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臨終前的託付
“嫂子，這是我在外頭攢的八萬塊錢。”
“你先去把錢交了，剩下的我來想辦法。”
表嫂聽到這話，當場淚如雨下，顫顫巍巍接過銀行卡道：“龍子，這錢、這錢我哪好意思收……”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牛哥的命就是我的命，他死了我會愧疚一輩子。”張龍也抹了一把眼淚，催著表嫂去交錢了。
八萬塊錢，再加上張牛豪這幾年開挖機攢下來的六萬，一共十四萬，才不到手術費的一半。
張龍站在窗臺給自己點了一根菸，搞錢的辦法有很多，但都是不正當的路子，牛哥是為了自己才出的事，他決定豁出去了。
十幾分鍾後，表嫂拿著發票走了回來，卻沒有看到張龍的人影。
他已經跑到了樓下的五金店，給自己買了一把榔頭，還有一根烙鐵，又抽出僅剩不多的一張鈔票，跟老闆打聽了一下哪裡有賣““一硝二磷三木炭”的地方。
那老闆一聽這話，盯著張龍打量了幾秒，用本地的土話跟他說了個路子。
張龍道了句謝，就跑到那個地址去了，這裡是個廢棄廠房，裡頭有化肥池之類的玩意，在冒濃煙，幾個穿著打扮跟清潔工的人在外頭抽菸。
所謂一硝二磷三木炭，是張龍小時候跟二舅學來的玩意，在鄉里也叫“黑土包”、“炸包子”，用這東西炸魚塘，一下就能上個幾十條。
那時候二舅警告過他，炸炸魚可以，拿來炸人就不行了。
而這一次，張龍就打算用來炸人，或者準確來說，是去鎮上炸施工地，他要讓那個叫黃天霸的知道，前李村有個叫張龍的人。
這個人是瘟神，他惹不起，也躲不起。
慫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同歸於盡的。
這一句話是張龍被關五年來悟出的道理，想在這個社會上闖出來一個名頭，就得牢記它。
花了二百五十六塊，買齊了材料，張龍叫了一輛黑車，用掉了最後二十五，就準備去黃天霸的工地，幹一番大事了。
結果他正準備出發，表嫂的電話卻打了過來，在另一頭哭喊著道：“龍子，龍子，你去哪兒了？你牛哥他，他大出血，不行了，醫生讓你趕快回來，見他最後一面……”
什麼！？
不行了？
張龍大腦一片空白，但他絲毫沒有猶豫，直接喊了一聲師傅，讓他開去醫院裡頭。
ICU病房裡，張牛豪渾身都被繃帶裹上了，呼吸管之類的玩意，插的渾身都是。
表嫂柳素芬就在一旁跪著哭，整人都顯得非常無助。
張龍趕緊上前扶住了她：“嫂子，嫂子，你先冷靜點，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表嫂嗚嗚咽咽地說道：“醫生說，說他脾臟破裂了，本來還能救回來，結果突然腦出血了……”
張龍臉色一抽，轉而看向了病床，這個從小與自己一塊玩到大的表格，此刻雙目緊閉，非常虛弱，恐怕是真的時日無多了！
張龍想起了兩人之間的兄弟情，眼眶頓時就紅了，他哽咽地道：“牛哥，你還有什麼要交代我的不？我聽你說！”
柳素芬在一旁急的哇哇大哭：“牛豪，你醒醒啊，你兄弟來看你了，你千萬得挺住啊，沒有你我可怎麼活啊！”
或許是哭聲引起了效果，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張牛豪，突然抽了一下，手指緩緩舉了起來。
“龍子……”
“牛哥，我在，我在這！”
張龍趕緊上前握住了他的手，頂著通紅的眼眶問道：“牛哥，你說，有什麼我都聽著！”
張牛豪的聲音聽起來很是虛弱，卻能明顯感覺到笑意：“龍子，從、從小到大，我就覺得你是個幹大事的人，我有個心願，希望兄弟你能答應我，這輩子我只求你這一件事。”
張龍連忙道：“牛哥，你有什麼心願儘管說，我一定照做。”
張牛豪輕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快走了，你不要難過，你牛哥我唯一牽掛的，就是你表嫂，她是一個本本分分的好女人，這輩子沒見過什麼世面，我想你，想你幫我好好照顧她……”
柳素芬聞言，嬌軀顫抖起來，急得眼淚唰唰往下流：“王八蛋，你說什麼胡話，你說什麼胡話！”
張龍用力點頭道：“牛哥，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表嫂的！”
張牛豪顯得更加虛弱了，但他還是點了點頭：“龍子，哥也不瞞著你，你不要嫌棄素芬嫁給我，哥實話跟你說，哥那方面不行，從來沒真碰過你嫂子，你跟哥發誓，你會好好照顧她的……”
柳素芬聽了這話後，卻是滿臉通紅，乾脆將頭埋在了病床上，哭的嗚嗚咽咽。
張龍卻是連忙解釋道：“牛哥，你放一百個心，我會把嫂子照顧好的，她一輩子都是我的嫂子……”
聽了這話後，張牛豪卻激動起來，身軀抽搐道：“龍子，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讓你，讓你以後娶了素芬，我跟你穿同一條褲子，我就只有你能相信了，素芬她一輩子沒出過城，沒了我怎麼活？你是個有本事的人，你要保護她，你一定要保護她……”
說到最後，旁邊的心電圖竟然開始劇烈波動，張龍見狀嚇了一跳，趕忙順著他說道：“牛哥，你、你別激動，你放心，我答應你，我答應以後娶了嫂子，我什麼都答應你！”
說是這麼說，但他張龍可沒有那種壞心思，只是想讓張牛豪走的安心！
哪知道他剛一答應，張牛豪就使勁抓住了他的胳膊，一字一句道：“好弟弟，既然你答應了，那你答應哥，別去找黃天霸的麻煩，我們一家人根本惹不起他，帶著素芬走，走的越遠越好！”
說到這裡，張牛豪青筋暴起，用盡了最後一絲生氣，身軀重重抽了一下，徹底歸西了！
柳素芬見到這一幕，頓時嚎啕大哭：“張牛豪，你個王八蛋，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我可怎麼辦啊……”
張龍看到這一幕，心臟像是被挖了一塊肉，各種各樣的情緒湧上心頭，憤怒悲傷殺意都有！
但最終，都被他壓了下去。
因為牛哥說得對，他歸根結底，也只是一個屁民而已，跟黃天霸比起來，什麼都不算。
要是放在緬北那邊，他或許可以拼死一搏。
但是現在，他有癱瘓的老爹要照顧，有無家可歸的表嫂要陪伴，他必須扛起這個責任，把這個家支起來。
“表嫂，你別哭了，咱們好好舉辦後事，讓牛哥風風光光的走吧。”張龍拍了拍表嫂的肩膀。
次日一早，表哥就送去殯儀館火化了。
因為村子裡的流言蜚語，大家都知道張龍一家得罪了村霸，沒人敢來吃席奔喪，葬禮上很冷清。
張龍記住了這一天，他對著表哥的墳頭含淚發誓，一定要出去混出個大名堂，打出一片天。
然後再回來，替他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