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鑑於目前白鳳一行人面對隱藏在暗處的那些諱莫若深之危險,可謂只知其表,不聞其實。一番商討下來,亦不過紙上談兵,所得來的計劃極容易不攻自破,這都是因為不明太平道所為之目的造成的結果。

若是太平道只是想鞏固自己的權利,維護自身與民眾心中之地位,藉機擺平諸如張一之類的政敵。那燒燬救命物資的行為,豈不是冒著讓更多鄉里百姓對其心生怨恨之風險?稍有不慎,便是眾叛親離。

要知道,就算是作為太平道的信眾,有不少人在聽聞張家人有藥能治療瘟疫後,也是像尋常百姓一樣趨之若鶩,近乎瘋狂地往張家藥館湧來。到頭來,若不是因為疫病肆虐,乾旱流連,誰人又想讓人蠱惑?誰人不想擁有正常生活?

若說不是如此,那司馬荼想必還有更多的思量。可能前方早已布好了棋子,只待那位少年劍客自己走入棋局而已。

“如此看來,還是見機行事最為妥當嗎?”白鳳此時依舊守候在張家藥館門前,觀察著進出的病患百姓,只欲窮盡最後一絲奢望,打算等待畏縮在暗處的“毒蛇”自己露出尾巴,“到最後,破局之法依舊隱藏在棋局之中……難道,果真只能應邀而去?”

心中一番博弈過後,那個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時開始,悄然出現在白鳳身邊。就如同鳥兒依附上了巍峨不動的大樹,嘰嘰喳喳地想讓這顆“樹”隨自己遠走高飛。

“鳳哥哥,怎的還在這裡?大家都尋你一起吃飯呢!”適才模樣仍是羸弱不堪的慕容嫣,現下看上去業已痊癒如初。至少她又可以像從前那樣俏皮地學著那少年劍客的姿態架勢,威嚴抖擻地去審視著經過的每一個人。

白鳳見對方又一次適時地出現,二話不說,牽起對方的手便走到外邊去。在不遠處尋了個僻靜之地,藉著那些殘破房屋的掩藏,一邊觀察著藥館門前的動態,一邊議論著何事。

“嫣兒,趙兄他們,可有同你講清楚那件事情?”

慕容嫣稍顯忙亂地理了理儀容,不解地回道:“什麼事情?”

“司馬荼執意要請我們二人前去相聚,現在看來,那老道怕是已經認出你來。因為嫣兒流浪時曾與司馬荼相遇的秘密,向來便只有你我知曉。”

“那……那該怎麼辦?”慕容嫣情不自禁地往對方的身體上挪了一步,又怯怯地看了看周圍,生怕誰人正在監視著自己,“難不成,藥館被人縱火之事,也是與我相關?”

話音剛落,不知從何方倏然飛來一個異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撞到慕容嫣的後腦勺上。嚇得後者驚喘了一聲,隨即一聲劍鳴呼嘯而出。

“嫣兒!”那少年劍客將對方保護了起來,然後便轉身面向身後的未知。只是見到的不是甚兇殘陰險的殺手,而是兩個在鄉野隨處可見的垂髫小兒。

他們見白鳳如此威風凜凜,殺意四濺,頓時驚得連忙四處逃跑,並在嘴裡同時喊著:“我們錯啦!不要殺我們,我們再也不玩蹴鞠了!”

“蹴鞠?”白鳳驚呼,旋即望向地上的球狀異物,一個用藤條和竹篾編成的“蹴鞠”。

白鳳發覺原來是自己反應過度,便收寶劍回鞘,撿起地上的圓球后,苦笑著望向慕容嫣。怎料對方卻捂嘴回以竊笑,話語中還帶著些善意的嘲笑。

“鳳哥哥,你這個凶神惡煞的樣子,那些歹人怎的敢找上門來呢?”

