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輝眯著眼睛看著面前的男人。

覺得好氣又好笑。

他這番說辭,像極了妓子張口就來家中父母病重,有一個需要上學的弟弟。

可他身上的氣質,又讓他的話增添了許多真實。

若不是……看過這本書,著實會被他糊弄過去。

王五恭恭敬敬站著。

身上的溼漉漉的衣服緊緊地貼著他的面板,滴答滴答往下落水。

他的面板粗糙,臉上皺紋很多,主要是那雙眸子,像是經歷了無數風雨滄桑,有說不盡的心酸惆悵。

他說的話,未必不是真實的。

這個男人,一定受過不少苦。

只是主家問話了,他也不想提那些年真真正正受過的苦,乾脆……扯了一段經典的故事。

聲情並茂,實則真情實感。

房間內香薰裊裊上升。

一時間沉默無言。

王五也沒有任何侷促。

就好像被老師罰站的學生,死皮賴臉早就習慣。

阿輝忽然覺得有些頭疼。

倒不是別的,只是一種複雜的情緒。

或許是被拉入遊戲前,他也曾在寒冬的夜裡努力賺錢,聽盡了客人的嘲諷,看慣了周圍的冷眼。

忽然對王五,有那麼一點點的感同身受吧。

都來了這個世界了,一沒本事,二沒文化,三沒關係。

能怎麼辦,該跪就跪,活著就好唄。

阿輝皺了皺眉。

“多大了?”

王五:“今年二十七了。”

果然沒到三十。

只是臉上的皺褶,實在有點多。

“現在有妻女嗎?”

提到這個,王五齜牙咧嘴的,臉皺得像團紙。

“我也不熟啊……”

他小聲地嘀咕著。

“什麼?”阿輝抬高了音量。

他剛剛又說了什麼?

王五堆出笑容:“沒什麼沒什麼,大人要去看看嗎?小的帶路。”

阿輝皺眉,一時沒有說話。

這個人應該是個現代人沒錯,雖然看起來非常適應古代的生活,但時不時跳出的亂七八糟的話……

可以證明他真的是一個跳脫的現代人。

只是……

阿輝若有所思,余光中隱約顯露他的側身。

他就這麼跪著,一點都不覺得有損自尊。

是經歷了什麼,才能如此從容。

要,再試探他一下。

還是……

“你可知……”阿輝盯著王五的表情:“皇帝下令在抓穿越者。”

王五的表情瞬間僵了一下,轉兒又堆滿了笑:“這我哪裡知道,我等這些賤民,活著就很不容易了,哪有機會去了解這些。”

阿輝似笑非笑:“你沒發現周圍什麼人的異常?”

“沒有沒有沒有!”王五連連擺手。

感情這位大人帶自己走是想拿自己的項上人頭換取賞銀啊。

不可不可。

王五滿臉拒絕。

自己就是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古代人。

“有人說過你很奇怪嗎?”阿輝輕聲道。

王五眼睛瞪得溜圓:“怎麼會?我除了倒糞啥也不會,哪裡奇怪了,你看我這眼睛,剛剛好是兩個,我這嘴巴,不偏不倚正好在鼻子下面,怎麼會奇怪?”

阿輝覺得好笑,他故作深沉,一隻手扶著下巴,像是在思考他說的話。

過了半晌說道:“我還是覺得你有點奇怪。”

王五‘撲通’就跪下了,像是連思考都沒有,咚咚咚地磕頭。

“大人啊,我大字都不識一個,可能哪裡說錯了話得罪了大人。”

“但我真的是真材實料的本朝人啊,萬般不可被人奪舍了!”

“嗯?”阿輝挑眉。

王五自覺自己又說錯話了,表情扭在一起,像是狠狠地自責了一番,然後開始用力磕頭,裝瘋賣傻。

“大人啊!我不知道哪裡得罪大人了!求大人放過啊!”

“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靠我一個人挑糞賺錢,沒了我她們都只能活活餓死啊!”

“求大人明鑑,我絕對不認識什麼穿越者啊!”

王五將頭深深地埋下,渾身顫抖。

像是害怕極了。

可是經歷了剛剛他的‘投機取巧’,阿輝總覺得他是在笑。

是:我騙到了一個古代人誒!

