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鳳章自懂事起,就不再期待父親的關愛了。

尤其是認識了秦鹿母子之後,這倆人的相處方式,只會顯得他與父親之間的情分更加不堪。

為什麼別人的爹孃能對孩子這般尊重與維護,他卻只能在父親和祖母手中勉力掙扎求生。

此時他無比慶幸自己是個男孩,不需要去祖母身邊貼身侍奉。

或許正是受到了秦鹿的啟發,讓這個古代的小朋友開始思想上的覺醒,父母長輩做的也不全是對的。

長輩不對,沒必要聽從。

他是個人,而非生下來被人驅使的傀儡。

可惜,自己永遠都做不了秦夫人的孩子。

“你是不是在想很危險的事情?”韓鏡敏銳的察覺到了一點點危機感。

寧鳳章沒忍住,咧開嘴哈哈笑道:“我也想做秦夫人的孩子。”

“想吧,想想又不犯罪。”想得美。

不過他的話也給韓鏡提了個醒,日後母親真的沒有改嫁的打算嗎?

一輩子還很長,萬一遇到了心儀的男子,自己會不會多個弟弟妹妹什麼的。

真心話,那種感覺並不好。

孃的孩子這層身份,他想獨佔。

**

送走寧鳳章,距離過年還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華陽縣這邊也冷了下來。

北黎的公主和大盛的公主已經抵達對方的領地。

北黎公主被皇帝許給了當朝七皇子,而令人意外的是,大盛的公主卻被北黎皇帝留在了後宮。

韓鏡得到訊息後,只覺得好笑。

也不知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兩位公主的人生與前世都不相同。

“胡管家,你有什麼想法?”

胡言思維發散的捏著下巴,“我聽說當朝太子頗受陛下寵愛,這種處理方式倒是讓人諱莫如深了。難道是陛下覺得太子權勢日重,想要扶植新的皇子與太子奪權?”

說完自己都搖頭否定了,“可能性不大,太子乃元后所出,陛下……”

韓鏡看著他,眸光淺淡,對他接下來的話沒有聽進去幾句。

胡言回過神來,看韓鏡那副表情,多少覺得有些奇怪,“小公子,你可是想到了什麼?”

“胡管家,我不問你的出身,你會把忠誠交給我吧?”

“……”胡言久久沒說話,直到外邊傳來梨花的軟軟叫聲,才展顏一笑,“小公子哪裡的話,我可是秦府的管家。”

“如此甚好。”

他的表情沒有絲毫破綻,胡言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心底的那種緊張感和飄忽感,到底是什麼呢?

又是從哪裡來的?

從心而論,他做人還是很有原則的,但凡答應的事情,拼死都會做到,背叛是不可能背叛的。

既然不會,自己緊張什麼?

奇哉怪也。

朝廷的事情與他們干係不大,聊過後就放下了。

公主們的命運如何,更加不會關心。

既然想做大事,就得開始準備起來,雖說這具身體很不便利,總不能整日閒著吧。

首要目標,要把武功練好,別到時候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還得指望著老母親千里救兒?

兒子開始發憤圖強,秦鹿也不含糊。

上午讀書下午練功,課程安排的一點都不浪費。

辣椒早前就紅透了,不多,只有二三十個,秦鹿將其串好後掛到了廚房屋簷下晾曬,並且預留了種子。

臨近年節,趙珙帶人送來的賬目和下半年的營收,不到六萬兩,這個數目已然很高了。

今年的肥皂入賬九萬兩,只皇宮那邊採購的蠶絲皂就是一筆大數目,明年想來會更高。

“河西郡王府那邊如何了?”秦鹿問道。

趙珙抿了口果酒,道:“郡王妃明年嫁過去,是府城童家和離歸家的三姑娘,也是府中的嫡出。老爺夫人還有大公子對童三小姐的為人很滿意,日後定然能和世子相處的極好。”

“前邊那位入府後,最開始不也和寧鳳章相處的很好?”秦鹿只是覺得小寧那孩子挺可憐的。

你說一個後孃,對繼子不管不顧沒什麼,人之常情嘛。

但在背後不斷的派人刺殺,堪稱惡毒了。

趙珙點頭,嘴裡塞得滿滿的,嚥下去後,才道:“童三小姐身子壞了,沒辦法再孕育子嗣。”

“如此也難怪了。”秦鹿想著古代女子活的艱難,無法生育註定很難嫁出去。

這一點對寧鳳章倒是好事,一個不孕一個喪母,兩邊的合作應該會很愉快。

想到之前寧鳳章在這邊住了幾日那全身放鬆的樣子,感情原因在這裡。

小寧性子不錯,只要那童三小姐真的肯“合作”,小寧必然不會在將來苛待於她。

趙珙幾人美美的吃了一頓飯,回到縣衙陳思然那邊找地方休息了,第二日便啟程離開。

胡言從夫人手中接過銀票,想到目前家裡的財富,只覺得恍惚。

剛來時這個家的賬面只有不到五百兩銀子,那時在胡言看來,有些窮嗖嗖的。

這才多久,秦家居然賺下了近二十萬兩的家業,委實令人震撼。

不偷不搶賺來的銀子,盤起來都讓人心情舒暢。

沒錯,他每次都會盤自己的那個銀錠子,因為平時花不到錢,存夠了十兩銀子後,就換了一個小元寶。

曾經的胡言哪裡看得上這麼點銀子,現在不同了,這是他自己賺的,成就感讓他心情別提多美了,壓根就捨不得花。

**

“錢存的不少了,明年開春胡言去外邊走走,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地方蓋一座莊子。”

