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此次漢軍征討目標的慕容、庫辱官鮮卑,其實本都出自鮮卑大族徒何部。在鮮卑各部中,徒何部受漢化影響最深,變化最大,自檀石槐時期開始,他們不僅改胡服為漢人衣裝,族人間用華語交流,甚至部中王族也多熟讀《春秋》等經典。而反觀被朝廷一手扶持的拓跋鮮卑,操胡語的仍十之八九。

而自匈奴以來,草原部落權力更迭極為血腥,便是父子兄弟之親,在大位前也常常你死我活。但不知是否是受王化薰陶的緣故,徒何部寧願分後代子孫為數部,也不願在親族間妄開戰端。如此數代人,又有曹操大力支援,到了眼下,漸漸分化出慕容、庫辱官、段氏等數部鮮卑,幾部共進退,以慕容鮮卑為首,儼然已是鮮卑東部第一大勢力。

當年陳登於雲北立府,對此情形也大感棘手。雖說知道這幾部都與遼人暗通款曲,可他們畢竟名義上已經歸降,想要征討並無藉口。而其麾下數萬眾,在山地上來去如風,一旦不能畢其功於一役,致他將來在邊境襲擾,到那時想要再平亂,恐怕就非常困難了。所以他在位這些年,仍舊暫且與徒何諸部通好,暗地裡則收叢集胡的訊息,以為將來做準備。

這一等又是數年過去,到了眼下,陳登都已經亡故,而漢軍終於要開始在草原上征戰了。此戰事關朝廷在整個北國的聲望,不由得劉燮不重視。於是他親自挑選全國精兵,如西府楊阜、姜敘舊部,南府杜畿所部,北府賈逵、郭淮兩部,上林周不疑所部(原馬岱所部),合眾四萬八千人,甲冑三萬副,馬十萬匹,雖然用兵不多,但這些無不是久經戰場又年富力強的精兵,也全是騎軍。

這樣的調動規模,絲毫不遜色渤海、平城等國運大戰,也可見劉燮對此戰必勝的信心。他親自為大軍送行時,對全軍的實際統帥周不疑說:“不可不勝,定要時北虜畏懼中國!”他又揀出自己日常所服冠冕、衣被以及弓箭甲茅等物,一併轉交給周不疑,又說:“我解衣給你,推心委你大任,宜善始令終,無損功名!”周不疑知道劉燮此言的重量,對地再三叩首。

三月天氣,本當是耕種最忙的時候,也是駿馬一年最乾瘦的時候,但漢馬卻奢侈地用麥豆餵養,導致身軀上仍然掛著肥膘。故而漢軍也走得很快,他們先是走壺關進入晉陽,稍稍頓了一下,孟達和周不疑在此商議了後勤相關事宜後,孟達便留在晉陽,而周不疑則領著漢軍,在七日內趕到了平城。

半路上恆王拓跋力微也得了訊息,於是傾國出動了三萬騎兵,自狼居胥山南下翻越陰山,過舊王庭彈汗山一路南下,很快就和漢軍在平城會合了。

拓跋力微知道朝廷此行為示威而來,所以並不同漢軍軍官見面,只是派了族人伊婁靖錄帶隨從十數騎前來聯絡。各軍開拔後,由恆國王庭軍前向領路,先後渡過了濡川和玄水。不久,前鋒遊騎已接近慕容部國境,而大軍主力聚集於白檀北面一帶,準備擇日翻越大鮮卑山(大興安嶺)。

雖然將東部鮮卑統稱為草原部落,可實際上其所居卻以山林為主。自軍營前往東望,大鮮卑山宛如一道屏障橫亙眼前,古來就是北虜與東夷的分界線。北虜在草原上放牧,東夷在山林中漁獵,所以他們又相互稱呼為索虜、白虜。此時的大鮮卑山上雖已一片翠綠,但還有點點雞血留存點綴。天氣好的時候,更東方的滾滾巍峨群山盡現於遙遠的天邊。

如今慕容部所轄的領域,從東面的大鮮卑山開始直到西邊的遼水,北至繞川,南到遼西境內,是一片有高山流水環繞的山林盆地。而在其更東邊,就是扶余人的地盤了,他們自西周時就在遼澤定居,後來地盤被燕國佔據,只能向更加荒涼苦寒的東北遷移。而一些部落因為各方面原因,更不斷向黑水北面開拓,進入更加廣闊與未知的冰雪世界。

慕容部早有警覺,前鋒遊騎至平岡時,慕容莫護拔就做出來帶主力出奔南山的決定。因為慕容部國內盡是高山,穿行要沿著穀道走,並且不斷地翻越山口,除了幾個大城之外,村寨稀少而且相隔很遠。莫護拔帶兵逃亡南山,是想躲避入侵者的鋒芒,待到其後勤不濟而回撤的時候,就在追擊中尋找戰機。