這種笑。

阿輝頭更疼了,他深深地看了看對方渾身溼透的衣服。

陰冷的天氣,空氣溼度也高。

古代沒有抗生素,小小的風寒也容易一命呼籲。

雖然油腔滑調了一些,但也不是什麼極惡之人。

看著他這麼活活著涼,心裡也有些不適。

現在不能直接提醒他不要暴露自己身份。

就這樣側面敲打一下,當是提醒了。

畢竟還不能完全肯定他是自己人。

誰知道是不是某個敵方埋下的煙霧彈。

都已經鬧了幾次穿越者的事件了,老百姓們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新詞。

什麼鵝鵝鵝,曲項向天歌,幾乎是人人會背。

就連自來水這種概念,也會出現在大街小巷。

他故意這樣說一些稀奇詞,也沒有什麼難度。

阿輝的眼神變得深沉。

目光在王五的背上轉了又轉。

聽說有家客棧在試運營了。

這些穿越者,怎麼沒一個腦子正常的。

誰來到一個陌生的城市,不是先觀察觀察,再考慮清楚自己的每一步。

畢竟不是現代,每個人都有人權。

怎麼還跟孩子似的理所當然。

這種上來就暴露自己的行為,就像是一個渾身赤裸地人跳進了老虎的籠子,高舉著一本食物營養均衡解讀,嘴裡科普著:“你是落後的,你聽我說,食物得煮熟了才能吃!”

真是恨不得趕緊有人把自己抓走拷問研究啊。

阿輝嘆了口氣,又看了看跪在那紋絲不動的王五。

“你,先回去換個衣服吧。”

畢竟有可能是失蹤的公子,想問什麼一會再問好了。

得想個辦法讓他吐露心聲。

王五聞言,大喜。

咚咚咚又是三個響頭,然後快速站起來跑了出去。

用落荒而逃不為過。

阿輝盯著他的背影,在思考,一會他還會回來嗎?

還是想方設法找機會逃走?

……

阿輝想的沒錯。

王五一回到自己破舊逼仄的房子裡,不顧自己媳婦兒的問話,就開始收東西。

畢竟床上躺著的這個女人他也不熟。

他是十天前剛剛穿越過來的。

剛穿過來那會,他也做了個美夢,覺得自己這是撞了大運,可以升官發財娶老婆了。

結果,當天他就被現實當頭一棒。

當時他手往右邊一摸,居然摸到了一個溫熱的身體。

嚇得他立刻就彈跳了起來。

黑暗中,對方柔柔地開口:“王郎,你怎麼了?”

王五先是一喜。

要結束自己的單身生活了?

可以嘿咻嘿咻了?

下一秒,原主的全部記憶就灌進了他的腦子裡。

平平無奇,和他有得一拼。

要論無聊,說不定自己更勝一籌。

王五嘆了口氣:看來自己的命,是無論到哪裡都是苦命人啊。

他到沒有氣餒,想著自己的眼界好歹比這個時代的人高出了幾百年。

總有什麼風口可以讓他這頭豬飛起來。

結果……

稍微一打聽,就發現早就有前輩英勇犧牲了。

什麼穿越者無敵!

都是騙人的!

這個朝代的皇帝不講武德,將穿越者騙開口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了就殺了,根本不給錢的!

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他開始了戰戰兢兢的生活。

許是十三歲就開始賺錢養活自己了,這麼多年也沒少受生活的苦。

他適應得極快。

不就是倒糞嘛,他的腦子裡可是有三年倒糞的畫面的。

原主的生活和他基本不相上下,短短二十多年,除了努力活著再無什麼休息的日子。

他的媳婦下半身癱瘓,全靠他一個人照顧,還有兩個孩子得養。

也就是三年前陳府大小姐看他可憐,給了他這麼一口飯吃。

否則……說不定三年前原主就死了,沒他穿過來這件事了。

他心態好,很快就說服了自己先好好活下來,再去想辦法。

他每天六點鐘起床,先去夫人和老爺的房間,清理乾淨溷軒,換上新的。

再去其他小妾公子小姐的院子,逐一清理。

幾乎是面無表情就走上前清理了茅廁將糞便收集在一起,眉頭都不皺一下就按照流程拉出去處理。

就像聞不到味道。

一直忙到中午,小姐公子們的基本上清理乾淨了,他也可以有時間喘口氣了。

這個時候,就得趕緊跑去下房門口領吃的。

晚了就沒了。

也沒時間洗手,有得吃就不錯了。

他是這個府上最低等的下人。

就連修剪花草的下人都會對他翻白眼。

他倒是看得開。

翻嘛,多大事,看不起就看不起唄。

誰讓自己身上臭烘烘的。

所以面對發午餐的嬤嬤的冷嘲熱諷,他也是笑呵呵的。

多笑笑而已,又不少塊肉。

何況多笑笑,她們也會多給他一點。

以前跪著給客人炒菜的時候,不也是炒了。

生活嘛,有什麼的。

就這麼一天天過去。

越是底層的下人們,越是沒有休息的時間。

他清理完主子們的院子,就要開始清理這些偏房下人的屋子。

雖說一共有四名‘鏟屎官’。

可是另外兩個仗著年紀大,又是關係戶,基本上都在休息。

活最終,還是落在了他身上。

那有什麼辦法?

