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去歲的淮北大戰已大獲全勝,但知曉朝政計程車人都知曉。在諸葛亮原定的平吳策中,收回淮北不過是平吳的第一步,攻克淮南才是策中的重中之重。而去歲平定淮北動用了二十一萬大軍,如今天子再度興師,卻只調動了十七萬之眾,實在是咄咄怪事。

以地勢來看,淮南北面淮水,南臨江水,其間又有沘水、淝水、施水、濡須水等支流相互溝通,芍陂、巢湖等湖澤,因此即使到了冬季,支流間的水位也依舊能支撐樓船航行,可謂是供吳人水師隨意縱橫的天然戰場。而之前淮北之戰時秋季退潮,吳人不得不捨棄水師,率大軍與漢軍陸戰的場景,恐怕是不會再出現了。

而從時機上來說,這次用兵也有待商榷,畢竟就在調兵的同時,淮北徐州一帶,仍然在進行著遷民大事。多達二十萬的關隴百姓正由龐統負責,向琅琊、下邳兩郡陸續遷居。百姓行伍自潼關到雒陽,數百里綿延不絕,消耗了朝廷大量的人力物力。也正是如此,才導致劉燮無法調集更多的大軍。

但即使如此,劉燮調兵征戰的意願依然非常堅決。在臺閣中,他與諸僚商議,分析此戰得失。認為雖然淮南遍佈水網,但在淝水以西、陽泉以東的區域,仍然是以平原為主,漢軍只需要有一支水師能在淮水保護漢軍側翼,便能先派一支部隊搶先渡過淮水,以此掃蕩淮南沿岸諸城。一旦成功,便能令騎兵透過平原,去襲擊吳腹心之地,吳軍必然軍心大亂,收縮陣勢。

而更要緊的是大勝之後,吳人士氣低靡,軍心紛亂。畢竟孫氏本是偽朝,各族為之砥礪奮戰,所圖無非富貴而已。朝廷趁此時機,正當連開大戰,使其不懷僥倖,再申之大義,像先帝招攬司馬懿那樣去招攬吳人士子,再重演一次信都大勝,實在是很有可能的。

至於陳沖聽聞後質疑的,為何將大軍分為三部,互不統屬,劉燮對此也深思熟慮過。並非是他不設定主帥,而是這一戰太過特殊,按照諸葛亮計劃來說,一旦得勝,蕩平天下便是水到渠成。所以劉燮不願意出任何意外,也不想遠離戰場,將指揮交予他人。故而他思慮之後,打算親自坐鎮中軍,親手摘取這場決定性的勝利。

隆安五年(219年)七月初,劉燮率上林軍三師離開東都,先暫居新蔡,等待陸軍各部到達。此次出征,雖然兵力不及上次,但可謂是名將盡出。除去周不疑、郭淮以外,不乏過去在諸府中成名已久的將領。諸如孫資、溫恢、王凌、盧毓、姜敘、楊秋、麴勝、岑光、遊楚、杜畿等人,都已受命,各自分領精兵,皆不下數千。同時劉燮又提拔了部分新人,如王平、辛敞、董允、牛金、郝昭等,都留在中軍作為宿衛,劉燮對他們期望很高,希望在此戰後能將他們提拔至軍中高層。除此之外,他還帶了一些降將,甚至委以重任,如黃權就被他調至漢東,配合南府諸將統領漢軍水師,李典父子也加入到騎軍之中,計劃參與掃蕩淮南諸城的戰事。

而根據淮南漢軍暗間的諜報來看,雖然吳軍全國有近三十萬兵力,但因為周瑜率領的荊州軍團不能妄動,呂岱率領的交州兵團尚在平定新起的叛亂,孫權能夠在淮南調動的兵力,應當只有淮南與三吳軍團,約有十五萬之眾,雖與漢軍兵力看似不相上下,但漢軍是國家精練後的府兵,吳人卻仍是諸將自練的部曲,兩者的戰力不可同日而語,上次的兩軍在海西的試探便是明證。

到了七月中旬,黃權帶領南府所有水師抵達富波,與主力陸軍匯合,天子則派左部大都督周不疑率諸將前來迎接。大部分漢軍是第一次見到己方水師,親眼目睹到舳艫連岸,旗幟橫江的景象,都不由極為驚歎,對接下來的戰事自然也是信心倍增。而作為將領,周不疑更看重的是水師秩序井然,進出有度,這體現了黃權的練兵之能,故而他對黃權讚歎說:“將軍之歸正,好比岑彭之歸世祖,將來破吳一統,必是將軍之功。”