年底秦鹿查賬的時候,隨口和他說了句。

胡言也覺得該換宅子了,他總不能一直和小公子住在一起。

而且冬天多冷吶,去年冬天還住的暖炕呢,今年在小公子房裡只能睡床,每晚鑽被窩時都冷的發抖,好在有梨花抱著,能稍微舒服些。

讓他鬱悶的是,梨花更喜歡和小公子睡在一起,畢竟火炕舒服誰都知道。

幸好還有個睡在書房軟榻上的桑九,可以讓他找到一點優越感。

“位置隱蔽些的,周圍也儘量空曠。”

秦鹿在地圖上敲了敲,“肅州這邊有塊地很不錯,不知是不是無主之地,你到時候先去這裡打聽打聽。”

“好!”胡言點頭應下。

清點完賬目,秦鹿道:“年底了,每月多發一個月的月例,日後皆是如此吧。”

胡言笑眯眯的點頭,這樣的話他就能再換一個小元寶了,到時候可以兩隻手一起盤。

婉娘這邊很早就開始準備過年的吃食,家裡人多,準備的也比去年多了兩倍。

尤其是臘肉臘腸,是個下酒好物,乾脆請示秦鹿多準備了些,省的不夠吃。

耐儲存的點心每天都能做好幾撥,家裡一直充斥著香甜的味道,惹得他們垂涎欲滴。

韓鏡整理好一份名單,準備趁著這幾年相繼拉攏到自己身邊,這些都是上輩子他比較欣賞卻都被自己直接或間接弄死的人。

有好些還沒有出生,只能寄希望於上蒼了,可別無法降生到這世上,那可就有意思了。

“……”

看著紙上的名字,韓鏡想到了自己的髮妻。

過了年應該就兩歲了吧,真想看看自己那兩歲的妻子是什麼樣子的。

最初他還想著換一位妻子的,只是想到和他相敬如賓幾十年的妻子將來為別人生兒育女,他接受不了。

重來一遭,他認了,還是將人娶回來吧。

娘說她想要個美麗溫柔的兒媳婦,髮妻就是這樣的人。

曾經他是金榜題名,被岳父搶回府中做了女婿。

這一世他沒打算考科舉,該怎麼把人娶回家呢?

有點難辦呀。

等回過神來,紙上已經出現了髮妻的名字。

提筆以墨塗掉,揉成一團扔到炭盆中,火舌舔舐著紙張,很快化作灰燼。

別急別急,兩人都還小,慢慢籌謀吧。

不過其中有兩個人可以早些找到。

其中一位是後來的沙場名將,戰功彪炳,是韓鏡唯一的武將友人,後來被世家合謀令其在戰場被俘,最終於兩軍陣前自戕。

另一位則是宮裡的老太監,當然現在還是個正常小孩,蒐集情報的一把好手。

圈出這兩個名字,韓鏡扔下筆,靠在椅子裡發呆。

如果母親真的能弄出殺傷力極大的火炮,他想要做成大事,似乎不會太難。

做皇帝,真的那麼有意思嗎?

此時的韓鏡有些茫然。

“娘,咱們以後去京都嗎?”來到母親這邊,韓鏡站在旁邊看她作畫。

咦,這應該不是畫吧,大概是房屋的圖紙?

秦鹿思索著新居的佈局圖,漫不經心道:“去京都做什麼?”

“……”看您的兒媳婦呀。

韓鏡肯定不能說的直白,“大盛都城,天下繁華匯聚之地。”

“嗯,可以想見有多繁華了。”秦鹿不甚在意,在其中一點畫了個三角,慢悠悠道:“再繁華的都城娘都見過,你想去咱們得閒可以去轉轉。”

繁華?

曾經的盛唐長安城那才叫真正的繁華呢。

按照兩個世界的歷史線對比一下,大盛朝的都城能好到哪裡去。

當然她也不會將其毀掉,現在多賺錢,日後再透過戰爭搜刮那些世家的髒銀,重新建造一座皇城嘛。

新朝新氣象,她的兒子就應該用最好的,大盛朝的皇宮一磚一瓦沾染了多少骯髒,想想就覺得噁心。

“這是咱們的宅子?”韓鏡問道。

“嗯!”她繼續落筆,“做中轉用的,地方夠大就可以,不需要多講究。”

反正日後會有更好的,目前能省則省。

當然房屋的功能必須得齊全。

她所看中的那塊地,水草豐美,開墾後的土地狀況想來也是不錯的,關鍵是地勢,易守難攻,這才是重點。

韓鏡翻看著桌上的圖紙,娘畫了不止一副。

一張張的看下去,瞧見圖紙上的建築物,韓鏡越來越心驚。

“娘,這是……”他將十幾張紙在旁邊攤開拼接,赫然出現了一座綿延瑰麗的宮室。

宮室錯落有致,其中還畫出了草木,細看圖紙,可謂五步一樓十步一景,佔地面積也極其寬敞,即便沒有精細到屋瓦,已然讓韓鏡看的瞠目結舌。

“哦,隨便畫畫,誰知道日後能不能用得上。”秦鹿看著兒子可愛的模樣,勾唇輕笑,隨後循循引誘道:“兒子,喜歡嗎?”

韓鏡默默點頭,這麼漂亮的宮室誰不喜歡。

“那你可要加把勁了,等你的身份匹配得上這座大宅,娘就出錢給你搭建。”

所以,光喜歡沒用,還不等開始建宅子呢,就會被朝廷拿下。

這樣規制的宅子,哪裡是他們平民可以居住的。

小公子默默地將圖紙收好,摺疊後壓在一堆書下邊,“藏好,別讓旁人看到。”

為了這座宮室,為了娶到他的髮妻,為了讓母親過上她想過的日子……

豁出去了。

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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