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

人驚恐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是發不出任何聲音的。

我無法訴說我那天究竟受到了怎樣的驚嚇,但我十分清楚,那是我這輩子難以言說的秘密。

我推開了房間的門。

這個房間警察檢查過無數次了,裡面就是簡單的一些生活用品,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根本藏不了四個大活人。

但我非常確定,從我看到媽媽進去到警察來,自始至終沒有人從那裡走出來。

現在,我看著已經看過百遍的房間,站在最中間發呆。

這個房間很小,一張床,一個櫃子,基本上一眼掃過就能看完。

我在等待意外的發生。

可是等了很久,什麼也沒有。

警察推門而入的時候,可以看成人太多,異象不願意驚動眾人。

但現在,只有我。

只有我啊。

為什麼……還是什麼都沒發生?

我在房間裡站了一會,沒有了思路。

我不確定我還要繼續在這站多久,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於是我緩緩地將手中的棒球棍放下,在地上坐了下來。

而就是這一刻,燈忽然滅了。

房間像是瞬間進入了深夜,伸手不見五指。

那一瞬間,我的心跳彷彿停止了。

緊接著我感受到堅硬的地面似乎變成了軟趴趴的柔沙。

不,不是沙子的質感,而是像粘稠的淤泥,它剛好能包裹住身體,但粘性又讓人無法動彈。

當時我很慌亂,但是我沒有動。

我聽爸爸說過,人如果陷入了沼澤,一定不要亂動,否則會越陷越深。

我很聽話,還是保持著原本的姿勢,待身體平衡之後才伸出胳膊儘可能地伸展身體,讓自己和地面有更大的接觸面。

那一刻,我既害怕又期待。

我害怕自己從此葬身此地,又期待這下面就是另外的空間,我只要放棄抵抗,就可以去見爸爸媽媽了。

在那等待的時間裡,我感受到了無盡的絕望。

下陷的速度並不快,特別是我還平衡了身體。

所以在漫長的漆黑中,我在等待自己的死亡。

我無法逃離這裡,無法做任何有效的自救。

我不知道這個突然出現的泥潭有多大,無法判斷它的邊緣在哪裡。

莊園已經空無一人了。

我,只能等待自己的死亡。

我唯一能聽見的聲音,就是我身體下沉的沙沙聲。

那一刻我想了很多很多。

我想我的爸爸媽媽也是這樣沉下去的嗎?

他們當時,也經歷了這樣的恐懼嗎?

這個下面,真的有爸爸媽媽嗎?

那一刻我很想哭,但我依舊忍住了。

我害怕悲傷的情緒會侵害我的大腦,讓我感性,讓我無法思考。

我咬著下嘴唇,腦子裡是亂七八糟的念頭,沒有任何思緒。

但是最終,我還是想明白了一件事。

我只有兩個選項。

1,我依舊保持著平衡,且緩慢地等待死亡。

2,我放開雙手,讓自己沉下去。

……

凌夜說到這的時候停頓了一下。

他看向程野。

長長地嘆了口氣。

光線勾勒出他有些疲倦的輪廓,他的眼裡沒有光。

程野看著凌夜:“怎麼不繼續說了。”

凌夜淺笑了一下:“接下來的事,就是你好奇的,至今我也無法解釋的,不可思議的事。”

程野點頭:“請講。”

——

我放開雙手,認命地開始掙扎。

我越掙扎,泥潭包裹得我越緊。

等我完全被泥潭包裹住後,那種窒息的感覺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粘稠的,粗糙的不明物質完全堵住了我的口鼻。

沒有辦法呼吸。

而試圖呼吸,就會被大量的泥灌滿,酸楚感瞬間襲來。

不知道我堅持了多久。

或許是幾十秒,或許是幾分鐘。

等我完全失去意識,再次醒來的時候……

我在,島上。

是的,我,在,島,上。

你還記得我一開始說的,我的爸爸媽媽準備帶我去海島上慶生嗎?

我醒來的時候就在島上。

我媽媽一臉寵溺地在搖晃我,看我懵逼驚恐的樣子,還摸了摸我的腦袋,問我是不是做噩夢了。

我茫然地搖了搖頭。

媽媽說,晚宴就快開始了,讓我準備一下,一會有打鐵花看。

我愣了一下,抓住了我媽的衣袖。

“幾點了?”

我媽沒反應過來:“啊?”

“媽媽,幾點了。”

或許是我的聲音在顫抖,又或許是我的眼眶泛著紅。

我媽一下子抱住我,不停地摸我的腦袋:“沒事沒事沒事的哈,就是個噩夢,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只是噩夢嗎?

我不相信。

所有的一切都太真實了,是真切地發生過的。

我不是沒有做過噩夢。

無論在夢裡感覺有多真實,醒來的那一瞬間,都會脫離出來。

就彷彿靈魂歸位,對夢境有了一層薄紗。

絕對沒有這麼真實的體驗。

何況。

我並沒有上飛機,坐飛機,下車轉運的印象。

現在已經是晚上了,也就是說,我至少丟失了一整天的記憶。

我直接跳過了所有事件,來到了第二天的傍晚。

和那個怪叔叔來家裡的時間一致。

這絕對不是巧合。

“媽媽,幾點了?”我堅持的問道。

我只能看到窗外的夕陽,大概判斷時間。

但我想知道具體的時間。

我媽看我非常認真,她開啟手機確認了一下,然後告訴我,5點46分了。

和那個叔叔來的時間差不多。

我們家是6點10分左右準時吃飯。

那個叔叔去房間確實搜尋了半個小時以上。

我們吃完飯都7點多了,太陽下山了。

我爸就是那個時候出事的。

我平復了一下心情,用最快的速度理順了所有事情,然後試探性地問媽媽:

“我們什麼時候到這的?”

媽媽以為我睡傻了,緊緊地抱住:“傻孩子,媽媽在呢,我們是中午到這的,你坐車坐太累了說要睡一會,這一睡就到傍晚了。”

雖然她不知道我為什麼看起來如此驚恐,但還是第一時間先安慰我。

我伸出手也抱住媽媽。

摸到具體的人時,我的心彷彿也安定了一些。

但,我不確定她真的是我媽媽。

……

我得想辦法確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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