口，隨即一道眼神凌厲地射了過來，來自青衣男子的問候。
不是吧，這個也不能說？
我不會一時興起，就會沒命了吧？
啊，是沒靈魂！
白衣男子正往杯子裡倒茶，神情平靜無波，答道：“它沒有名字。”
聲音如流水般清脆。
看到他神情並無異樣，我便膽子大了起來。
“哦，剛才的曲子好好聽，是什麼曲子？”這樣想著就忍不住問出了口。
“《廣陵散》。”
“啊？？？你是嵇康？”
我震驚得一下站起來，頓時就被旁邊的青衣鬼狠狠刀了一眼。
我覺得他就差把“沒規矩”幾個字啐我臉上了。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連忙重新坐下，“失敬失敬。”
嵇康，魏晉“竹林七賢”之首，娶曹操曾孫女長樂亭主為妻的帥哥。
因司馬氏與其政見不合，加之自己是曹魏姻親，為避禍保身，於是寄情于山水，遊隱於竹林，潛心研究古琴藝術。
李白曾經為其寫詩，“清風朗月不用一錢買，玉山自倒非人推。”說嵇康帥得連玉山都要傾倒。
足見其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