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鹽梟

鐵虎差不多一個時辰後才回來,打著赤膊,渾身溼漉漉的,手裡還提著一個人,同樣溼漉漉的,赫然正是管家刁勝。

鐵虎將刁勝死狗般扔到賈環的面前,道:“這廝挺能跑的,追了幾條街才追上,俺的熟桐棍也折了,後來這傢伙往河裡鑽,水性很溜,要不是俺手急眼快砸了一磚頭,只怕就讓他逃掉了.”

賈環一看,見到鐵虎腰間還掖著兩截齊眉棍,看樣子是被利刃斬斷的,可見的確經過了一番激烈的打鬥。

再看那刁勝,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肩頭和後腦勺還在滲著血水,估計鐵虎那一板磚正好砸在後腦上了,不知還能不能活,於是連忙讓蕭磊去請大夫救治,這個刁勝暫時還不能死。

“虎子好樣的,辛苦了,你先下去休息換洗,回頭再送你一件趁手的兵器,這次你立了大功,只怕林大人也會有賞.”

賈環欣然地拍了拍鐵虎的肩頭。

鐵虎聞言咧嘴嘿嘿一笑,轉身下去換衣服了。

賈環著人看守好刁勝,便到房間中向林如海稟報道:“姑父大人,刁勝這賊子已經被鐵虎抓回來了,不過受了重傷,正請大夫救治.”

林如海此刻正在喝著賈環帶回來的藥,聞言喜道:“太好了,若救回來,且先行關押著,待本官精神好些再仔細審問,環哥兒,伱真是姑父的福星啊.”

賈璉此時也在場,聞言更加有點無地自容了,自己來了大半個月,竟然都沒發現林如海是中毒的,每日還和刁勝吃喝玩樂,結果賈環一來就發現了其中的端倪,識破了刁勝和鄭姨娘的陰謀,救了林如海一命,這兩相一比,簡直判若雲泥啊!

而再加上這段時間,賈璉帶收受了林如海幾房妾室的好處,承諾分遺產時多給她們一些,如今林如海死不了,遺產什麼的自然就不用想了,吃進去的好處也少不得吐出來,正是既肉疼,又無地自容。

賈璉將一盒地契和屋契放回林如海面前的几案上,跪倒在地,羞愧地道:“侄兒糊塗,實沒想到刁勝這惡奴竟如此膽大包天,幸好這些地契和屋契還沒來得及轉手出去,如今如數還給姑父。

至於已經賣出的部份產業,侄兒一定會全力追回來.”

“嗯,此事不怪璉哥兒你,連我都被那惡怒騙過了,那些賣出去的產業能追回最好,若追不回也就算了.”

林如海倒也大度,看在親戚面子上,也沒責怪賈璉,不過,他之前也是病得一塌糊塗,自以為時日無多了,所以才任由賈璉折騰的,這時得知自己只是中毒,還有活下來的希望,自然再容不得賈璉繼續“抽水”了,於是將這些屋契地契都收回,轉手交給林黛玉。

林黛玉本來最是厭惡銅臭的,跟賈寶玉一般,都不願理會經濟事務,可謂是志同道合,然而經此一事後,她的觀念似乎有所轉變了,竟然破天荒的沒有推拒,把這一盒子的地契房契都收了起來。

且說林如海喝了賈環帶回來的藥後,接連出了幾次恭,雖然拉得腿軟,但整個人彷彿都輕鬆了不少,可見馮濟仁開的這劑解毒藥方還是有效的。

下午時份,江把總回來了,他查抄了刁勝在揚州的宅子,還抓住了刁勝的老子和妻兒一干人等,全部關進了巡鹽御史衙門的大牢,等候林如海的發落。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透過查抄刁勝的宅子,不僅搜出大量的金銀,還有不少原屬於林府的古玩字畫等,而且刁一德還招認了,刁勝在揚州一帶還買幾處莊園和房產,折算起來恐怕有五六萬兩之巨,嘖嘖,可見這刁勝這隻碩鼠挖林家的牆腳挖得有多厲害,就連林如海聞報後都有點觸目驚心。

其實林家祖上也是列候,不過傳到林如海父親這一代就沒有了,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到了林如海便靠科出仕,一舉中了探花。

所以林家既屬於舊勳貴,也是詩書世家,雖不及賈家榮耀,但是家底還是有些的,否則賈家也不會把賈敏下嫁給他。

林如海當官這些年存了不少銀子,光是朝廷發給巡鹽御史的一筆養廉銀,一年就有五千兩,所以林如海在揚州的產業和存銀加起來,起碼也有二十萬兩以上,若再加上蘇州的祖業,翻一倍怕是有的,這些錢財若是林黛玉自己花,好幾輩子都花不完,絕對的小富婆一枚。

