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燙手山芋

鐵虎像風一般追了出去,賈環左手持槍,右手執劍,警惕地守在房門前,因為不知刁勝到底還有多少同黨潛伏在府內,所以不敢掉以輕心。

片刻之後,石頭那小子提著刀匆匆趕來,賈環忙問:“抓到刁勝了沒?”

石頭搖了搖頭道:“抓到一個家丁,但是刁勝逃出府去了,虎哥正在追拿,他擔心府裡還有同黨,讓我回來保護三爺.”

賈環暗點了點頭,鐵虎這小子雖然長得五大三粗,說話也嗡聲嗡氣的,在外人一看只以為是個傻大個,實則鐵虎卻是個極為細心的人,做事也有章法,相比之下,他哥鐵牛才是真的憨厚老實,而且也少了鐵虎那股狠勁,從當初鐵虎向自己借銀子,最後把黑豹一夥人統統幹掉便可見一斑,這小子是個做大事的人啊。

“三爺,這是啥玩意?”石頭見到賈環手中的雙管火槍,頓時眼前一亮,好奇地問。

賈環把火槍遞了過去,鄭重地道:“這是火槍,瞧這裡,轉動這上面的滾輪就能擊發,拿著,槍口千萬別對著自己亂瞄亂瞅,我可不想給你收屍.”

說完指了指那名被爆頭的家丁。

刑威見到那家丁腦門上的血洞,禁不住吐了吐舌頭,小心翼翼地接過火槍擺弄起來。

火器、弩、甲都是違禁品,普通百姓是不許持有的,第一次摸到火器,還是如此精緻的火器,刑威這小子就別提多興奮了,越把玩便越愛不釋手。

賈環把守門的任務交給了刑威,便轉身回去看望林如海的情況,後者的身體本來就十分虛弱,剛才驚氣之下踹了鄭姨娘一腳,又吐血又開槍的,此刻估計是消耗過渡了,像癟了的皮球似的,跌坐在床上不停地喘氣,林黛玉和雪雁主僕正手忙腳亂,有點不知所措。

“林姐姐,快讓姑父躺著休息一會吧.”

賈環連忙上前,幫忙扶林如海躺下,後者躺下後,竟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啊,環三爺你……流血了.”

雪雁忽然捂住小嘴驚聲道。

林黛玉低頭一看,可不是嗎,賈環的右手血淋淋的,不由臉色大變,脫口道:“環兒你受傷了?”

賈環抬起右手看了看,發現肘下果然破了一塊皮,整個前臂都染了血,應該是之前削掉袖子的那一刀弄的,剛才精神高度集中倒不覺得痛,此時放鬆下來,頓覺火辣辣的,幸好傷口並不寬,現在已經自動止血了,便輕鬆地笑道:“不妨事,皮外傷而已.”

林黛玉眼圈微紅,從袖裡取出一塊乾淨的手帕,默默地幫賈環把傷口給包紮好。

賈環只覺有一股幽幽的異香直往鼻子裡鑽,再看著林黛玉那近在咫尺的絕世容顏,竟有點失神了。

薛寶釵身上的香他聞過,十分清涼,而且甜絲絲的,據說是冷香丸的味道,而林黛玉身上這種香幽幽的,似蘭非蘭,似麝非麝,估計是女兒家自帶的體香,莫非林黛玉真是曹公筆下的絳珠仙草化形,所以自帶仙花異草之香?

“謝謝.”

賈環摸了摸綁在肘上的手帕微笑道。

林黛玉搖了搖頭:“幾年不見,環弟倒是跟我生份了,即便要謝也是我謝你.”

說完又看著床上氣息奄奄的父親落淚。

賈環安慰道:“林姐姐不用擔心,如今既然查清了姑父的病因,相信姑父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雪雁點頭道:“正是,姑娘快別哭了.”

林黛玉從袖子裡摸了摸,顯然是打算摸出手帕來擦眼淚,然而卻摸了個空,這才醒起手帕正綁在賈環的肘上呢。

賈環下意識地從懷中摸出了自己的手帕遞了過去,林黛玉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有點不好意思轉過身去擦眼淚,留給賈環窈窕纖巧的背影。

雪雁眼中閃過一絲古怪,姑娘有潔癖,向來不會用別人用過的東西,更別說是手帕了,記得姑娘有一次哭了,寶二爺給她遞手帕拭淚,結果姑娘直接就丟了回去,弄得寶二爺尷尬極了。

這時,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似有大隊人趕過來了,賈環不由一驚,連忙提劍奔向門口。

林黛玉擦完眼淚,本想把手帕還給賈環的,一轉身,發現後者已經跑開了,只好將手帕收了起來。

“你是何人?”門外傳來一聲厲喝,還有刀劍出鞘的聲音。

石頭左手持槍,右手執劍攔在門口,大聲反問道:“你又是誰?”

