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虛的動作很快,似乎恢復到了未受傷那時一般。
薛義的注意力雖然在歐思晴的身上,但是對於自己的後背自然不會放鬆警惕。
李虛的這一擊用盡了全力,薛義回身接下這一掌的同時,不得不鬆開了另一隻手的歐思晴。
又是“砰”的一聲,李虛飛出兩丈有餘。
再次被擊飛的李虛,頹然的重重落地。
這次他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大口大口的鮮血從他的口中湧出,染紅了那塊已經落滿了桃花的地面。
“阿爹!”
李紅魚聲嘶力竭的大喊一聲,然後快步跑到了李虛的身邊。
“阿爹,阿爹,你怎麼樣?”
李紅魚撲在李虛身旁,抱著氣若游絲的人,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從眼中滴落。
李虛咳了兩聲,血再次從口中湧出,順著下巴染紅了衣襟。
“沒……沒事……”
李虛強撐著一口氣,努力的扯了扯嘴角。
“阿爹,不要說話,不要再說話了。”
李紅魚哽咽著,慌忙的伸手在懷中找尋著什麼。
她在尋找那枚藥,可是她似乎忘了,那枚藥只有一顆。
李虛努力的將手放在了李紅魚的手上,手指敲了敲她的手背。
這已經是他能使出的最大的力氣了。
這邊的變故讓上官楚睿不能再戀戰,龍世也收了手退回到了薛義的身邊。
其實在最開始的時候,上官楚睿就已經察覺,李虛已是強弩之末。
如今再受這一擊,大羅金仙也回天乏術。
上官楚睿提起內力,打算為李虛拖上一段時間,可李虛卻阻止了。
李紅魚紅著眼,轉頭瞪向不遠處的薛義,眼中的殺氣是前所未有的。
“薛義,我要殺了你!”
李紅魚大喊道,聲音之大讓說出的話都出現了破音。
薛義也不想看到如今的這番場面,即便他的目標是所有人都要死。
“少主……”
龍世的話還未說完,薛義就打斷了他後面的話。
“我們走吧。”
薛義看了看趴坐在地上的歐思晴,然後將視線落在了桃樹下那三人的身上。
龍世點頭,然後隨著薛義向外面走去。
當薛義走到李紅魚身邊的時候,他停了下來。
“無論你相不相信,我今日無意傷他。”
然後不等李紅魚有任何的反應,薛義便帶著龍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薛義的話的確不假,就因為這個變故,他也放棄了原本要殺死歐思晴的計劃。
可此時的李紅魚根本無暇去在意薛義,因為李虛的狀態已經越來越差。
“紅……紅魚……”
李虛虛弱的喊著李紅魚的名字,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隨後,李虛費力的抬起另外一隻手,然後將一顆藥丸放在了李紅魚的手中。
這是那顆保命的藥丸。
“阿爹的大限已經到了,這顆藥就不要浪費了,收好它,日後定會有用處。”
李虛費力的將話說完,然後重重的喘著氣。
李紅魚看著手中的藥丸,牙齒緊緊的咬合,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響。
“阿……阿爹本想憑自己的能力,將我們這一輩的事情處理完畢,可如今看來,是做不到了。”
李虛的視線落在了不遠處的歐思晴身上,而歐思晴同樣也在看著他。
“紅魚,你們倆都是可憐人,也都是那件事的受害者。
阿爹愧對你,也愧對她。
如果真的有那樣一天,阿爹求你保她一命。”
對於歐思晴,李虛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李虛始終記得他與結義二哥歐展鵬之間的兄弟情分,而仙醫谷的參與更讓他愧對那些還矇在鼓裡的人。
李虛側過頭,將目光看向了蹲在他另一側的上官楚睿。
“上官公子,我在江湖中沒有什麼可信之人了,唯一能將紅魚託付的就只有你了。
我去後,你要幫她走出來,拜……拜託了。”
李虛此時已經很虛弱了,只是強提著一口氣想將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
“我會的。”
上官楚睿回握住李虛的手,兩個男人之間的承諾就此達成。
李虛笑了笑,然後再次看向李紅魚。
雖然李紅魚不是他的女兒,但十六年的父女感情卻是真實的。
看著李紅魚紅腫的眼睛,李虛抬了抬手,想抹去她臉上的淚痕,可終究是沒有了力氣。
李虛仰起頭,看著頭頂的滿樹桃花以及透過枝丫空隙露出來的天空微微發呆。
他努力的睜著眼睛,即便這已經是他能控制的最後的力量。
“真……真美啊……”
李虛原本逐漸黯淡下去的眼睛突然閃過了一絲光亮。
只見他伸出手,努力的向上伸著,似乎在努力夠著什麼。
“真好啊……真好……”
李虛的手頹然的落下,而那眼中的光也隨之消散。
李紅魚的眼神變得急切,然後她便將手中的那顆藥丸使勁的放入李虛緊閉的口中。
藥丸沾上了李虛的血,變得血紅血紅的。
“阿爹!”
李紅魚歇斯底里的喊叫聲充斥著整間院落,同時也驚走了桃花林中的飛鳥。
李虛至死也沒有對李紅魚說出仙醫谷在當年那件事中充當的角色。
也許是時間不允許,也許這也是他留給仙醫谷最後的體面。
歐思晴呆坐在地上,看著李紅魚抱著李虛的屍體哭成一團。
可她沒有上前,甚至沒有落下一滴眼淚。
這個一直想要帶她回到正道的人,以後再也不會出現了。
歐思晴在心中冷笑了一聲。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但凡對她生了疼愛之心的人,都會命不長久。
歐思晴站起身來,踉蹌幾步,然後向著院外走去。
西下的日光灑在桃林中,為這片粉紅又鍍上了一層金黃。
李虛的屍體已經涼透了,可李紅魚卻一直抱著他,雙目無神,就那樣呆坐在樹下,手中還握著那顆染血的藥丸。
上官楚睿喚了她幾次,李紅魚都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對於李紅魚來說,李虛和零星夫人的意義是截然不同的。
如果說零星夫人辭世對她的打擊是沉痛的,那麼李虛的死對她而言就是致命的。
風吹落花瓣,也吹起了李紅魚的長髮。
“紅魚,我們應該讓李前輩入土為安了。”
上官楚睿低聲說道,同時伸出手拽了拽李紅魚抱著李虛的胳膊。
這次李紅魚終於有了反應。
只見她木訥的轉過頭,眼神中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光亮。
李紅魚鬆開了手,任由上官楚睿將李虛的屍體抱走。
如果沒有經歷十六年前的那件事,憑李虛的才情,定然會與他的兄弟們縱馬江湖。
可如今,他只能永遠在這片桃林中安息了。
上官楚睿和李紅魚站在李虛的墓前,墓碑上刻著:義父李虛之墓。
“你不打算將李前輩送回仙醫谷嗎?”
上官楚睿側頭問向李紅魚。
李紅魚搖了搖頭。
“雖然不知道阿爹與仙醫谷到底因何有了嫌隙,但我知道,相比之下,阿爹應該更喜歡這裡。”
李紅魚此時的狀態已經好了很多,雖然依舊有些憔悴。
“你與我回縹緲閣吧。”
上官楚睿實在不放心讓李紅魚獨自離開。
“不用了,我要去一趟仙醫谷,有些事情阿爹沒有說出來,我就要查清楚。”
李紅魚抬頭看向遠方,似乎還能看到李虛微笑的面龐。
可這次李虛年輕了許多,他身邊也有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
李虛向李紅魚招手告別,然後縱馬馳騁,身影逐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