而拓跋力微聽到此訊息後,講究命即刻翻越赤嶺追擊。他讓伊婁靖錄帶口信給周不疑說:“我打算親自帶兵去追,至於貴部進退,就由自己決定吧。”周不疑不以為然,他對伊婁靖錄說:“白虜熟悉地形,在山中兜轉,恐怕不是那麼好追上的。倘若深入一月,所帶糧食用完了,就不得不轉頭回去,勞而無功。這正式白虜想要引我們上鉤的。”他為了拉近兩軍關係,特意用恆國人對徒何鮮卑的蔑稱。

伊婁靖錄覺得很有道理,就向周不疑請教對策。周不疑這才說:“閣下可回覆恆王,就說白虜走得好,留下兩個大城,棘城、龍城,守兵不多,正好把它打下來。這兩座城,是白虜的巢穴,家眷、輜重都在裡面。虜主丟了老巢,待在山中忍飢挨餓,只能指望遼虜支援,必定難以持久。如果他回來救城,正好一戰。”

尹婁靖錄把周不疑的話轉告了拓跋力微。拓跋力微也深以為然,他說:“上國的元帥還是有智謀的,那就先打城再說。”他仍無見周不疑之意,讓尹婁靖錄答覆周不疑說:“就依將軍所說的,我去北邊打龍城,將軍去南邊打棘城,兩軍相互分開,也好各自統帥。”棘城是慕容部的王庭所在,幾乎就在遼西境內,雖然府藏、人口多在此處,但是遼人與庫辱官部也都隔得很近,隨時可能前來救援,所以拓跋力微還是想避其鋒芒。

於是兩軍在翻越大鮮卑山後,就分開行動。恆國主力北上,渡玄水攻龍城;漢軍南下,進攻遼西邊境的棘城。南路方面,雖然說是兩軍分開,但拓跋力微還是派其族人拓跋木延帶領兩千騎兵隨行能夠,名義上是作為嚮導相助,其實是想看看眼下漢軍的虛實。周不疑自然是心知肚明,一路領拓跋木延在前列同轡,顯示出籠絡之意。

拓跋木延身材粗壯,寬面龐,面色潮紅,兩眼琉璃色。胡漢翻譯們,就在兩旁騎馬側身傾聽,為兩人的言語轉譯。能感覺到的是,木延雖然言語頗為謙卑,但他看周不疑的眼神卻帶有幾分倨傲,顯然是輕視周不疑的文人身份。

跨過渝水後,斥候來報,說是慕容部在前方季節,看來是要阻攔我方前進。周不疑就丟下木延,帶親軍到前頭觀看。此時正值早晨,東邊的太陽剛剛越過群山的阻礙。金色陽光下,虜人子啊高處列陣。所謂列陣,其實仍雜湊不整,觀察他們的人數,大概約有數千騎。周不疑笑道:“此輩妄想螳臂當車,殊為可笑!”就命會鮮卑話的使者策馬上前,呵斥虜人讓路,又激虜人說:“你們儘管來攻,出多少人我們就出多少人,大可不必擔憂被以大欺小,我們鑰匙退回河邊,就算輸了,從此撥馬回去。”

不一會,虜人果然傾眾來攻,想把漢軍擠壓到河邊。虜人大多披輕甲,也就是牛皮縫製的鐺甲,堪堪能護住前胸的模樣,只有約百餘騎是經典的甲騎具裝。他們衝鋒時也確實勇敢無畏,不過行為散漫,不成陣列,一陣唿哨而前。

周不疑領西府軍出去應對,一部在前,一部圍護兩翼。這些涼州來的人馬都著甲,騎士下馬持弓,站立馬前不動。待虜人奔近之後,這才下令射擊。霎時萬箭齊發,衝前的馬兒大多被射死射傷。虜人也抽箭還擊,無奈缺乏鐵甲護衛,經不起連番對射,死傷枕藉而臥。

這時,側翼的西府軍從側翼衝陣而入,虜人遭受左右夾擊,頓時大亂,不復紀律,一時間又唿哨怪叫,都在呼喚同伴撥馬逃奔。正面迎敵的軍人見狀,也上馬前進追擊。虜人大潰,被追奔直至山口,僅有數百騎越過山口逃走,下馬投降者有千騎之多。至於其首領,也在逃過山口前中箭落馬,被追騎斬首。斬得敵酋首級者,乃是西府軍中姜敘所部中的一個少年。周不疑細問得知,他名叫姜維,此時堪堪十四歲,本來不應入選,但是他年紀輕輕就弓劍雙絕,成年人也難有抵擋,故而破格被徵入西府軍中。

姜維將血淋淋的頭顱懸在馬鞍上,將無頭屍身的兩腳掛在馬後,一路拖拽而歸。旁人見了都嘖嘖稱奇,笑稱道:“都說隴上多出少年英雄,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啊!”

而拓跋部的從騎,則一直立馬在河坡高處,不動聲色地觀看這場戰鬥。

直到下午,他們才和漢軍重新匯合。拓跋木延讓人送給周不疑一柄刀,說:“今日看了王師打仗,我想後面必定能夠馬到功成。”言下之意,是周不疑用不上他們了。周不疑則大笑,回覆說:“那就請木延兄在棘城下觀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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