他還是勸自己,還是那句話:

活著嘛,就是苦的。

他穿到了原主的身體裡,開始代替原主付起責任。

每天清理茅廁,中午跑回去將自己的吃食分一半給床上的女人,然後又立刻跑出來繼續工作。

不快不行啊,時間就是生命。

每天運糞的車,傍晚六點鐘就得離開城門,他必須在此之前完成全部工作。

累啊,真的累。

每次掏糞的時候他就會想,這個院子怎麼這麼大,一天跑下來腿都要斷了。

各種小道為了裝飾還鋪上了小石頭,這裡的鞋底又薄又軟,真是疼啊。

可是就算抱怨又怎麼樣呢?

他還是得活下去。

既然佔了人家的身子,他雖然不願,但還是想擔起這個擔子的。

這個女人雖然長得不好看,和他心目中的女神一點都不一樣。

可是人嘛,得有良心。

在原主的記憶中,她從未犯過什麼大錯,婚後也一直賢妻良母。

腿斷了……

說來也好笑,不過是因為自己兒子不小心碰了一個貴公子一下。

那位貴公子就立刻一腳踹去。

踹了一腳不解氣,走過來準備拳打腳踢。

妻子是為了保護兒子,腿活生生被打斷的。

她沒有喊一聲,像個老母雞一般將孩子完全護在懷裡。

那貴公子不解氣。

這麼打還是不過癮,明明已經血水交加了。

可就是不解氣。

賤民的命怎麼能算命呢?

最後是幾個壯漢控制住她的四肢,硬生生將她腿打斷的。

腿斷後,妻子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

她一直想自殺。

家門貧寒,因為這麼一出更是雪上加霜。

她雖然也不是什麼大家閨秀,但知書懂禮,視丈夫為天。

自從腿斷後,她就覺得自己拖累了丈夫。

什麼活都不能做,家裡還得多一個廢人的嘴。

她尋死過多次。

都被原主勸阻了。

原主在一個夜晚,帶她遠走高飛來到了這裡。

開始了新的生活。

這三年,雖然苦,但是一家人在一起,還算其樂融融。

陳府的老爺,也就是那位丞相,可以說確實是個好人。

所有下人的孩子都可以進學堂,不過要服侍小姐少爺們。

這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

能識字,他想都不敢想。

今後他的孩子一定會比自己更出息的。

所以他留了下來,她也不再輕生。

日子似乎好了起來。

似乎真的在走向更好的未來。

但……命運似乎總是喜歡開玩笑。

麻繩專挑細處斷,噩運只找苦命人。

他太累了。

他從未告訴過夫人這個活有多辛苦。

其他人有多欺壓他。

說是四個人的活……實際上基本上壓在他身上。

除了本職工作他還得做好多好多不屬於自己的活。

他不能說。

她本來就當自己是累贅了,這種話又怎麼說得出口。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終於有一天,他又被人欺負了,活活被打了一頓,打得半死。

拖著殘敗的身子回來。

病痛,勞累,辛苦,一應俱全。

他死了,他來了。

王五,代替了他。

回憶到這時。

王五嘆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東西。

他沒有說話。

這個屋子裡寂靜得可怕。

只有他略顯沉重的呼吸聲。

一聲,一聲,又一聲。

像在嘆息這操蛋的生活。

女人太過體貼,她問了第一句後就一直靜靜躺著再無開口。

哪怕心裡有些忐忑,丈夫是不是要拋下她了。

但她也沒再開口問一句。

就這麼靜靜躺著。

宛如認命等待屬於自己的命運,無論好壞。

王五忽然側過臉,看向深處。

那裡昏暗不清,一團濃霧。

這個房間很昏暗又潮溼,女人常年躺著其實……也很不舒服吧……

他緩緩轉過身子,雖然他看不清女人的樣子,但還是溫和地說:“沒什麼,有個東西找不到了。”

“那你現在找到了嗎?”

“找到了。”王五笑著:“大人還在等我過去,我去去就回,晚上給你帶好吃的。”

昏暗中,女人笑了,她溫和地說:“沒事的,我已經很拖累你了。”

王五搖搖頭,他垂下眼眸。

“你等我回來。”

……

王五還是重新回到了阿輝的庭院。

他本想一跑了之,但……

嗯,天地這麼大,人生地不熟,他又能跑去哪裡?

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吧,船到橋頭自然直嘛。

王五跨進了屋子。

阿輝還保持著他離開時的姿勢,坐在主座上,一動不動。

見王五回來了,眼皮挑了一下,打量著還是溼漉漉的王五。

漫不經心地:

“你比我想象得回來的快。”

王五自嘲地笑了一下:“總不能讓大人多等嘛。”

阿輝繼續說道:“我還以為你會跑了。”

“那怎麼會?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活,我還指望著這個生活呢。”王五又露出了一慣的笑容。

討好,卑微,小心翼翼。

“嗯……”阿輝點點頭:“我都讓人在門口等你了。”

“要是你有出府的意圖,現在估計屍骨無存了。”

這句話是糊弄他的。

阿輝想先硬後軟,儘快搞清楚他來自哪裡。

是現實世界,還是……遊戲世界。

這裡穿越的人,是來自名為‘地球’的那個星球嗎?

