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早朝,薛蘭穿了一身素衣,懷抱宋濂靈位,幾日未眠的眸子佈滿血絲,守衛們皆不敢攔,竟就眼睜睜看她入了大殿,才有了上面一番光景。

當著文武百官,皇上心中雖然氣惱,卻也不好過於苛責,得知孟閆竟將顧清悠擄走,回想之前孟貴妃曾隱隱跟自己提過,確實想將顧清悠許給孟閆。

心中暗道蠢貨,此事實屬顧氏高攀,孟閆又何須大費周章?

女子總歸面皮薄些,當眾求娶的行為實在孟浪,顧氏拒絕,指不定是在欲拒還迎,或者故意拿喬,私下給點甜頭,不怕她不點頭。

孟閆卻將人綁了,簡直多此一舉。

如今可好,被薛氏竟然鬧到了早朝上,他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都不行。

“夫人,這當中是否有何誤會?朕曾聽貴妃說閆兒心悅顧氏,正欲請朕賜婚,怎會將人擄走?”

“皇上明鑑,悠悠雖與犬子和離,但早已跟臣婦情同母女,當日孟閆不顧她清譽當眾求親,悠悠心中忐忑,特意找到臣婦,讓臣婦代為拒絕,沒成想,卻被孟閆所忌恨,直接把人擄走,至今生死未卜……”

薛氏原身尚不到四十歲,少時本就樣貌不俗,嫁給宋濂之後家宅清淨,因此多半心思都花在保養上。

而薛蘭來了之後,更是珍惜重來一次的年輕美貌,運動護膚樣樣不落,再加上積年累月的氣質使然,整個人看起來高貴驕矜。

如今美人珠淚,通宵鞭打孟閆導致的幾分憔悴,再加上一身素白衣裳,為向來強勢如她添了恰到好處的脆弱感,以致身後文武百官紛紛起了憐惜之意,有大膽的,更是忍不住向前幫腔。

原本肅靜的朝堂這會兒嗚嗚泱泱,大半都在為薛蘭說話,令皇帝心煩不已。

這事確實是孟家理虧,但在他看來,薛蘭此舉不過是借題發揮,想要為國公府賺取聲譽罷了。

說來也怪,他記得薛氏以前是出名的潑婦,否則宋濂身為國公,也不會連個通房都無,正因如此,她在京中官眷堆里名聲不怎麼好,朝臣也知其潑辣無賴,提及國公夫人,無不是“善妒”“不賢”等字眼,是以方才薛蘭出現在大殿上,他本想以撒潑為名,讓人將其強行帶走。

殊不知,情景卻與他想象中不同。

薛蘭兩世為人,又在商場縱橫十餘載,自然看出他在想些什麼,行為舉止愈發恭謹,萬不能被皇上拿到半分錯處,

皇上終是沒法和稀泥,只好道:“那夫人想怎麼辦?”

薛蘭深吸一口氣,先將宋濂的靈牌端端正正擺在地上,才伏跪在地,朗聲道:“臣妾新寡以來,聯想國公生前種種,只覺虧欠良多,如今連他唯一摯友的孤女都護不住,來日有何臉面下去見他?妾斗膽請求陛下,讓孟閆以命相抵!”

“荒唐!”

龍顏怒,百官伏。

皇帝眸光晦暗,望著階下薛蘭的頭頂,顧氏賤命一條,如何當得貴妃親弟已命相抵?

可本朝尚有律法,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他作為皇帝,便是有心偏袒,也不好明言。

就在兩方僵持之際,殿外忽然跑進一個慌慌張張的小內侍,跑的太急,不防被門檻絆倒,整個人從門口撲到了薛蘭旁邊。

“陛下,不不不好了!貴妃娘娘暈過去了!”

本該斥他擅闖朝堂,皇帝開口,卻是問道:“怎麼回事?”

內侍戰戰兢兢望了一旁的薛蘭,喏喏道:“娘娘接到訊息,說孟家……”

薛蘭不置可否,眼神都沒給他一個。

皇帝等的心焦,聲音抬高了幾分:“孟家怎麼了?”

“回陛下,娘娘剛才接到訊息,說國公府派人將孟家圍住,還抓了大少爺,夫人驚懼之下病倒,如今孟家亂作一團,娘娘也昏迷不醒,還請陛下移步去瞧瞧!”

朝臣震驚的看向薛蘭,這國公夫人忒大的膽子,竟敢越過皇上直接對孟家下手,就不怕聖上治罪?

薛蘭做下決定的時候,就沒想過能瞞住皇上,只不過她還是小瞧了孟家,明明被二百精兵圍的鐵桶一般,竟還是把訊息遞進了宮裡。

只是~她垂眸看向進來的人,身為內宮太監,竟直呼一介庶民為大少爺,卻忘了真正的主子應是龍椅上那位!

“公公這話說的冤枉,那些府兵不過是護送你家大少爺回府,街市上多少眼睛看著呢,可不興血口噴人!”

她特意咬重了“你家大少爺幾字”,皇上臉色果然黑如鍋底,在心中暗罵那內侍蠢貨,卻還是將手中摺子重重摔在地上,斥道:“大膽薛氏!可知擅自圍捕官員乃重罪?!”

誰想薛蘭不卑不亢的起身,直視上首:“臣婦斗膽,敢問那孟閆在朝中擔任何職?官拜幾品?”

“這……”

皇上頓時被噎住,孟閆雖是貴妃親弟,卻並無一官半職,不過白身爾。

“孟閆雖無官身,但孟老卻是前御史大夫,即便告老在家,也容不得人任意圈禁!”

若換做別人,這會兒恐怕已經嚇得匍匐在地,偏薛蘭十分委屈的攤手:“皇上明鑑,臣婦確實派了人在孟家駐守,可沒說不讓裡面人出來啊!”

來報信的小內侍噎了一口,不管不顧的反駁道:“你胡說!報信之人說了,孟家如今被圍的水洩不通,連只蒼蠅都飛不出來,而且國公府送回家的那位,根本就不是我們大少爺!”

薛蘭涼涼看他一眼:“都能出來報信了,也算圈禁?你這意思,我們國公爺養下的府兵,都是廢物

不成?”

這話看似嘲諷,卻暗含深意,她可沒忘,按照本朝規定,文臣不得豢養府兵。

可孟家的人竟然能突破國公府二百精兵送出訊息,必定藏了不少高手,得虧孟貴妃狗急跳牆,竟然自己露出破綻,她不借機上點眼藥,都對不住這豬對手。

皇上本就多疑,聽到薛蘭的話,明知是故意挑撥,也不得不眯眼思量起來。

見那內侍冷汗淋淋,還欲辯駁,不悅道:“朕知道了,你且退下,擅闖朝堂,自己去領板子吧!”

再看薛蘭,只能忍住怒氣道:“既非圈禁,夫人還是早早將人撤了去,免得京中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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