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他被請了出來,儘管是深夜時分忽然造訪,白鳳依舊畢恭畢敬,做足禮數,沒有怠慢。

蘇青此前被他人拒絕過無數次,無論是何緣由,都不比這一回荒唐。

“那個小子,居然覺得什麼都不做更穩妥?”他心裡面說道:“看來是這京城的繁花障目,使他一下子分不清時局現狀了。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他回到客房歇息,翌日一早便大步跨出門去,來到人聲鼎沸的老街上隨便進了一家酒肆,右手攬過來一對舞娘,左手端著酒杯,大口嘬起醇醪和香粉來,此刻,最好的下酒菜是彼此的舌尖,最賞心悅目的舞蹈只會以掌心作為舞臺。姑娘們用身體貼向身體,兩眼盯著擺在桌上的幾錠銀子,為了一夜暴富,她們圍著蘇青使出渾身解數。

放蕩如斯,連時常在此關顧的老饕都看不下去了,直到換去另一家店後心裡才舒坦。

酒肆老闆生怕自己的生意被這麼一個流氓所影響,敲鑼打鼓地喊來幾個彪形大漢,一湧而上,質問蘇青道:“哪來的野狗,竟敢在我這裡撒潑?”

“小爺又不是賴賬,怎麼就成野狗了?”蘇青伸腿一挑,把面前的桌子掀翻在地,那幾錠銀子也隨之掉在地上,舞娘適才像狗一樣爬過去把銀子收了起來,然後躲到蘇青身後,臉上全是按捺不住的笑意。

“誰稀罕你那幾個臭錢?”酒肆老闆道:“你把我們的人搶走了,還在這裡說風涼話?”

“我到這裡來只為尋開心,何錯之有?再說了,我可以隨隨便便把你這家破店買下來,然後改成棺材鋪怎麼樣?”蘇青向身後的舞娘知會一聲,說:“拿上錢,去贖身吧,記得要重新做人。”

兩個舞娘面面相覷,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選擇把錢遞給老闆,合計八十兩,分文不少,留下的零錢全作路上的車馬費。

“走了之後,永遠不要回頭!”蘇青看向正要收拾行囊的她們,全然將酒肆老闆一眾人不放在眼裡。

“你小子是故意砸我生意嗎?”酒肆老闆把倒下的桌子踢到邊上,猛地一躍而去,似餓鷹撲食般想要當場擒住蘇青,然而蘇青不過虛晃一手,便即反拿住對方一條胳膊,只聽“咔噠”一聲,那廝痛哭倒地。

其餘人見狀,皆不敢輕舉妄動了。

“拿上吧,這是我給你的酒錢和看大夫的錢。”蘇青搜遍全身上下,只找到一個錢袋子,再多也沒有了:“咱們後會有期?”

在這邊搗亂一通,蘇青發現居然還沒打發完這半天,就打算先繞道去石家商會拿點銀子以備不時之需。

這是自他獲得無盡的財富之後所度過的無數個日夜的縮影。他發現自己並沒有因為成為了富豪就變得善良或者變得無慾無求了,他依然只能幫助自己見過的人,他依然很想在別人面前耀武揚威,他還是那樣卑劣、齷齪、小人得志、多情自戀,喜歡聽女人喘氣的聲音,喜歡看她們害羞的樣子。

有時候他也會自責,“就是因為這樣,湘楚楚才會離開自己吧。”

不過很快,他就會藉故沉溺到另一段短暫的熱戀當中,忘記這一切煩惱了。直到有一天,當煩惱不再只關乎自己,而是跟別人有關時,他發現錢財美色都毫無作用了。

無論在什麼地方,石家商會的裝潢永遠不會很簡單,而在晉陽城,更是豪華至極。從入口到大廳,足足六十步石階梯,沿途盡是蓮池、花圃之類的景緻,往來商賈頻頻,手裡永遠少不了契子和票子。

蘇青把石家的令牌交給一名小廝,然後在廳內獨坐許久,未幾,一位舊識前來相認,只道:“蘇青,蘇公子!別來無恙。”

“是石家的聶雲少主?”蘇青驚喜地站了起來,又改口道:“應該是……聶雲家主!”

“慚愧、慚愧。”聶雲打扮得井井有條,發冠梳得很高、很端正,臉上的鬍鬚修得乾乾淨淨,乍一看覺得是位白面書生,實際上他已是雄霸一方的豪紳地主。

“不知聶雲家主怎會來到晉陽?”蘇青自嘲道:“總不會是覺得我花錢太過揮霍,所以來收回令牌吧?”

聶雲馬上把令牌還了回去,彷彿有什麼難言之隱,說:“只是一些生意場上的事情,今日你我在此相遇,實乃巧合!”

“哦,原來如此。”蘇青把令牌收好,續道:“如果聶雲家主遇見什麼困難要我出手相助,我蘇青不會坐視不管。”

聶雲拱手敬道:“既然蘇兄如此豪爽,我也藏私了。聽聞御夷趙家這一年來做了不少大事,而我一直傾慕於趙家小妹,聽聞此番她也到京城來覲見皇上了?不過,我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去向她打聲招呼,如果有人可以為我引薦,我聶雲此生必不會忘記這份恩情。”

“這……這件事,恐怕有點困難。”蘇青感到有些左右為難,因為他深知小妹心中早有夢中情郎,短時間內必不會接受第三人的求愛:“不過呢,我可以為你引薦,聶雲家主。”

聶雲激動地抓住蘇青的雙手,說:“你有什麼要求!儘管說,我一定悉數照辦。”

蘇青思量少頃,沒有琢磨出什麼事情,只道:“要不,你先把這份人情欠著,我日後有需要再來取,就這樣吧,我先走了!”

講罷,蘇青拿走小廝呈來的碎銀子,騰身跳上屋頂,瞬息間無影無蹤。他先是回到趙家人暫居的驛館,告訴趙括,有一位舊識想要見他們兄妹,趙括知道聶雲把持著有名的商會,必然不會拒絕。隨後火速趕回高家府邸,面見白鳳。

在蘇青浪跡京城的時候,白鳳已經聽聞“右衛將軍”近來身體不適,要自己作為“左衛將軍”暫時兼任其職責之事。

蘇青果斷諫言道:“這是故意放權給你,沒安好心啊!”

“我不接令,就是抗命。”白鳳道:“即日起,無論皇城內外,大大小小的角落、街巷,全都在我的管轄範圍之內。蘇兄,我不會再放縱任何欺凌弱小、巧取豪奪的事情發生。”

蘇青道:“你覺得,是誰提議讓你兼任其職的?”

“大概是高家的人吧,或許是太子高洋、或者高昂大將軍。”白鳳回道。

“高家的人?”蘇青譏諷道:“難道你已經把自己當成高家的人了?”

白鳳不解,說:“如果他們都是賢明的人,無論是不是高家人,我都願意幫助他們。就目前看來,無論是太子還是大將軍,都在盡力制衡閹黨、邪道,為了國家盡心盡責。”

“可是你不知道,他們的真實面貌是什麼。”蘇青說:“太子高洋好酒好色,嗜賭成性,終究不能成大業,而高昂和高惜君兩姐弟,更是謊話連篇,不知所云,只知道拿你師父來誘惑你。”

“我明白你的意思。”白鳳說。

“不,你完全不明白。”蘇青反駁道:“你永遠都不會成為高家的人!”

“正因如此,我才會一直把你們留在身邊。”白鳳話畢,蘇青笑意盎然,二人互相致意,隨即換上便裝去拜訪右衛將軍,慰問他的病情,詢問接下來的公務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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