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仇恨

天上驕陽似火，雷古勒斯的心裡卻如墜冰窟。

從前那些自暴自棄的做法，是因為他心裡還存著一絲幻想。他幻想著海倫斯只是像她教給自己的方法一樣假死脫身，只要他過得足夠差，小姑娘就會突然跳出來罵他糟踐自己的身體。

可是艾琳一夕蒼老的眉目，她墓前繁茂的紫杉木，還有這一方真實得不能再真實的墳墓，無不昭示著她已經真的離開了。

雷古勒斯癱倒在地上，抱著那棵由她的魔杖長成的紫杉樹，失聲痛哭。一陣狂風裹挾著滾燙的熱浪從空中拂過，紫杉木的樹影婆娑，枝葉沙沙作響，像是在回應他的哀傷。

半晌，雷古勒斯徹底放鬆了身體，任由自己伏趴在地上。他將身體緊緊地貼著地面，臉頰死死埋進土壤，眼淚順著凸出的顴骨滴落在地表，深深沒入土壤，消隱無蹤。

只有這樣，只有這樣，他才能離她近些，離她再近一些啊！

可他們離得那麼近，又那麼遠。

他們明明只隔著這一方淺淺的墳墓，卻已然間隔了生死那不可逾越的距離。

那是近在咫尺的遠，那是遠在天涯的近。

斯人音容宛在，卻再難覓芳魂。

短短一年沒見，那個活潑愛笑的女孩就永遠安眠在這塵土之下，身軀被腐蝕、消逝，最終和這一層土，一片花，一棵樹融為一體，不分你我。

她像仙子一樣，照亮了他的世界，又很快消失了。

“海倫斯……海倫斯……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我愛你……”

幸好思念無聲，否則震耳欲聾。

少年塵封的洶湧的情誼，終於付諸口際，卻只能連同零碎的話語，一同消散在風裡。未表明的心意，永遠得不到回答了……

雷古勒斯翻過身來，仰躺在地上。茂密的太陽花綻放在他的臉旁，可他心底的那一朵，卻已經早早地凋謝了。

他直愣愣地盯著天上那明晃晃的太陽，眼裡湧出淚水，一時竟不知道那眼淚是源於強烈光線的刺激，還是心頭的無法癒合的傷。

他最心愛的姑娘，緣何會落到這種下場！她善良、溫柔、明媚得像光，憑什麼偏偏是她年少早殤！憑什麼要奪走他的最後一絲光！

一股強烈的仇恨像毒液一般在雷古勒斯的心臟醞釀、發酵、翻滾，又順著血脈衝向他的四肢百骸。

從得知海倫斯的死訊後被抽走的力量，又由一種名為仇恨的能量填補。

雷古勒斯的眼睛瞪得凸起，仇恨、殺戮、後悔……一股全新的力量豐盈了他的精神。

他扶著膝蓋緩緩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這才鄭重地把帶來的花束擺在她的墓碑旁。

他挑的並不是常見的表示祭奠的白色花環，小姑娘連天天被人對著哭泣都不喜歡，怎麼可能喜歡那種素靜哀悽的氛圍。

雷古勒斯帶來的是一束薄荷和扶桑花，扶桑花濃烈的顏色像火焰一樣，薄荷的映襯下顯得更是嬌豔欲滴。這種清新的，熾烈的，來自東方的花朵，雷古勒斯覺得她應該會喜歡吧？

（注：

薄荷的花語：永不消逝的愛

扶桑花的花語：守望太陽，跟隨你的腳步，默默守護，暗自愛你。）

雷古勒斯低下頭，又一次眷念地摸了摸海倫斯的墓碑，小聲呢喃道：

“海倫斯，等我。”

他抹乾了臉上縱橫交錯的淚痕，大步流星朝往回走去。

雷古勒斯變了，他依舊深居簡出，但不再像以前一樣失魂落魄。他穿著一件黑衣，身形完美地融在黑暗裡，像幽靈一樣安靜地在室內遊蕩，好幾次都被人認成了西弗。

“他們斯萊特林都什麼毛病啊！總喜歡穿得黑咕隆咚的，冷不丁冒出來嚇人！”

西里斯和詹姆斯吐槽著自己的弟弟，這段時間他也算是操碎了心，把之前虧欠的兄長責任一股腦倒了出來。

偏生雷古勒斯還不好照顧，心如死灰的時候，吃飯睡覺都要他監督，還需要聊天開導，關注精神狀態。西里斯總算體會到弟弟這麼多年來事無鉅細的關照著身邊的人，到底是有多累了。

幾個月來，在被自己的提議害了海倫斯的愧疚折磨的同時，還被迫從大大咧咧調到心細如髮模式，西里斯整個人都籠罩著一種滄桑的老父親氣息。

萊姆斯已經可以脫離柺杖一瘸一拐地走路了，他慢慢活動著腿腳，接住他們的話頭。

“普林斯從小到大就是那樣，我估計是純粹懶得挑其他顏色的衣服，雷古勒斯啊……大概是在祭奠吧……”

氣氛低迷起來，雷古勒斯突然出現在西里斯身後，低聲喚了聲哥哥，把西里斯嚇得差點把手裡扶著的詹姆斯丟了出去。

“你們鳳凰社還要人嗎？我什麼都能做，像西弗勒斯一樣回食死徒裡當間諜也行。”

雷古勒斯的臉隱在燈光的陰影裡，顯得越發陰鷙，眼底的偏執讓西里斯心頭一跳，他彷彿看到了自己瘋媽媽的模樣。

“我得問鄧布利多……但是雷爾，你現在暴露在食死徒面前太危險了……”

西里斯皺著眉頭反駁，卻被一句更陰沉的聲音打斷。

“只要能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所有人，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雷古勒斯慣常儒雅的臉龐扭曲起來，周身散發著濃烈的殺氣。西里斯神色複雜地握住弟弟的手，和朋友們互相交換了一個擔憂的眼神。

他們最的擔心事情還是發生了，雷古勒斯終於……在沉默中爆發了。

雷古勒斯的生活恢復了正常，他積極主動地吃飯喝藥睡覺，每隔一段時間按時和奧塔一起去探望艾琳，在海倫斯墓前說說話。

他的身體極快地恢復起來，可西里斯知道，他只是為了早日站在戰場上，將所有的仇恨，一一付諸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