周不疑是當朝紅人,能得到他的稱讚,黃權自然是連聲稱謝。雖然從此戰而言,兩人都是一路軍隊的主帥,不過地位上卻是天壤之別。周不疑已經加名大都督,稱謂上已與諸將拉開距離,級別上也已是四方將軍,距離成為車騎將軍、驃騎將軍等上公將軍,不過是時間早晚。而黃權仍是雜號將軍,同時受軍中監軍掣肘,事事都須與諸將商議,而戰後還能否獨領一軍,恐怕也是未知之數。當然,黃權對此並無任何不滿,而劉燮也正是看重他凡事三思而後行的謹慎,才把國中水師都交付給他。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後,黃權忽然問周不疑說:“為何不見陛下?”按照劉燮習性,大軍匯合,他必然親自來看,如今令周不疑代他前來視察,雖合乎情理,但必然是出了什麼事情。

周不疑見黃權看出端倪,笑道:“將軍猜得不錯,是宮中來信,說鍾皇后最近小恙,身體不適,陛下十分擔憂,而醫聖張仲景業已去世,其餘御醫又不過是庸手,所以陛下焦急非常,正令人去徵調神醫華佗,一時無心來此。”

黃權頓時瞭然,皇后懷孕的訊息已經傳遍京畿,百官都為之慶賀。畢竟天子數載前就已成婚,可偏偏無有所出,將來漢室基業要傳給何人呢?世人對此都暗地非議,而在二月的時候,皇后查出有孕,這些流言蜚語才漸漸隱去。而如今皇后有恙,天子為之焦急,可謂是再正常不過。但是如今陛下御駕親征,統帥全軍,卻心懷雜念,會不會影響到戰時指揮呢?黃權對此生出些許憂慮。

在次日,他隨諸將面見劉燮,見劉燮神采奕奕,談吐自若。一見面,劉燮便問黃權道:“前線探得吳賊有樓船三十,說是橫行江上,縱橫無敵,而我軍多是鬥艦、艨艟、青雀等小船,以小擊大,要想取勝,最要緊的就是靈活多變,公衡領我水師半載,以為將士操舟如何?”

黃權見他一開口便提綱挈領,直抵要害,心中十分佩服,回答說:“陛下放心,我接手水師雖短,但將士備戰日長,自魏將軍移師南陽後,南府水師已操練十載,往來沔水間皆如履平地,何況淮水?而淮水到底不比大江,樓船隨可往來,卻難以進退自如,我軍即使不能取勝,也不至於敗,必能按陛下計劃,為大軍掩藏側翼,保駕護行。”

劉燮聽他提起魏延,嘴角笑了笑,隨即又停下,顯得不是很滿意。他命人開啟地圖,又追問黃權說:“如果此戰我軍大勝,讓你乘勝追入長江,你當如何應對吳賊水師呢?”

黃權沒有趁機誇耀才能,而是正色說道:“陛下,此戰既然未勝,便不當以言說為必然,否則易漲軍中驕兵之氣,生出輕敵之心,而戰場千變萬化,不如意者十有八九,一旦令人失望,軍心頹廢,後果則不堪設想。”

面對黃權的諫言,劉燮又笑了一下,微微頷首說:“公衡說得有理,但也有一句話,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今日只是帳中對策,不會傳到將士之中。”

黃權本已做好天子發怒的準備,不料面臨的竟是一番和風細雨,這讓他不禁在心中感慨,這幾年內,天子的養氣功夫已經今非昔比,不是以往常經驗能夠揣測的了。黃權繼而說:“若此戰中吳賊水師絲毫無損,陛下要我入江設陣,無異於自投羅網。但若是能夠獲其樓船,再以一二降軍為引導,帶我熟悉江左水文,或可前進一戰。”

劉燮沒有意外,撫掌緩緩說:“公衡量力而行,不務空名,說得很好啊!”隨後又對周不疑道:“之前你說以眼下逼退吳賊為主,招降為輔,現在看來,最好還是先打上一仗,以招降為主吧。”

關於征戰的會議從早上辰時一直召開到午時,黃權一直在帳中旁觀,發現各將其實都有自己的意見,但說出來後,總是被天子三言兩語就巧妙駁回,即使多智如周不疑也對此無可奈何,這導致整場會議都在劉燮的掌控之下,幾乎所有事宜都是由天子一手敲定的。會議結束時,太陽已然凌於正空。見時候不早,劉燮便留眾人在帳中一起用午膳,到三日後就全體開拔,向淮南正式進軍。

而黃權回到水師之後,很多蜀地舊人來與他談話,打聽天子的最新佈置。黃權對此沒有多談,只是對朋友們私下感慨天子的品性與才能,他說:“秦始皇、孝武帝之儔,才具尤有勝之。然英斷雄猜,智足以拒諫,言足以飾非,真江山之幸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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