可惜在原著中,林如海這筆豐厚的遺產並沒落到林黛玉的手裡,大機率是便宜了賈家。

言歸正傳,且說江把總查抄刁家時,除了清點財物,還重點搜查了書信,結果發現刁勝跟鹽梟顧三麻子竟然有聯絡。

話說這個顧三麻子是東南沿海兇名赫赫的大鹽梟,曾經活躍於江浙一帶,一開始只是小打小鬧的販賣些私鹽,賺點辛苦錢,但是顧三麻子頭腦靈活,懂得鑽營,透過行賄、美人計等手段,拉了一大批地方官員下水,私鹽生意越做越大,實力也越來越強,手底下聚集了一大批亡命之徒,欺行霸市,甚至當街打死人,氣焰十分囂張。

有一次,顧三麻子在蘇州逛青樓作樂,與一名書生爭風吃醋,失手把人給打死了,不過顧三麻子也不當一回事,因為憑他的人脈,最多賠些銀子了事,豈料這名書生卻是有些來頭,他老子是科道言官,一封奏本上達天聽,瞬時引起了朝廷重視,還專門派了一名巡撫來督辦此事。

這下顧三麻子慘了,十幾年的經營毀於一旦,連他本人都差點被抓住處死,那些被他拉下水的官員落馬的落馬,流放的流放,殺頭的殺頭,整個蘇州官場徹底清洗了一遍。

顧三麻子僥倖逃脫,帶著殘餘逃進了大海,從此幹起了海盜的無本買賣,數年之後,顧三麻子恢復了元氣,一邊繼續幹海盜的營生,一邊重操舊業販賣私鹽,而且更加肆無忌憚,行事也更加兇殘。

這幾年林如海在揚州巡鹽御史的位置上,積極查緝私鹽,著實抓捕了顧三麻子麾下不少爪牙,顧三麻子恨極,甚至揚言要砍下林如海的人頭,所以林如海之所以把孤女託負給賈家,估計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巡鹽御史這個位置太招人覬覦了,同流合汙的話,皇帝會要你命,不同流合汙的話,那些鹽梟和利益相關者也恨不得要你的命。

真個如履薄冰,如臨深淵啊!

不過,在賈環看來,林如海能在巡鹽御史這個位置上坐穩那麼多年,顯然是頗有本事和手腕的,至少深得皇帝的信任,簡在帝心,否則早就滾蛋,甚至是人頭落地了。

且說江把總向林如海回報完查抄刁家的事後,又取出一封信遞給了林如海道:“這封信好像是環三爺寫給大人的.”

林如海接過開啟看了一遍,又遞給了賈環,後者接過掃了一眼,點頭道:“這封信正是環兒上個月寫給姑父的,估計是被刁勝截留藏起來了.”

“刁奴,果然無法無天.”

林如海怒聲道,同時暗暗慶幸賈環的及時到來,要是賈環的孝期再長一頭半個月,估計自己已經入土為安了。

一念及此,林如海對賈環便更加感激了。

正所謂:一飲一啄,莫非前定,蘭因絮果,皆有來因,這都是玉兒當年的一封家書種下的善因啊,如今反倒救了自己的一條老命。

“環哥兒,你忙了一天,想必也乏了,且下去休息,若無緊要事,便在府裡暫住一段日子吧,待姑父有了精神再與你觸膝長談,你也正好跟你林姐姐有個伴,這段時間你林姐姐擔驚受怕,也不知流了多少眼淚,身邊也沒個能說話的兄弟姐妹幫襯著,真難為她了!”林如海捋著頜下稀疏的鬍子,一臉心疼地道。

賈環忙道:“姑父的病還沒好轉,環兒少不得住上了段日子,待姑父的病情好了再走.”

林如海聞言心中一暖,點頭道:“環兒有心了.”

賈環施了一禮便退出房間去,獨留那江把總在此,估計林如海和他要事商量,涉及公事,他也不好參與。

且說賈環離開林如海的屋子,便去前面的牢房看刁勝的傷勢。

話說巡鹽御史衙門設有監獄,專門用於關押那些鹽販子,負責看守的鹽兵此時都認識賈環,見他到來,立即恭敬地放行了。

賈環來到關押刁勝的牢房前,發現刁勝的腦袋已經包紮起來了,茫然地坐在一角,看樣子已經撿回一命,眼見賈環到來,頓時露出憎恨之色。

賈環神色自若,點了點頭道:“沒死,也沒傻,挺好的.”

說完轉身便走。

刁勝愕了一下,繼而跳起來破口大罵道:“賈環,你別得意,多早晚有你哭的時候,有本事現在殺了老子,否則老子遲早弄死你.”

“呸,死到臨頭,還敢呲牙!”一名鹽兵舉起水火棍就往刁勝的小腹猛捅了一下,當場痛得這貨倒在地上掙扎。

賈環轉身淡淡地道:“希望你的骨頭跟你嘴巴一樣硬.”

刁勝痛得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道:“賈環,會有人殺你替我報仇的.”

說完詭異地咧嘴笑起來。

賈環皺了皺劍眉,轉身走出了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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