白鳳聽後,霎時恍然大悟般,在腦海裡浮現出一條近乎天衣無縫的計策,大喜道:“嫣兒,我明白了!既然敵在暗,我在明,那如何防備都是防不勝防!還不如就此故作鬆懈,讓他人以為我們已經放棄了抵抗……所謂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雖然慕容嫣似乎全然不知對方所言為何,但還是隨著對方快步回了客棧,畢竟這個守了大半天門口的“傻瓜”終於肯去吃飯了,還是不枉此行而已。

藥館後堂的那一番慘況經過半天的修整,也整理得七七八八,起碼大家能夠像往常那樣擺上幾個小桌子,放上些幹饃饃和鹹菜,偶爾配點清湯,了以解饞。

用過飯後,白鳳、趙括、張一等人便齊聚一堂,皆往寢屋小聚商討那少年劍客忽然奇思妙想所得來的策略。也就在這期間,那闊別半日的鄂五小姐也攜了些鄂家的小廝上門拜訪,身旁還跟著一個傳信的使者。

這位所謂的使者,其實就是鎮官黎大人。不知從何時開始,他似乎都快成為太平道在外的代言人了。只見他令人呈上了些美酒佳餚,而後逮著個小藥童,恭恭敬敬地問候著:“請問,那位白少俠同慕容姑娘,可在此地?下官代表鄂太守,以及無垢道長,前來邀請二位,一起參加祭天儀式……”

小藥童搖頭表示不知其詳,而鄂霏英早就已經熟門熟路地進入了後堂,根本就沒把黎大人當做過一回事。黎大人見這人情冷暖,皆不自己掌控之中,自然也就只能乾站在那等著,不然回去根本交不了差。

寢屋內眾人見鄂霏英來到,只覺天賜“良緣”。何不利用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

其間種種,當然是因為那個早已傳遍雞鳴驛及其周圍地區,有關鄂家五小姐奉皇命同一位俠客結緣的故事。據白鳳所言,這個故事的背後也是司馬荼在操縱,是以為其人之道。那何為反制其人之身?

白鳳如是講道:“司馬荼對於自己的毒計,想必十分自信,不曾想過會被我這種連女子都不敵的人所識破……我們不妨利用這一點,將計就計,佯裝親近太平道。實則是為探求‘不滅之火’的奧妙,尋得其中太平道縱火之鐵證,屆時便可藉此一舉揭發司馬荼的陰謀,加之之前他們縱容信徒派發‘忘憂酒’蠱惑百姓的罪過,如果事情順利,說不定可以將其從‘國師’的位置拉下來也說不準……”

初時,鄂五小姐覺得此計萬萬不能行,因為她覺得這是在拿自己以及慕容嫣的以後開玩笑,是以非常不滿,還多次試圖聯合她的好姐妹慕容嫣一起反對。可誰曾料想,慕容嫣對於此事卻異常大度,也許是出於對太平道之憎恨,亦或是別的緣由,她毫無保留地站在白鳳那邊。

鄂霏英見這女子如此愚忠,禁不住嗔道:“慕容妹妹,姐姐我這可是在跟你搶男人誒!你當真願意?不過你可以放心,本小姐絕不會喜歡上這種毛頭小子的!唉,就怕人家禁不住,突然變了心!到時候慕容妹妹可別怨恨於我啊?”

“怎的會,我向來都相信鳳哥哥的。”

一旁的趙括亦是和道:“白兄雖然在人情方面較為愚鈍,但是著實是一個少見的正人君子,若當真如實依計而行,在下其實更擔心鄂五小姐您……”

話到半晌,鄂霏英便突然插嘴打斷道:“我?我怎的啦?我又不喜歡他!我只喜歡像我表哥一樣,心懷天下的正人君子!

“表妹……”一旁的張一苦笑連連,那個表情彷彿是在嘲笑著對方的“此地無銀”。

“那……如果白少俠的奇謀失策,該如何是好?我們鄂家同司馬荼是至交,倒是不必害怕。可是表哥你們,可是與太平道結怨頗深的啊!要是他們藉此發揮,你們的安危……”

“這方面,就要拜託張一大夫,替我們修好‘渡河之路’了。”白鳳友善地看著坐在同張床榻上的鄂五小姐和張一,“如若計策失敗,我們只得藉故出走,永不再回。”

“渡河用船,在下確實可以安排一番。”張一道:“那擺渡的老周,是家父生前的好友。而且他在對岸的河渡也廣有人脈,無論多大的船隻,都可安排妥當……”

暗渡既定,棧道已成。白鳳旋即攜著慕容嫣出了後堂應黎大人之邀請,只待明日祭天大典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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