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薛義所預料的一般,兩日後上官楚睿他們便來到了留風谷。
火紅的燈籠,嘈雜的人聲……
“公子一路辛勞了。”
一名年輕人躬身立在馬前,並伸手接過上官楚睿手中的韁繩。
上官楚睿並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裡,所以對這第一層還是有所瞭解的。
“公子請。”
這時又上來一名年輕男子,應該是帶領他們的隨官。
男子的眼睛在上官楚睿身上快速打量了一番,然後立即恢復了恭敬的模樣。
他以為他的速度夠快,但上官楚睿還是看到了。
留風谷依舊景象繁榮,人滿為患。
上官楚睿也不著急,就由那名隨官帶著自己在一層閒逛。
上官楚睿也不下注,那名隨官也不催促,似乎都是在等待。
未過半晌,一名老者向他們這個方向走來。
老者不是別人,正是龍世。
上官楚睿到了的訊息很快便傳到了龍世以及薛義那裡。
“上官公子前來,留風谷多有怠慢,還請公子恕罪。”
龍世很客氣,禮數也很周到。
“哪裡,您應該就是留風谷的大掌櫃吧,失敬失敬。”
上官楚睿也禮數週全的回禮。
“所謂大掌櫃,也是江湖人胡亂稱呼的。
谷主已經恭候多時,請隨我這邊走。”
龍世微微側身,抬手示意上官楚睿要去的方向。
上官楚睿也不疑有他,便朝著那個方向走去,可他身後的流水卻被攔了下來。
“公子……”行雲低聲喚了一句。
“上官公子,谷主只見您一人,至於您的這位下屬,我們會好好招待的。”
龍世面色如常,不卑不亢。
“行雲,你就在這裡等我吧。”
上官楚睿囑咐了一句,然後隨著龍世向前走去。
隨著兩人越走越遠,吵鬧之聲也逐漸被甩在了身後。
一刻鐘左右,一座閣樓出現在了視線中。
閣樓的樣式古樸且不失莊重,幾盞微黃的燈盞照亮了通往閣樓的路。
臨近閣樓,正門上方懸著一個牌匾,上面寫著:後閣。
“噹噹噹”龍世敲響了房門。
“谷主,上官公子到了。”
“進來吧。”
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此時覺得熟悉又陌生。
“上官公子請進。”
龍世推開門,抬手請上官楚睿進屋,自己則在外面將門重新關好。
屋內的陳設很簡單,很是薛義的風格。
燭火照亮了整間屋子,而薛義就坐在書案前,面帶他特有的笑容看著上官楚睿。
“我這屋子怎麼樣?還能說得過去吧。”
薛義站起身來,迎向了上官楚睿。
“不錯,很符合平日裡你的要求。”
上官楚睿並不見外,直接找了個位置坐了下去。
那裡放著一壺茶,一隻茶杯中還冒著熱氣,想必是薛義提前準備好的。
“我曾無數次想象你得知我身份後,我們見面的場景。
可這一天來臨的時候,還是與我想象中的有很大的差別。”
薛義坐在了上官楚睿的對面,語氣中透露著一絲無奈。
“我終是沒想到,被我視為兄弟的人,竟然是這一切的幕後之人。
而我也成了這盤棋的棋子。”
上官楚睿只是在平靜的闡述這個事實,沒有半分責備。
“棋子?
在這江湖中,有誰不是棋子呢?”
薛義將茶水仰頭喝盡。
“我不想與你解釋什麼,畢竟解釋都是多餘的。
我也知道你這次來是有問題要問我,不過還是先聽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雖然這個故事有些久遠,久遠到已經沒有人記得起了。”
空了的茶杯在薛義手中把玩著,不斷的轉動。
可握在茶杯上的手,青筋顯露,暴露出它的主人此刻難控的心情。
“一個男孩出生在一個與世無爭的部落,有愛著他的父親和母親,還有相親相愛的族人。
本以為他會在這樣的環境下逐漸長大,然後像他的父母那般,娶一個他愛也愛他的妻子,然後組建家庭,繁衍後代。
可上天似乎是嫉妒了這個男孩,還未等他長大,突如其來的變故便降臨到了他的部落。
所有人都死了,不是死於天災,也不是死於兵亂,而是死於人禍。
他還記得那血腥鑽入鼻子的味道,還記得那鮮紅色樹葉的樣子。”
薛義講到這裡,呼吸都變得沉重。
他停了下來,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狀態,然後繼續說道:
“他本以為自己也會死在那裡,和他的父母、族人一起。
但上天又與”他開了個玩笑,偏偏讓他存活了下來。
揹著所有人的性命,存活了下來。
男孩是不幸的,但也是幸運的,因為他遇到了他的師父。
他的師父是位德高望重的醫者,活人無數。
男孩雖然心懷仇恨,但是在師父身邊的那些年是他最幸福和快樂的時光。
可好景不長,他的師父被人陷害,殘廢了身體。
無奈之下,他和他師父曾經救下來的一個人將師父帶走,從此過上了隱居的生活。
男孩是師父的關門弟子,江湖中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師父雖然被人所害,但他卻沒有任何仇恨之心,也一直勸導男孩,希望他放下仇恨。
男孩天資聰慧,很快便得到了師父的真傳。
為了讓師父安心,男孩表面答應了師父的請求,但背地裡卻籌謀著如何復仇。
他不僅要報父母族人之仇,也要報師父的仇。
他的師父雖然身殘,但心境清明,他知道男孩的仇恨根本無法放下,反而越積越重。
待到男孩出山之時,就是他復仇之日。
男孩也的確這樣做了。
他違逆了師父的命令,自逐師門,出山報仇。
可是男孩太天真了,他想報仇,根本不是那麼容易的。
所以,他蟄伏了起來,開始積攢屬於自己的勢力。
在這期間,男孩也遇到過知己好友,他也有過片刻的動搖。
可每當那個時候,族人慘死的面容就會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他們渾身是血的向他爬來,問他為何還活在這個世上,問他何時才會替他們報仇。
你說,如果你是那個男孩,你該怎麼辦?
啊,你該怎麼辦?”
薛義雙眼充血,似從地獄爬回的惡鬼一般。
上官楚睿無法給他答案,因為沒有親身經歷,如何能瞭解他人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