“本人乃巡鹽御史帳下的鹽軍統領江斌,你到底是何人?為何在此?可是兇徒一夥的?”那人厲聲喝問。

這時賈環已經趕到門口,只見外面有數十手持武器的官兵,把院子團團包圍住,其中還有人手持火繩槍,殺氣騰騰地指向石頭。

賈環心中一凜,忙喝道:“石頭,退下!”

刑威此時也有點發毛,被十幾支火槍指著,怪瘮人的,聞言連忙退到一邊。

賈環邁了出門檻,目光環掃一遍,最後落在帶頭的那名軍官身上,客氣地拱了拱手道:“在下賈環,不知江把總帶著眾弟兄來此作甚?”

這個江斌約莫三十許歲,目光犀利,看著十分硬朗,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賈環,估計是見賈環穿著秀才服裝,神色稍緩地道:“原來是環三爺,標下平日也曾聽林大人提起過您,敢問環三爺,林大人如今安在?”

賈環正要答話,林如海的聲音便從屋裡傳了出來:“江把總,本官在此,進來說話.”

江斌聽到林如海的聲音,頓時鬆了口氣,打了個手勢讓眾鹽兵收起武器,然後舉步進了房間。

這時林黛玉和雪雁已經迴避到屏風後面了,江斌看到地上幾具屍體,不由大吃一驚,快步來到床前單膝跪倒:“屬下來遲,罪該萬死!”

賈環暗暗向石頭使了個眼色,讓他退出去,林如海既然讓這個江斌進來,應該是信得過的心腹。

果然,林如海淡淡地道:“江把總起來吧,馬上帶人封鎖城門,緝拿惡奴刁勝,此人極有可能是臥底,一定要把他抓住.”

江把總連忙領命而去了,並且留下一隊人保護林如海的安全。

賈環卻是暗暗乍舌,林如海竟然能直接下令封城,根本不用通知地方文武官員,可見他這個巡鹽御史的權力之大,不僅凌駕在都轉運鹽使司之上,也凌駕於揚州知府之上。

林如海眯了一陣子,精神也恢復了些,坐起來嘆了口氣道:“本官這次也算是老貓燒須了,沒成想身邊竟潛伏了一個家賊,要不是環哥你機警,本官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呢!”

賈環忙安慰道:“即便是猛虎也有打盹的時候,更何況是人,只能怪刁勝這賊子藏得太深了.”

林如海苦笑道:“環哥兒不必為姑父我挽尊,這次的確是我大意了,只看到外頭,卻忽視了裡頭,竟被奸細打入了內部,不過環哥兒你放心,這個江斌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絕對信得過.”

賈環皺眉道:“姑父覺得刁勝是受人指使的?”

林如海點了點頭。

賈環心中一動道:“對了,刁勝恍惚在無意中說了一句,姑父擋了太多人的財路,莫非……?”

林如海眼中冷芒一閃,淡淡地道:“大家都以為巡鹽御史這個職位是個肥差,沒錯,是肥差不假,但有道是樹大招風,殊不知這滿朝上下,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稍微行差踏錯,就是萬丈深淵,萬劫不復,這些年來,本官雖然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免不了得罪人,猶是這幾年,遼東吃緊,糜費日重,國庫不堪重負。

朝廷已經數次提高鹽課,本官也不遺餘力地打擊私鹽,日夜巡視各地鹽場,無非是想多收些鹽稅填補遼東這個窟窿,得罪人便在所難免了.”

賈環不由恍然大悟,鹽可是重利啊,其中的利益牽涉巨大,而兩淮地區又是整個大晉最大的鹽區,上至滿朝權貴,下至地方豪紳百姓,不知多少人指望著兩淮的鹽吃飯,林如海抓得緊,自然動了很多人的蛋糕,只怕暗地裡不知有多少人想他死呢。

嘖嘖,看來這個巡鹽御史的職位不僅是肥缺,也是個要命的燙手山芋啊。

“那姑父覺得是何人指使刁勝謀害您的?”賈環沉聲問道。

林如海搖了搖頭道:“說不準,也許是鹽梟,也許是……”

林如海沒有說下去,只是疲憊地合上眼。

賈環知趣地沒有繼續追問,道:“姑父也乏了,先休息一會,環兒找人來把屋裡打掃一下.”

林如海點頭道:“去找蕭磊來,除了他,府裡其他人都未必信得過.”

蕭磊正是蕭管家的兒子,賈環倒是曾經見過一次,便出門叫了一個婆子去召蕭磊來。

蕭磊約莫二十出頭,估計是年紀輕,所以蕭管家失足落水後,林如海並沒有讓他接替管家一職,而是用了經驗更豐富的刁勝。

很快,蕭磊便趕來了,十分沉靜的一名青年,辦事能力也不差,賈環吩咐了一番,他便立即組織人手清理了林如海的屋子,把屍體處理掉,同時開始召集一眾家僕,逐一甄別內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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