他有些,迫不及待。

王五愣了愣,眼底閃過一絲疲倦。

其實也不是不想跑。

就是剛剛忽然那麼一瞬間,他心軟了。

他跑了,那她怎麼辦?

雖然兩個人毫無瓜葛,可是畢竟佔了人家丈夫的身體啊。

想到這,王五都想給自己抽一巴掌。

明明自己都活的不如意了,但還是看不了別人不如意。

就像自己淋過雨,太想給別人撐傘了。

王五撲通又跪下了。

似乎動不動下跪已經習以為常,他沒有什麼情緒波動,開始哭天喊地:

“大人啊!明鑑啊!我對陳府忠心耿耿,怎麼可能有逃跑的念頭呢!”

“這裡就是我的家啊,老爺賞了我一口飯吃,我生是陳府的人,死是陳府的鬼,我怎麼可能跑呢!”

“大人啊!您快別說這樣的話了,嚇死小人了!”

……

“……”阿輝無語地看著王五,他到底是從哪裡習得的習慣。

斟酌了一下:“只是你剛剛的故事,我好像哪裡聽過……”

嗯?

王五抬起了頭。

滿臉震驚。

這個年代也有駱駝祥子?

阿輝冷目相待,口氣冰冷:

“目前已經抓了五個穿越者了,他們都被壓在大牢裡。”

“他們帶來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東西,還有不少話本。”

阿輝頓了一頓,威壓散盡。

王五一抖。

完了,又有腦殘的穿越者把自己要用的東西先用了?

不,不對。

這個王八羔子是不是在框老子?

就想抓住漏洞把拿自己的項上人頭換銀子?

短短一秒鐘,王五把自己會怎麼死都想了遍,然後又開始磕頭。

咚咚咚咚。

磕得賊響,就好像不怕痛。

阿輝頭更痛了,他揉了揉太陽穴。

要是這個人就是失蹤的公子,那到底那戶倒黴人家會是他的家?

如果不是,他又曾經經歷過什麼……

感覺在這吃人不見血的封建社會適應得極好。

就像真正的本朝人一樣。

頭痛。

阿輝闔上眸子。

“別磕了。”

聲音不大,但很嚴厲,帶著隱隱的怒火。

王五立刻停止了動作。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眼眶竟然帶上了眼淚。

他哀求地說道:“大人,我知道您是一個好人,不然您也不會救下我。”

“我還有一個殘疾的妻子,她下體癱瘓了,無法動彈,只有我能照顧他。”

“無論小的多麼愚蠢,得罪了大人,大人可否留小人一條命?”

“小人別無他求,只求大人留小的一天狗命!”

王五說完磕頭,頭埋在兩臂之間,整個人匍匐在地,顯得那般卑微。

阿輝一時間心情很複雜。

他如果是穿越者,會對原主的家人都這麼真情實感嗎?

他如果不是,那他沒什麼會那些屬於現代的詞彙?

還是說,他真的是別人派來打探自己的?

屋外的雨已經停了。

旁邊的香爐裡嫋嫋升起香薰。

時間像是停滯了一般。

在王五離開的時間裡,阿輝已經讓人將他的資料查的清清楚楚了。

什麼時候來的,妻子,孩子,包括所有一切,都記錄在案,一清二楚。

他沒撒謊。

他是有個癱瘓的妻子。

全家是隻能靠他活著。

現在說的每句話,都是真實的。

可是為什麼?

他為什麼會為了一個不相關,甚至拖累的女人……下跪求饒?

阿輝不理解。

他就這麼看著男人。

而王五,也始終沒有抬起頭來。

他閉上了眼睛。

就像剛剛躺在床上的女人。

一樣靜靜地等待著屬於自己的命運。

他不過是這個世界上最卑微的那一類人罷了。

就像螞蟻中的工蟻。

生來就是犧牲的。

如果他死了,這個世界不會激起一點水花,也不會有人惋惜。

因為他的命賤。

大家只會說:瞧瞧這個傻子竟然得罪了大人,死有餘辜。

沒人會覺得,他也是條命。

罷了罷了。

這麼多年他也累了。

一直在重複的生活,日復一日,見不到頭。

死了也好。

王五在掩於地下的臉上忽然緩緩地揚起了笑容,有著說不上來的心酸。

他忽然不害怕了,還有點坦然。

生死嘛,人總會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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